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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横秦岭家何在
寂寂雪花,淡淡其华,轻轻飘散,随风入画。
望着早已进入梦乡的小福惠,听着他淡淡的呼吸,苏匀心头满满的全是暖意。
曾经她幻想着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和四爷归隐山林。
清晨,鸟语花香,风轻云淡,她与他十指相携,寻山而去----
午后,山间竹林,流水潺潺,她与他静坐庭前,浓淡相宜---
傍晚,似水流年,点墨成画,她与他漫步归来,月柔星叹。
而今,她不再对此如痴如醉。年华如沙,在她的指缝间悄然流逝,而留给她的更多的是对于亲情的眷恋与珍爱。福惠是她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她怎能不爱?而四爷,是她看作生命一样的,她又怎能不爱?
但是。。。。。她将来陪伴福惠的时日还很长很长。若是不能过去眼前这关,她还奢望什么陪伴?
她明知道最近一段时日,四爷常常与她的三哥年羹尧、舅舅隆科多、神算邬思道一起彻夜详谈,在她面前四爷却是滴水不漏。
仅凭直觉,她知道,这里面定是有惊天大事。四爷不说,年羹尧不说,她根本无从得知。她只能在心里暗自着急着,担心着。
直到几日前,四爷说要在冬至那天奉旨恭代祭天,冬至之前一段时日要驻守京畿郊外随时待命,这一去少说也要小月余。
她望着福惠酷似四爷的眉眼,一时间心潮起伏。眼见康熙日暮西山,各皇子王爷具是蠢蠢欲动。
她不是不希望看着四爷成为最后的赢家,她真的是从来都没有觊觎过,连做梦都没想过。她所希望的只是她的丈夫、她的儿子,一生一世平安顺遂,而已。
不知为何,她心里倏地不安至极,她担心四爷,她必须要亲眼见到四爷,只是见到四爷平安就好。她心中愈加急迫,额上渗出点点汗珠。
匆匆安排好福惠,带着人马不停蹄的就往京畿郊外赶去。
她心中紧绷着,一时一刻都不敢松懈,直到看见酷寒冬夜里那个孤独站立的背影,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四爷的营帐。四爷点了灯,微暗的烛光下,见她虽穿了白狐斗篷,可那张秀气的小脸还是被寒气冻得泛红。
他有些心疼,她赶了夜路冒着刺骨的寒风而来,想说句什么哄她高兴的话,偏偏又说不出。看着她低眉垂眼小心翼翼的模样,喟叹着去拉她冰凉的手,捂到唇边吻了吻,探进自己的披风中夹到两腋下。
“四哥。”苏匀低声唤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打从她梦境般的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起,他寒彻的目光逼人,让她感到害怕,她知道他真的的生气了。
直到方才,他将她的双手放到腋下为她取暖,她才终于放心了,他还是在乎心疼她的,即便是她惹他生了气。
“四哥。”她微微提高音量再一次唤他,他还是不应。“我的爷,您好歹也应一声,也好让我心里明白您这气消了没啊。”
她稍抬头见他锐利的眼光有所缓和,将头一点一点凑到他胸前,大着胆子撒娇,他依然不应。这下她是真的知道他这次着实是火大了,她不知所措的立在那里,不争气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
被他捂在腋下的手指慢慢温暖过来,一点点试着抽离,却又恋恋不舍,原来被他宠爱的滋味会上瘾,无法自拔。
“今儿的事儿,我知道错了,这就回府上闭门思过去。”她说话间,他突然觉得胸前一空,低头去看,见她雪白的贝齿正咬住一瓣红唇,一双含泪眼正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己,只等他应允就转身离开。
他如何舍得?怔忡片刻,抬手将她打横抱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榻前,将她轻轻放置在床榻上,然后欺身而上。
被他吻得天旋地转,在她忘我的回应中他深深动了情。忽的想起门没闩,灯没熄,帐没放下。这番亲密若是叫旁人瞧了去可怎么是好?
知道她脸皮薄,才想要起身去闩门,她以为他要舍她而去,一急之下全然顾不得害羞了,柔软的双臂藤蔓似的紧紧缠上他的颈,不让他动。
他失笑,俯下身哄她“乖,爷去闩上门就回来。”
她大窘,咬着唇立马松了手臂,在他起身之时飞快的向床榻里侧翻了个身,掀起被角往最里侧钻去。
待他闩了门,熄了灯,放下床帐再次躺倒床榻上之时,就只见床榻里侧鼓起一个大包,她将自己藏到被子里,蜷缩成一团。他忍不住笑意去掀被子,“当心闷着头疼。”
感觉出他在拉扯被子,她也不挣扎,他轻而易举的钻进去,摸索着退去她的罗衫、孺裙。在被中,她蜷着身子,抬起脚丫去咯吱他,他不依,死死压着她,伸出十指并用,直惹得她娇笑连连。
她又怕外边巡逻的侍卫听到声音,憋得难受了,直哀哀恳求“我的好四爷,我的亲四爷,饶了---饶了我罢。”
他见她眼中含着泪花,知道她憋着笑肯定不好过,又听她求饶,索性就放她一马。谁知在他放松之时,她一抽身,从床头转到床尾,伸手就去挠他的脚底心。
他浑身一震,再也忍耐不住,猛地拉过她,她不防备惊叫一声,早已被他压到身下,狠狠吻去。
冬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苏匀笑着从睡梦中醒来,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若不是这冬日艳阳如此明媚,她真不想睁开眼。
身旁的四爷还在熟睡,就是这样平淡的睡颜,在她眼中在她心中都是满满的幸福。
她从他臂下悄悄伸出一只手,忍不住弯起葱白儿似的手指,在他面颊上细细描画他的五官。
他的眼睛尽管紧闭着,但是她的脑海中已然能清晰的回忆起那样清冽的目光,他的喜、他的怒、他的哀、他的乐,所幸她都见过。
不知不觉中,她在他身边陪伴着他从而立到不惑,她想象着她会在他身边一直陪伴着他从不惑到天命,到花甲,到古稀甚至到耄耋---
他的鼻梁硬挺直立,想想偶尔闲暇时他会用自己的鼻梁亲昵的去蹭她的鼻梁,她微微笑着。顺着鼻梁抚摸到鼻下,这几年他已然蓄须了呢,就是这亲密时又扎又痒的胡须当真是让她又爱又恨。
有时候真想在他熟睡时偷偷拿着剪子减掉了去,可她又爱极她续着须的刚毅与沉稳。都说唇薄的人也情薄,正想着他必不是这样的人。
滑到他唇边的手指忽的被他含在口中,急的她差点就要叫喊出声,却被他深深吻住。
不似以往那样缠绵,却让她深深感受到他的依依不舍,还隐隐约约掺杂着一些莫名的感觉,像是恐惧,又有不安。
他不说,她亦不去问,因为她深知,他之所以不让她知道必定有他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她无需多问,只需安安静静的躲在他的避风港,一切都一切,都有他。
她悄悄抽出被他压在身下的另一只手,双手圈上他的脖颈,在他耳畔轻言细语道“我知道您有心事,只一样儿您别总是苦着自个儿,我心疼。”
说着说着禁不住又让眼泪落了两滴,滴在四爷脸上,四爷闭着眼,犹豫着问出口“你相信爷吗?”
苏匀讶异着还没来得及作答,只听得四爷又问“你愿意将你们娘俩儿的身家性命都交到爷手上吗?”
苏匀这下多多少少能猜到了几分,又听得他这样郑重其事的询问,心下有些了然,只怕是更贴近了心中猜测。只是---太快了,快到让她措手不及。
他见她吃惊不语,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往她身上套着衣物,她,已是不能再多做逗留了。
四爷送苏匀到这里,不舍的拉着她的手,望着她秀丽的脸庞一时无语。一旁的苏培盛早就急到不行,心急火燎的催促“爷,时辰不早了。”
他为她紧了紧身上的白狐披风,环抱住她久久不愿松手,他心里明白这次他松开了手,再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又或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
他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狠狠心将目光偏向一侧,渐渐松开了手。
她恍然大悟般去摸衣衫里的荷包,因着心急一时又没摸到,几欲落泪。他见她眸中带泪,知道若是她再不走他一定狠不下心来,别无选择只能别过头冲苏培盛摆摆手“送你主子出城。”
总算,苏匀摸到了,小心翼翼的取出还带着淡淡体温的玲珑荷包,一手紧握着,一手去拉四爷的左手,极为真爱的为他套上什么物什,四爷低头,原是一串手珠。
她眼见苏培盛赶着马车过来,知道时间不多了,忍着泪扑倒四爷怀中,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踮着脚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无比认真、肯定“我们娘俩儿的身家性命全都交付给您,您放手去做大事,我们娘俩儿哪都不去,就在家里等着您回来。”
家,他听到她说家。那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吧。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是身在帝王家,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束缚着困扰着,何曾就像寻常百姓家那样有个可以避风躲雨的家?
紫禁城中那座闪耀到晃眼的座椅,那是天下所有人都心之向往的,包括他当然也不例外,曾经他心无旁骛的想要走进巍峨庞大的紫禁城,想要触及那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权势。
可是后来,在他的生命中一个女人从天而降,自此,他再也无法做到心无旁骛。
一边是他视若珍宝的女人和儿子,一边是他数十年心心念念的执着。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变成他无法取舍的困惑。
初见她,他的心动;她要远嫁蒙古,他的心疼;她入宫选秀,他的心酸;她为他挡剑,他的心伤;她生福宜时难产,他的心痛。
往事历历在目,他在心中纠结挣扎,当他听到她说家的时候,他心弦颤动不止,那个美好的字眼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弹指间击灭了他所有的雄心壮志。
于是他不再纠结,不再挣扎。
他反手抱着她,泯泯有些干裂的嘴唇“苏匀,我不赌了,我输不起你们娘俩儿,我输不起。”
不远处的苏培盛险些掉出眼珠子来,四爷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次的放手一搏。可眼下他,他竟然要为了苏匀母子甘心情愿选择放弃---后来苏匀的一番话更是让他目瞪口呆,心肝剧颤。
苏匀吻去四爷眼中的泪,抚上他左手间的佛珠,她说“这是佛祖开了光的,保佑着您一生顺顺遂遂,平安如意。别为了我们娘俩儿放弃了您的大好江山,您胸怀天下,是当之无愧要坐上那个位子的。”
话说至此,再无需过多言语,她懂他亦懂。她不让他放弃,她说她会等着他成功后来接她们母子。
途中,苏匀改了主意,她要在雍亲王府,她和他堂堂正正,明诏封赏的家里等着他。
圆明园虽是他和她,没有其他女人的家,但是毕竟不是王府正宅,别院中就是别院,名不正言不顺,不是她期盼的。
而她所期盼的便是有朝一日,她的丈夫荣登九五,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将她们母子迎入宫中,而那一日,她必是要候在他的龙潜之地,和硕雍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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