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间事

　　老城区对岸有一片树林，高矮灌木，错落有致，林间野花野草繁多，狍子獐子等小动物也不少，但很少有人来，即使来也往往结伴而来，打点野味采点野果就走，从不多待，追究其原因就是这片树林后面的山上。那山不算太高，山顶常年被云雾缭绕，若隐若现，因此得名为仙云山，不过本地人都叫它后山。据传说，山顶上有座天一寺，寺里住着位神僧，守护此地，有求必应，但只有心灵至纯至善的人才能有缘得见。对此，有些年轻胆大者嗤之以鼻，约了三五好友就上山一探究竟，从此杳无音信。自此，再没有人敢上山，连带的树林也人迹罕至，动物就活的逍遥自在。

　　一只野兔从洞穴里冒出头来，探了探四周，就三跳两跳蹦到灌木丛间吃嫩草，边吃边竖耳倾听，时刻保持警惕。忽然，它直起身，两眼泛光，只见前方不远处有根胡萝卜，停顿了一下，它就冲着胡萝卜蹿了过去。眼瞅着胡萝卜就要到嘴边，一个黑影突然罩头扑下，小东西吓得一个激灵，还好反应敏捷，微一侧身，就擦着黑影冲了过去，一头扎进林间不见了踪影。地上，一个竹筐在胡萝卜周围滚了三滚，终于靠在附近的树干上——俨然就是刚刚吓走野兔的罪魁祸首。树丛里，两个声音嘀嘀咕咕。

　　“我说我来你非不听，看跑掉了吧！笨死了！”半大小子懊恼地抱怨着。

　　“就你聪明啊，就你行啊，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懂不懂？”俏丽的少女恼羞成怒地拧了下少年的耳朵，“臭未来，叫你没大没小的！”

　　“哎，疼疼疼，丸子姐，我错了！”未来揉了揉耳朵，委屈地咕哝，“没做好还不许人说，真是暴力女……”

　　“你说啥？”丸子杏目圆瞪。

　　“没，没，我说什么了？我说丸子姐英明神武，秀外慧中，不拘小节……”

　　“切，你就跟唐爷学吧你！姐不跟你玩了！”丸子气鼓鼓地推搡了下未来，跑进林间。

　　“切，不玩就不玩，当谁爱跟你玩似的！”未来扮了个鬼脸，弯腰收拾起地上的东西。今天本来是想抓点野味打打牙祭，半路遇到丸子，俩人忙活了大半天，结果啥都没抓着。“难道今儿个要无功而返？”未来看看空空如也的竹筐，想想这几天淡出鸟味的伙食，目光陡然坚定，“小爷我还就不信邪了，看我逮不逮得到你们这帮龟孙儿，哼哼！”

　　喳喳喳，头顶忽然传来鸟叫，未来循声抬头，只见一只喜鹊在树梢上来回跳跃，不时歪个小脑袋向下张望，黑白相间的羽毛在绿叶衬托下分外好看。

　　就你了，未来眯起眼，从怀中慢慢摸出弹弓，瞄准，我打！

　　啊——

　　喳——

　　一人一鸟同时惨叫：刚才还神采奕奕的喜鹊，翅膀上已经少了几根漂亮的羽毛，正狼狈不堪地飞走；未来则是胡乱地揉着脸，额头上隐约可见黄白色的鸟屎痕迹。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好容易抹干净脸的未来恨恨道，朝手上啐了口吐沫，就手脚并用地爬上树。拨开遮挡的枝叶，一个枝桠交错的鸟巢赫然在目。

　　“找的就是你！”未来伸长了胳膊可劲往里够，摸来摸去总算摸到个硬东西，嘿嘿，今晚吃烤鸟蛋！满心欢喜地把鸟蛋掏出来，未来一愣，这哪里是鸟蛋，分明是块石头：掌心一般大小，虽然沾了点土，但依旧能看出白净的底子，而且上面隐约可见花纹。未来刚想细细研究下，眼前忽然杀出一道黑白色影子——正是刚刚飞走的喜鹊。原来那喜鹊见没人追来，在空中兜了几个圈就打道回府，哪想到未来正偷它窝里藏着的“宝贝”，一时间急红眼就冲了过来，劈头盖脸一通啄。未来猝不及防，脑门和胳膊被啄了好几口，手边既没有合适的家伙事儿，又要攀在树上保持平衡，反击不了，一寻思还是下去再说，树上它占便宜，咱们下地再说。想着就麻利地出溜下树，临了不忘把石头揣进怀里——这叫贼不走空。

　　“小样儿，咱们再大战三百回合！”一下地，未来就拿出弹弓开始挑衅。那喜鹊见“小贼”被赶出窝，目的已达到，又看见他举起弹弓要反击，索性班师回朝，喳喳叫了几声宣告胜利，临走不忘再甩他一记鸟屎泄愤。

　　“什么破鸟啊，屎壳郎变的！”未来蹲在林间小溪旁，边洗脸边抱怨。忽然怀中一轻，只听扑通一声，那块石头就落入溪中。还好未来眼疾手快，忙给捞上来。这一入水的功夫，石头就露出了本来面目，通体雪白晶莹，比那富贵人家吃的荔枝还透亮，而且上面还刻着花纹，这种石头他见城里那些富贵人戴过，叫玉佩。

　　“发财了！发财了！”未来捧着玉佩傻笑，嘴角咧到了耳根。

　　就在未来误打误撞捡到宝贝走运时，丸子那边就比较倒霉：和未来分开后，她就一直往林里走，快到后山时，才惊觉不对，正跑着往回折返时，脚下没留神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个跟头。

　　“嘶——”丸子揉了揉受伤的脚踝，看来是扭到了。尝试的扶着旁边树干站起来，谁知站了一半就疼的受不住，只得老老实实坐下。

　　“真倒霉！”丸子懊恼地抓起石头朝远处丢。早知道刚刚就不跑这么远了，臭未来也不知道跟上点。现在该怎么办呢？求救？不可能，太丢脸了！干等？这么半天都没过来一个人，再说这里是后山……丸子回头望向后山，不由打了个寒噤，后山的传说她可是从小听到大的，这里离后山那么近，估计没几个人有胆过来。

　　“臭未来！都是你的错！”丸子又抄起石头丢向树干，这么大声都听不到，干什么吃的！我丢！我再丢！咦？这是什么？丸子顺着手的方向看过去，在她身旁的石块下面露出一块布料。

　　“这是……”丸子两眼放光，胸口剧烈起伏，传说中的功夫秘籍、藏宝图一般都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出现。自己难道撞大运了？

　　咽了咽口水，她迅速地把上面的石头拨开，跟着一个包袱就露了出来。屏住呼吸，丸子小心翼翼地掀开包袱皮，一层、两层、三层……这是？！

　　“丸子姐！你在哪？丸子姐……”远远地传来未来的呼喊声。丸子一喜，刚想回应，猛地捂住嘴，赶忙把包袱收拾利落，塞到腰间，转念一想，复又解下揣进怀里。收拾妥当后，才理了理衣服，大声应道：“未来，我在这儿！”

　　这么对喊了几次，未来基本确定方向，不消片刻，就赶到了丸子身边。

　　“丸子姐，你咋跑这么老远？害我一通好找！”未来气喘吁吁地抱怨着。

　　“我就是瞎转转啊，然后转啊转的就不知怎的到这里了……”丸子支支吾吾道。

　　“不认路就别乱跑，回头跑丢了，夏叔该把我扔河里喂鱼的！”

　　“哎呀，知道了，真啰嗦，你是老太婆吗？就知道碎碎念，烦不烦啊！回去啦！”丸子猛地站起身，站了一半就惨叫出声。

　　“丸子姐，你咋了？”未来下了一跳，赶忙凑过来。

　　“脚扭到了。”

　　“这咋办？”未来原地转圈圈，半晌，壮士扼腕般地蹲下，背对着丸子，“你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就你？”丸子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别小瞧人啊，我还给王婶子家里扛过几十斤的大米呢，小爷我练过的！”说着自豪地拍了拍胸膛。

　　“噗，就你话多”丸子扑哧一乐，一瘸一拐地攀上未来的背，在他耳边警告道，“背稳了啊！摔了我可饶不了你！”

　　“知、知道了！”耳边感受着少女温暖的呼吸，未来脸一红，“你才是好好待着别乱动啊，哎，怎么这么沉？”

　　“想死啊你！”丸子脸涨得通红，扯着未来的耳朵吼道，“不许说沉、胖、重等类似的话！”

　　“嗯，嗯，不说了，不说了！耳朵要掉了！”

　　“哼！”

　　“丸子姐，你说待会夏叔看见了，会不会把我碎尸投江啊？”

　　“……我会替你解释的。”

　　“那就好，丸子姐，你说待会唐爷看到了，会不会替我上门提亲去啊？”

　　“……我、会、替、你、解、释。”回答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那就好，丸子姐……”

　　“你烦不烦啊？”

　　“就说最后一句。”

　　“……说！”

　　“丸子姐，你一点也不重，也就和王婶子家的米袋子一样轻！哎呦，你别掐我啊！”

　　林间传来一阵少年的惨叫，惊起飞鸟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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