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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决(2)
两强激斗,渐趋白热,已近子时二刻。虽然身躯重创,李恪仍倚剑不屈、犹屹立不倒,傲然于世,从容如昔。纵使靛依嚣张,也不得不赞:“台辅既要设界冻时,又要聚力与我一战,一身二用,犹能接住二行与我之合力,台辅好能为!”
“武座,抬爱了。”李恪冷冷一哂,虽然怒火中烧,也不敢妄动真元。体内三道妖气暗劲淤积于五脏六腑之间,时有冲撞,李恪只得中断武力,盘膝坐下,运功压制。听得出李恪的怒意,却正是靛依的欢愉:“嘻嘻,招待台辅,靛依怎敢大意。话说至此,眼下我尚有一责需究。”靛依脸色一凛,妖眉挑起:“水游思,土崖郎,金、木、火三座呢?”说话间,又有双妖现身,果是五行阕关之水座死水妖与土座流沙妖:“属下不知。”
“哼。也罢,以台辅今日之能,无需五行俱全!”五行未能聚全,显见靛依心有不悦,转瞬已是变脸,是要迁怒于李恪,“三招已毕,不知局竟如此而终。靛依今日欲行恶,望台辅成全。”言罢,但见靛依举手便直劈李恪的天灵盖。孰料,便在当时,一轮紫金华彩瞬间绽放,笼在李恪的周身,细细看去,原来李恪的发色竟也渐渐淡成紫金之色。
“嗯……闭息罩!台辅有担当之勇气,却无受死之觉悟?还是台辅以为,区区闭息罩,可以阻挡靛依动手?破灵灭功!”一声喝下,靛依已将杀气聚于掌中,长驱而下。说时迟那时快,一波亢音,强势袭向靛依,顷刻间,地动山摇,狱咒附和,扰人心神,水土二座内功悉破,也废去靛依的急杀之招。登时,靛依心中大骇:“嗯?是……”
“舞自灵,身自嬥,举步扬袂万千瑶;花自娇,尾自妖,贝耳沉醉玉心调;弦籁齐彻,凭我十指邀。”绝代芳姿,飘然而落,声声娇,步步矫……是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词号,却不是熟悉的面孔与音色——来者,是她吗?“靛依,你要寻的仇,是我;你要解的恨,也是我;你又何必因我,而自绝于重上。”九尾生九花,双耳欲滴翠——所谓“杨旻”,生出“茵嫮”独树一帜的九花狐尾和砗磲翠贝,缓缓映入在场诸妖之眼。
“你居然觉醒了?”靛依错愕道,“还奏响了灭世羽音?”
“当日我欲与郑懿同归于尽之时,你至少应该明白,我的心意。”杨旻的解释,亦是她的警告。
“哦,母子还真是连心了。”靛依的嘲讽,徒劳无益,杨旻置若罔闻走到李恪身后,起掌运功化解他体内的妖气——五行阕关之招,唯舞阕座可解:当指尖触碰到李恪的脊梁,当掌心摁压在李恪的背肩,李恪的心跳强健有力,李恪的调息平稳顺畅,杨旻顿时宽释——只为这一刻,杨旻便不后悔再现“茵嫮”!
……那抹朱色,还残着他的体温,喷向自己,于是赫然在目,双手染红,熟悉的气息,是阿难无疑——还在区区一个时辰之前,长安大内睡意浓郁,独杨旻惊醒,心痛不已,不能自欺,那一幕,不是梦魇,而是真实:是的,母与子真的连心,是神的愚弄,是命的戏谑,她与李恪,逃不开血的交融,纠缠在这一世。可是茫茫夜色,她又能向谁求助?
“素素。”总要在她最无助之时,“湛风”才会呵护在她的身边,于是,这也成为了杨旻的本能:“湛风,是阿难,阿难他出事了?”
“你可以救他。”湛风也好,翀光也罢,却百般难言,“但是此去,‘你’将不再是‘你’。”
“……是,茵嫮?”杨旻,疑惑着,怯声道。
“嗯。只要你点头,我就会让你第三次看见自己本来的模样。然而事已再三,‘茵嫮’将会破封,记忆也会因此全数恢复。今生‘茵嫮’会伴你始终;然而,失去‘内丹’的‘杨旻’,无法撑持‘茵嫮’的妖灵,从而无法抑制‘弱水五弦’啃噬‘澄玉空心’,最终‘杨旻’会因‘澄玉空心’枯竭而死;但是,一旦杨旻得到‘内丹’,从此世间将再无‘杨旻’,只剩‘茵嫮’,我不愿你受制,更不愿你沦落为棋子,最终烟消云散。”湛风所言,左右难为,骇人之至,“素素,你选择吧。”
沉吟深处,会有一丝迟疑:“……阿难会死?”
“昆仑神决,不死不休。”
夜风凉的透心,撩起杨旻的青丝,翕动不已。杨旻无言的踱到窗边,玉蟾夺目,清辉中仿佛可见爱子暖心的笑颜:“……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选择阿难。”翀光心中大恸,不论岁月如何洗涤,终是难以卸去“茵嫮”的情根:“如果,他不仅仅是杨旻的儿子呢?”
“不论他有多少张面孔,于我,阿难。”就这样决定了。虽然今生有母子情绊,但是为什么,感觉似曾相识?如果这是命线,避之无意,隔日还阳,杨旻无怨无悔。
“属下参见舞阕座!”昭然眼帘的二人,挽回了杨旻运功间的失神——水土二座的眼中,却是分明的生疏与疑虑。杨旻默叹而无自哀,戏言道:“尔等愈发胆大了,不怕阐韶胜景追究私开五行阕阵之罪?”
“私开阕阵,如何能及舞阕座在昆仑神决临阵畏逃!”身后的靛依,却是满腔的忿恨,嘲声冷笑,“怎么,你不想解释吗?!哼。”
“已无大碍,再调息二刻便能痊愈。”收式息功,轻拍李恪的肩膀,杨旻如释重负,这才转身,面对久违的面孔,“你要我解释,是信或不信?不过你尚能要我解释,我选择相信,你至少仍将我看作你的姊妹。”此言刚落,靛依愈加怒不可恕,扬手挥袖,一凛寒气刺向杨旻:“靛依没有你这样的姊妹!”
但见杨旻微微一笑,拈指旋腕,身姿稍转,便将气劲消化于无形:“与台辅终战,非吾不能为。”
“巧舌如簧。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既要动手,又何必相救?”靛依横眉,怒指李恪,然杨旻岿然不动:“天时未到。”
“哦,天时何在?”
“影辅归元。”来自洪荒的宿命,不容回避,便在此刻,在杨旻内心微漾起一波涟漪,“茵嫮不与半截台虹兵戎相见。”黯然一瞥身旁之躯,落在靛依的眼中,着实恼人的讽刺:“哦,是吗?这套说词却是不坏。”
“原来你早已认定我的话皆是说词,那我又何必解释。”寒风撩人,明月如霜,徒留惆怅,仍是惆怅。杨旻展臂错落,盘一腿而立,九尾娇卉含苞欲放,周身笼起一层银华,将以飞天起式……孰料,忽然华光刹起,曼莎珠华之氛幽幽弥漫,虽一语和言掠耳而过,然肃杀之气隐隐散于周遭:“孽障,还不束手就擒吗?”倏然,一张天网从天而降,靛依见状大惊,却已逃脱无门,被紧紧扣在网中,越是挣扎越被束缚。
“木奎绝,你出卖我!”愤怒的目光,死死盯住所来之人——正是五行阕关之木座,枯树妖木奎绝。五行本同修,故心中有愧,木奎绝面有尴尬,不敢反驳。洪钟之声又起,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形:“孽障,安敢泄愤于木座!尔以为在凡世所为,阐韶胜景不知?水游思、土崖郎,私开阕阵,其罪当诛,还不速速归位,莫非是要本侧卿亲手论罪?”龟裂状的光痕随着话语漫射,果见水座与土座遁去,木座也随之隐没。靛依见状,又惧又怒;又见杨旻,却是气定神凛:“居然惊动左侧卿——博闻善达阐天机亲自擒拿靛依,茵嫮敢问理由。”
“泄三阴之气,为祸世间。”
“哈哈哈,如论杀人,茵嫮手上血腥更甚,为何不见阐韶胜景收她?!”尖刻的言辞,有如利刃,直指这世道的不公。
“收她自有天数,目下只道你之劫数。擅转冥轮,逆天而行,混淆阴阳,已扰乱乾坤气道。即便阐韶胜景放过你,十殿阎罗也要找你偿三阴之气,难道,你以为能逃过十殿阎罗之手?”话语将落,方才还是漫射之态的光痕,刹那间便聚成万千箭簇,将要射向靛依。说时迟那时快,茵嫮忽然发力,扬袂舞袖,收万千箭簇化为星屑:“慢!茵嫮以舞阕座之名,保煞媚青狐。”
“哼,靛依敢作敢当,不屑你施舍。”原本盘算布计,却要接受功败垂成,甚至他人乞命,高傲如靛依者,生不如死。
“你是我的妹妹,我不能看你生路无门。”近在咫尺,又远拒天涯,茵嫮说来似乎毫无情感,“左侧卿明鉴,阎罗地府之下,我自会还其今日所失三阴之气。”
“既然舞阕座言出作保,如你能止靛依为害,我可将她留于你。”阐天机看似无意深究,杨旻微微一笑,拈指掐空:“这有何难?!”只见其聚神起阕,穹庐之下顿显“弱水五弦”盘绕之象,杨旻于是振臂一辉,一束极光直坠天网,伴随靛依最后的惊叫,华彩散去,天网自破,靛依已不在,独剩一只昏死过去的青狐,宛在中央。“靛依的意形已被我所收。失意形之妖,术法功体尽数被封,不过人间一走兽,再难作祟。此后,她养在我身边。”杨旻收势,上前抱起青狐,回转起身间,岂料胸口突来剧痛,接着眩目晕天,杨旻不支,竟就此昏厥。一抹白光倏然而过,抱住了将要倒地的杨旻。
“三谛之约,已见分晓。”阐天机,已然有所料,“圣医太子,别来无恙。”
“皇兄何苦一再相逼?!”来者,乃是翀光。
“哎,茵嫮实为阐韶胜景之瑰宝,天尊怎能任由其浪迹凡俗尘世。”阐天机不依不挠,更指出已迫在眉睫的难关,“那一双已经修炼至臻到境界的砗磲翠贝耳,开始变色了;当双耳最终蜕变消失,也便是茵嫮的‘澄玉空心’枯竭之时。”
“玉珠冰焰尚无熄灭迹象,足见茵嫮不会绝命于此。”翀光不愿再起干戈,更无心恋战,“茵嫮此劫,不劳皇兄费心。”
“哦?圣医太子乃重上国医,关于救死扶伤之能耐,阐天机从不怀疑。也罢,九九八十一日,茵嫮所剩之期,太子好自为之。”阐天机指点所有的关窍,亦留下了铺垫,“届时,如果太子不能如你所言让茵嫮完好如初,天尊必会亲自出面重塑舞阕座。”
“好,天尊降世之时,也必是影辅归元之期。”又一个声音入局,铸虹台台辅,调息已毕,伤已痊愈。
“这是台辅在下战书吗?”阐天机似有所惊,亦有所思。
“战书早已接下在昆仑神决,天机忘记了吗?翼若真正之期待,乃是亲会天尊。”面对翀光,这一世的首次面对,李恪却无言,翀光亦无言。
“端看圣医太子能为了,请。”
风波起,风波又落,归于静谧,归于寂寥。两尊神,和两只妖,已经走过太多,理不清缘由何处而生,又将由何处才灭。李恪接下翀光怀中的青狐,转身道:“不走吗?养心而已。”
又是无言作答——翼若,翀光心知,你的寡言,其实是台辅首肯的默许;你的提醒,其实是禁忌擅用的担当。你并非必要援手,你每每却总是援手。人间纵有万象,天上亦非净堂,支离破碎的陈梦中,翀光,唯有一声“谢过”。
“不想半身台辅之功力,竟也如此惊人。我原以为,失紫羽金翎和元魄铸身,半身台辅对峙青狐不能久。”鸾耶赞道,而她的伴侣似对此,不甚上心:“重燃三昧真火,才是铸虹台的目标,为此,鸿骁将不惜一切代价。”
远也不远的山峦间,一对神鸟伉俪,振翮而上,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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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挚感谢读者大人御览!
本章是致敬篇,最近掉某坑不起,实在是怠慢了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