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的忧郁

　　我是一个蛇妖，有一天嫁给了一个叫许仙的凡人。
　　凡人没什么不好，但我常常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毕竟，我是来报恩的。
　　可是，我想吃了我的恩人。
　　就在吃与不吃之间，我得了深夜忧郁症，具体症状就是整夜整夜的失眠。
　　失眠的时候，我忍不住将腰身拧成麻花一样，缠在他的身上，他睡得很香，呼吸很均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蛇尾巴缠住了。
　　但夏天的时候，他还会迷迷糊糊握住我的腰说，娘子，你的身体好凉。
　　我想，一则他很高兴跟我在一块省了夏天买冰的钱，但又则，他担心我是有病，我只好骗他说，这是娘胎里就带出来的体质。
　　本来嘛，我就是一只娘胎里生下来的冷血白蛇，体若寒冰才是正常的。
　　其实我常常想起我还在蛇蛋里的事情，我的父蛇和母蛇，你们不要觉得这个称呼恶心，上古传说人类的始祖伏羲和女娲就是蛇身的……
　　接着说我的父蛇和母蛇，他们原来住在紫竹林，好像因为关系太好太缠绵，打扰了观音姐姐的清修，所以被贬到了大陆，就是峨嵋某山。
　　后来，我就在峨嵋出生了，本来我是有很多兄弟姐妹的，但是他们都很白痴，和我的父蛇母蛇一样白痴，所以他们很快就被捕蛇人给捉走了。
　　当然，那时候我也很白痴，想着一家人都不见了，我得去问问那个捕蛇人是怎么回事，没想到捕蛇人把我抓在手上，拽了又拽，然后估摸着我胆的位置，就要拿刀剖出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药店收蛇胆价格还算公道……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的父蛇母蛇兄蛇弟蛇姐蛇妹蛇都去了哪……那个时候我万念俱灰，不过幸好有许仙的前世小牧童，所以我没死成。
　　后来，我就躲进了山洞里，天天不吃不喝，只餐风饮露，后来就有了仙根。
　　这么着千把年，我想我差不多可以成仙了，可是观音姐姐又跑来捣乱，说什么不斩断红尘瓜葛，就不能成仙。
　　我身为一条很宅的蛇，哪有什么瓜葛？
　　除了千年前，那个小牧童。
　　靠，我还要报他的恩情，让我去哪找他？
　　不过，总体来后面还是挺顺利的，我找着了许仙，还收了个妹妹小青。
　　小青这个坏家伙，一天到晚不辩雌雄的，害我开始对男装的她还有点好感，谁叫我那个时候刚下山，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也没见过什么男人，或者说男蛇妖……
　　好啦，我不找借口啦，总之后面我知道小青是母的后，我就没乱动邪念，毕竟，蛇界不流行同性恋。
　　接着说，夜里失眠的时候，我还爱伸出我的带叉的舌头一遍遍地舔许仙的侧脸，他常常迷糊中拿手来拨，我就用舌头接着舔他的指尖，他被我弄得没法就醒了，然后我恢复美人相，情不自禁地说，官人，我想吃了你。
　　许仙以为我想和他云雨，然后我们就开始顺其自然地云雨。
　　但云雨之后我仍然欲求不满。
　　因为我只是想真的吃了他而已，就是拿筷子涮他肉的那种吃，而不是……

　　许仙原来是读书人，后面当了大夫。
　　大夫这个职业其实挺好的，只不过他有洁癖，天天都要洗澡。
　　我也爱洗澡，其实是因为我爱游水，你们见过蛇游水的轻盈姿态吧。
　　因为夫妻共同的爱好，所以我用官人给的零花钱专门造了个暖水大池子。
　　可是有一天白天，我正盘在池子底下睡觉时，许仙突然就下来了，还不小心踩着我的带鳞片尾巴。
　　我有些郁闷，但又不能突然冒出水，只好在水底继续趴着。
　　隔着水漾的波，我看见许仙坐在水底婴儿般的皮肤，这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我一定要吃了他！
　　可是没想到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小青的声音，她柔柔地喊：“姐夫，有个叫法海的和尚在外面等你。”
　　许仙听了就从暖池走了，穿好衣服走了，但在我眼里，他就像包着荷叶的叫花鸡，早晚都会被我享用掉的。
　　等许仙走了，一身丫环打扮的小青进来了，坐在池子边上，笑嘻嘻地说：“姐姐，你又忍不住了，你要真吃了他，你还怎么做神仙？你做不了神仙，那我岂不是也不能跟着你升天。”
　　小青的确比我有志气的多。
　　我从水里探出蛇头，忧郁地问：“那法海拜访的事是你胡谄的？”
　　“怎么会？”小青吐着叉子舌头，耸耸蛇肩，俏皮地说：“他这个和尚，不劝姐夫出家是不会罢休的。”
　　我有点迷惘，忍不住问：“你说许仙出家后，天天吃素，那他本身是不是也是素的呢？我吃了他，是不是就不犯荤戒了？”
　　小青被我说得晕了，也跟着犯傻，点点头说：“应该是这样的。”
　　我高兴极了，后来就故意放水，让法海掳走了对我死心塌地的许仙。
　　我一边养胎的时候，一边想，许仙在金山寺吃了这么几个月的素，味道一定更香甜了呢。
　　后面，仕林出生了，我把他托给许仙的姐姐,之后，我就兴致勃勃地拉着小青一块去金山寺了。
　　可是没想到法海这厮硬是不把许仙还给我，没办法，我只好水漫金山了。
　　再然后，我还没啃到许仙一口，就被镇在了雷峰塔下。
　　进塔前，我死死想拽住许仙的手，我的点心，我的点心……又一次从我嘴边溜走了。
　　但是许仙对我很好，做了和尚还时不时地在雷峰塔外头转悠。
　　我想，他真有身为食物的自觉。
　　我果然没有爱错人。
　　但是他这样，反而让我更挠心了，到嘴的肉又飞了，还天天让你只闻着味不能吃，估计换了谁都挠心。
　　他就这么天天地吊着我的胃口，直到我们的儿子仕林中了状元，终于把我救了出来。
　　那个时候，我抱着官人欣喜若狂，我终于可以吃了官人了！
　　可是观音姐姐又出来捣乱了，她让我和官人一块都成了仙。
　　成仙我是高兴的，可是让许仙也成了仙，我就又开始忧郁了。
　　因为他身上一点人味都没有了，让我倒足了胃口。
　　所以成了仙的我仍然很怀念我和许仙一起在人间睡觉的时候，他身上的肉香，是我永远珍藏的回忆。
　　我想，我是一直深爱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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