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泪

　　魏淑雅穿着喜服坐在凳子上，两只如葱白般的手背垫在头部，紧锁如柳叶般的弯眉睡得极不踏实。
　　“水，水。”
　　处在浅眠状态下的魏淑雅被微弱的声音惊醒。她抬起头来忽略掉手部酸麻、刺痛的感觉，寻着声源，看到了床上将被子蹬到脚下，手部不停撕扯衣襟的李东升。
　　她赶紧站了起来，稳了稳身体，然后为他倒了杯温水走到了床前。她轻轻地扶起了皱着眉头的李东升，“水来了。”
　　处在迷蒙状态下的李东升闭着眼睛握住了水杯咕咚咕咚的喝到水见了底。
　　魏淑雅接过手杯轻轻地将李东升的头部放平，并给他盖上了被子。
　　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借着一丝光亮，魏淑雅终于看清了自己男人的脸。标准的国字脸庞，由于久不见阳光脸色苍白无华，如同初冬的第一场雪泛着青光。如卧蚕般的眉毛下，眼窝深陷，高挺的鼻梁下紧闭一张棱角分明的嘴唇。元宝般的耳朵彰显其显赫的身份与地位，无关乎他病弱的身体。这个外表冷漠、语言尖刻的男子身上到底承载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才会令他一直紧锁眉头不肯舒展。
　　太阳缓缓升起，万丈阳光穿透了云层撒向慵懒的地面。
　　李家花园内繁花尽落，只留下一地的凄凉。
　　习惯早起的佣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说些不咸不淡的闲话。话题最终扯到了新过门的二少奶奶身上。
　　“你们说，二少爷会喜欢新二少奶奶吗？”
　　“怎么会！二少爷对二少奶奶一往情深，肯定不会待见这位新主的。”
　　“又一位可怜的主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们不知道吧，她可是害死二少奶奶的凶手的女儿。等着瞧吧，她不被二少爷撵走，就得落得二少奶奶的下场。”
　　“行了，别嚼舌头了。该干嘛干嘛去，这些事儿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该议论的。如果被老爷和大少奶奶听到，你还想活着出李家大门吗？！干活！”
　　……
　　魏淑雅轻轻地叹了口气，纸终究包不住火，她的身份注定会曝光在炎炎的烈日下经受着炙烤。
　　“二少爷，二少奶奶该起了。”
　　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魏淑雅看了眼依然熟睡的李东升，走向了门口打开了房门。“二少爷还没醒。”
　　一位穿着粉色夹袄，粉色棉质长裤，梳着两条齐腰长辫，长相乖巧的丫头手里捧着一叠粉色的衣服垂首站在门外。“我是金巧，负责侍候二少爷，二少奶奶。”
　　一种直觉，魏淑雅感觉面前的丫头语气淡漠，对她有着一种明显的疏离与排斥。习惯了自己做各种杂事的她，面对李家二少奶奶的身份一时还真的无法适应。
　　“一会儿要去给老爷、夫人敬茶，让金巧替您更衣。”
　　“我自己来就好。”魏淑雅不习惯突然间被侍候着。
　　“这怎么可以！如果被老爷知道肯定会责罚我的。”金巧面部没有任何表情。
　　魏淑雅看了下床上的李东升，“二少爷昨晚睡得较晚，就别叫醒他了。我换好衣服后就去敬茶。”
　　“是，二少奶奶。”
　　魏淑雅总感觉面前的金巧把二少奶奶的字眼咬得异常的无奈。
　　在金巧的服侍下，魏淑雅换上了一身粉色的真丝长裙。镜中的她，发髻被高高的挽起，雪白的脖颈藏在立领处。她娇人的身材被包裹得玲珑有致，别有一番少妇的风韵。
　　随意的用过早饭，魏淑雅走向了李家的内部客厅。
　　客厅的上首位，端坐着严肃的李为良和一位手执佛珠的老妇人。她那双冰冷的眼眸似一把利剪正在魏淑雅的身上剪裁、修正。
　　“还不给二少奶奶上茶。”站在右手位置的冯素贞对身边的丫头吩咐着。
　　老爷房里的丫头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递给了形单影只的魏淑雅。
　　魏淑雅先端给了李为良，“爹，请喝茶。”
　　李为良端了起来，掀开茶盖象征性的喝了一口放在了身边的紫檀木茶几上。
　　“娘，请喝茶。”
　　表情冷漠的李氏接过了茶杯，手中的佛珠撞击着茶盖，滚热的茶水顺着掉落的茶盖溅到了李氏长着几颗老年斑的手背上。随着一声隐忍的呼叫，茶杯落地而碎，茶水泼到了冰冷的地面上一股热气如一条长长的蛇信慢慢的升腾着。
　　“你安的什么心！”李氏捂着被烫伤的手背，语气冰冷得有如三九天窗外那条条悠长的冰柱。
　　“对不起娘。”面对李氏的责问，魏淑雅皱了下眉头。
　　“娘，二弟媳也不是在故意的，您就原谅她吧。”挨着冯素贞站立的李东学自魏淑雅进门起眼睛就未曾离开过。当天在客厅的时候他怎么就没看出她如此惊艳、如此脱俗呢。
　　“是啊，娘，您就原谅二嫂吧。”站在左手位的李东正也跟着求情。
　　“没有规矩。”李氏沉声喝止，“新媳妇敬茶居然伤到婆婆。刘妈，把二少奶奶关在佛堂罚跪两个时辰。”
　　李为良面对李氏的苛责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对于一向与他有着严重疏离感的妻子，他有着无法言说的无奈与自责。
　　“还不快去。”
　　“是，夫人。”
　　不容辩驳，魏淑雅被刘妈拉着走向了森严的李家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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