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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天换日
刘刚当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和盘托出。从自己如何受三皇子指示,勾连了桃府里的管事,在桃林里暗做手脚。到四处散布谣言,声称桃府里出现了祥瑞的植物。最后又寻来了一批所谓的“有识之士”,断言这就是西域的“四季香”。
“其实压根就没什么四季香,不过是奴才和桃家的管事连夜往树上涂了香料,直到最后也没人把那株奇树交上去。三爷起先没想到真能将七皇子治罪,不过是想泼一盆污水,煞煞他近日里的威风。可……”刘刚顿了顿,难掩诧异地道,“可没想到,七皇子竟是一言不发地就认了罪。”
周冠云又是一拍大腿,骂道:“都是亲生兄弟,这七皇子怎么做出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周老将军却不搭腔,,面色凝重地望向印未晗。后者点了点头,沉声道:“事关重大,不可轻信一面之词。我也派人去了桃家,相信不日就能将管事带来,当面对质。”
刘刚又磕了一个头,接着道:“奴才因为这件事,受了王爷器重。从普普通通的家丁升为二管家,很是风光了一阵。虽然诬陷七皇子,心里也有愧,但咱毕竟是听差办事,主子若是好,我们鸡犬升天……后来,主子又交给了我一封信,说要送到西域敖途族。
出发当夜,大管家找我喝酒,醉后吐了真言。说是当初送信的家丁,也是突然被提拔上来,跑了两回西域都安然无恙,前些日子竟被人从河里捞出来,说是喝醉了酒,失足掉下去就溺死了。可我们都知道,那人平日里只好吸几口土烟,却滴酒不沾。”
说到这里,三十多岁的汉子突然眼圈就有些红,本有些嘬腮的两颊颤抖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主子的事我们不好推测。可大胤五十三年,异族进犯,我们一大家子除我之外,都做了敖途族的刀下鬼。我刘刚就是再贪图富贵,也绝不会摇着尾巴去给仇人送信!”
印未晗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书有“公主亲启”的信,递给两位将军,道:“周老将军应也识得三哥的字,我认为并非仿冒。”
通篇读下,三皇子在信上述说了近日京都及朝中的局面,字里行间流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自得。
信末注明,请公主暂且按兵不动,无需按原定计划强行攻入京都。自己若能如愿继承大统,亦会依约将大胤最东面的草原送给敖途族,但求两国世代结兄弟情谊。
这次不用周冠云拍大腿,周将军已面色土灰,将信狠狠砸在桌子上。
刘刚提到的五十三年战乱,他率领周家军浴血奋战,死伤了多少兄弟挚友,才保下了大胤如今的国泰民安!便是去年敖途族要来和亲,他也是顽固的反对派之一。
如今,竟要将这样一个谋害手足,买国求荣的人拱上皇位?
周老将军气愤难当,喘着粗气不知该如何开口。
却见印未晗起身,对自己深揖拜道:“皇室出现这样的败类,一是私通异族,对不起大胤子民;二是颠倒黑白,连累周家骨肉相残。未晗无颜,擅自写信给周小将军……”
老将军很是震惊,本想将印未晗扶起,却见屏风后闪出了一个人。身负荆条,躬身长拜于自己面前,声音嘶哑地说道:“不孝子冠虹叩见父亲、大哥!”
正是几日前还与他们两军对垒的周小将军。
老父亲虽对王朝忠心不二,但毕竟舐犊情深,一直以来挂念着次子,自打来了边关始终愁眉不展。
如今虽然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说明七皇子是被冤枉,但这三皇子肯定不值得托付江山。虽然小儿子起兵造反是大罪,但他们却也没有了再厮杀下去的必要。
周老将军不发一言,可面色已缓和不少。
周冠云连忙上前,却怎么也扶不起弟弟,骂道:“二弟你这是做什么!父亲又没有责怪你,你还不快起来?”
周小将军重重地往地上磕了三个头,道:“儿子自幼受父亲、大哥教诲,要做尽忠、守孝、重义的男子汉。七皇子与我素来交好,对我有恩。见他命悬一线,便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救出。
如今只为守住一个‘义’字,却做了这等不忠不孝之事。冠虹知道即使是负荆请罪,也于事无补。可能得见父亲一面,便是他日被您斩于刀下,也虽死无憾。”
周老将军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将儿子扶起,三个人这才算是尽释前嫌。
在周冠云略显夸张的挑唆,周冠虹的鼎力支持,周老将军无言默认的情况下,印未晗终于决定举起讨伐乱臣贼子的旗号,率领周家军打回京都。
四人商议直至深夜,周冠虹趁着夜色还要赶回大营。印未晗亲自将周家父子送出客栈。
回房,却见刚才一直循规蹈矩立在一旁的刘刚,此时大大咧咧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对着一桌的糕点大吃特吃。
印未晗也不惊讶,一挑眉毛,道:“你这几日一直和刘刚关在屋子里,也没有断食,怎么就饿成这样?”
“您去在这青砖地跪上半个时辰试试,我没有中途晕倒已经不错了。”口里塞着桂花糕,手上抓着马蹄酥的“刘刚”,嘟嘟囔囔地抱怨,眼珠子咕噜一转,露出了与这副皮囊全不相符的聪慧狡黠,问道,“王爷从什么时候认出我这个冒牌货?”
“周家父子既没听过刘刚说话,又没听过你说话,自然能勉强过关。但于我,即使你强压了嗓子,也还是很容易辨别。更何况你那腰间的玉,似乎无论何时都舍不得摘下呢……”印未晗漫不经心地倒了杯凉茶,递给林涛之,道,“不过这皮囊和神情举止,确有九成相像。”
林涛之接过茶,毫不客气地喝了个底朝天,笑道:“亏了师兄抓来了与我身形最相像的刘管家。若是个彪形大汉,把我泡个水肿也学不像。”
“刚刚那些话听上去还算合理,都是你编的?”
“一半真一半假吧。”林涛之吃饱喝足,揉着肚子懒洋洋地道,“四处宣扬桃家那几株四季香的事刘管家有参与,往西域送信的队伍里也有他。之前送信的人确实死了,他的家人也的确是被敖途族斩杀。
只不过这人寡廉鲜耻,又十分蠢钝,绝不会为了什么忠义抛弃荣华富贵。说起来,我们还算救了他一命,他知道了三皇子那么多秘密,早晚会被灭口。”
“你劫了三哥的亲信,会不会打草惊蛇?”印未晗奕奕然地问道,全看不出半点惊慌。
“不会。我师兄是在敖途族里抓到的他,又劫了信。按照路程来讲,他该有十日才能回到京都。”林涛之见印未晗又挑了挑眉,含混地解释道,“嗯,我在敖途族……有一位故人。所以才能瓮中捉鳖。”
印未晗笑道:“我倒是觉得,这全天下的人,都是你的故人。”
“咳咳……”林涛之被茶水呛住,干咳了半天,赔笑道,“认识再多的故人,也不如认识一个王爷划算!如今周家既已表态效忠于您,这事也就已经成了一大半。我这个谋士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兵法可是一窍不通。您多见谅。”
印未晗想了想,正色道:“我们现下虽然绑了监军,又有周家大将相助……但三哥当初为防周家叛变,也只让他们带了三分之一的天朝士兵,再加上冠虹手下的周家军,若真是兵戈相见,我们也不一定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三哥现在掌握京都的御林军,小七又天牢里关着。我怕真逼得紧了,他会……”
林涛之点点头,道:“王爷说得是。不过我们现在起兵,三皇子怕是反而不敢妄动七皇子,要将他当成最后一个筹码。至于铜墙铁壁的御林军……”微微一笑,道,“时机到了,问题也自会迎刃而解。”
虽是披着个干瘪猥琐的中年男人的皮囊,林涛之的笑容依然让印未晗一怔——那是脱去了所有伪装与算计,信心满满、得意洋洋的干净的笑。
像不受控制一般,印未晗伸手摸了摸林涛之的脸,低声道:“如果摘下了这张脸,下面藏的可还是我见过的那副面容?”
“王爷,时候不早,我先退下歇息了!”
看着林涛之仓皇而逃的背影,印未晗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人究竟是有多爱吃绿豆糕。刚刚一个未动,临走时却不忘把满满一大盘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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