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色满园

　　江南的春天总是烟雨蒙蒙，少爷说，是因为矫情。
　　我可以听到少爷的声音，像这雨一样干净，但我却没办法回答他，就像雨水从天而降，落在水池中，不能收到回应。
　　他笑了，我好喜欢这种笑，嗯，准确的形容是对这样的笑容迷恋。
　　在我记事起我就在园子里了，用没有人在乎的存在着。园子里有太太小姐，也有和我一般大的聪明伶俐的姑娘，会做事和嘴甜，是赢得她们喜欢的唯一办法。我不识字，不会打哑语，不会说话。别人的嘲笑也已经过了时，对于一个无声反抗的哑女，寻乐渐渐变成无趣。二老爷和小少爷偶尔在丫头们身上偷点腥，还有四姨太跟管家的那腿，还有三小姐与戏子共眠，园子里年年都有春意，只有那时的我不站在春天里，穿最丑的衣服，看最脏的事。
　　直到遇到他。
　　三老爷的遗腹子。
　　大家传说三老爷在前朝变法中只身上京，再也没有回来，留下新婚的妻子，再后来，有了少爷。我不知道少爷排行第几，或许压根不被众人视为“少爷”，只是都还这么叫着。一生下来就开始喝药，住在园子最偏僻的地方。那时候少爷的丫鬟死了，她们都不愿去替，说药罐子脏。脏吗？我不承认，明明是最干净的，是长错地方的一株仙草，惹人妒罢了。
　　于是我去替。
　　我叫茗烟。
　　我并不知是哪个茗哪个烟，是他说的字。他希望我如新茶一般静谧。

　　少爷的院子有个小湖，湖的一边长满水草，另一边是个小竹林。屋子就在竹林后边，一开门，有种纸墨的味道，也有种潮湿的味道。屋子不大，小厅、书房和卧室。说是书房，也是我住的地方，淡淡的，正是我喜欢的生活。
　　偶尔风吹，有竹子“沙沙”的小声音，伴着淡淡的竹香和泥土气息，跟它的主人一样，雅而不俗。
　　我的责任是照顾少爷的起居和督促他吃药，他很乖，也不为难我，这就是我从十二岁开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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