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

　　第十三章调酒
　　“成为酒保之前吗？”灰依双手举起整理头发，将一头的金发用右手圈住，然后从左手手腕咬下橡皮筋，左手利落地将头发扎起来。
　　坐在吧台上的三位，目瞪口呆地看着灯光下映在玻璃上的灰依的每一个动作，身穿围裙的灰依浅笑着，眼睛里仿佛洋溢着满满的笑意，有一种仿若梦幻的姿态。
　　背向着他们的灰依从玻璃酒柜上自上而下地将酒一瓶瓶地拿下来，打开，然后轻轻地用手扇着瓶口，细细地嗅着，再将酒封起从，放回酒柜。灰依一边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一边回答，“我有干过很多工作，做过园丁，也在花艺店插过花，在餐厅拉过琴，也当过调音师，陶艺也干过，还做过家庭教师，如果去掉街头卖艺一类的，酒保算是第二十一个工作，占卜师就是二十二了。”
　　“二十二？！太强了，你只比我大两岁就打过那么多的工，真的假的。”爱德华惊讶地望着灰依，他无法想象那么纤瘦的身体，眼睛又看不见，怎么可能出去工作。
　　虽然刚见面的时候印象不好，不过凭着一张怎么也磨不破的厚脸皮，爱德华充分发挥他自来熟的个性，现在已经是整栋房子里和灰依混得最亲的一个。
　　布莱恩虽然看上去很好相处，不过却不会过问别人的私事，对谁都保有着一段安全距离。雷诺自然更不用说。所以即使已经住了一个多月灰依还是对他们有着一种隐含敌意的疏离感。爱德华那种个性的人则是灰依最不擅长应对的类型，所以才会落到现在这种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地步。告诉他他当过两年的酒保，他便二话不说地将他塞进吧台，嚷嚷着要见识见识他的调酒技术。
　　灰依叹了口气，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微微苦笑:“我倒是希望工作能固定下来，长久一点。可以一直做酒保也不错，在顾客止步的吧台里工作，可以避免和客人的肢体接触，比较有安全感。”
　　“安全感吗？灰依你不喜欢别人碰你吗？”爱德华趴在吧台上，上半个身子探进吧台里，距离近到一伸手就可以碰到灰依的程度，正准备等一下给他一个恶作剧。
　　“要喝酒就坐好。”灰依回过身，直面着爱德华，严厉地说。
　　一瞬间，爱德华的心咯噔了一下，心仿佛漏跳了半拍，有一种被那双紫眸锁住了的感觉，只能一动不动地望着灰依。
　　“别捣乱了。”雷诺翻了个白眼，一把抓住爱德华的衣服猛地向后一扯。
　　爱德华差点没被扯得摔倒在地，本来还想抗议的，一对上雷诺那不悦的神色，只好不满地乖乖坐在座位上。
　　灰依将手上的酒瓶放好，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直面着吧台对面的三人。
　　那双眼睛似乎具有磁石般的魔力，被他注视的人很难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布莱恩还是不由得感慨灰依的伪装，如果不是早已知道，布莱恩肯定不会相信灰依是盲人的事实。即使面对着他们这些早已知道实情的人，灰依还是会装作正常人一般
　　去“注视”他们。
　　“请问你喜欢什么酒？”灰依向着布莱恩露出营业用的笑容。
　　“琴酒”布莱恩直直地望着灰依，除了眼睛，这张脸简直跟依娜一模一样。原则，强烈的自我主张，以及不屈的自尊，这两姐弟太显眼了，无论是美丽的外表还是强大的精神都如同魔魅一般吸引人。布莱恩倒是明白灰依的工作不长久的原因了，不全然是盲眼的缺陷所致，更多的应该是自身的存在感太强，过分吸引人了。
　　“马丁尼，我喜欢马丁尼。”爱德华将身子探向布莱恩那边，挤在灰依的眼前。
　　“好的，琴酒，我知道了，还有其他喜欢的吗？医生。”灰依接着问。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不过我不怎么喜欢伏特加，其他随你喜欢的调。”
　　灰依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从酒柜上摸索了一阵，抽出了好几瓶酒。灰依闭上了眼，沉浸在调酒杯在手中游走着的凉意中，聆听着酒液涓涓流动的乐章。
　　雷诺愤怒地看着调酒中的灰依，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他早就将灰依杀了上千遍了。灰依一开始就在无视他，和爱德华聊得热火朝天，把布莱恩视为顾客，却从没有看向他，即使是假装的注视也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无视，是他的另一种反抗方式，灰依真的有将他打从心底惹怒的本事。
　　没有询问他的喜好，要是再胆敢不给他倒酒，他就要让他知道无视他的代价。雷诺咬着牙如此想着。
　　爱德华原本还想问灰依用的都是什么酒，不过感受到身边明显已经低到冰点的气压，只好老老实实地坐着。虽然不知道雷诺为了什么生气，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雷诺那么生气的模样。生气的雷诺是很恐怖的，爱德华可不想被台风扫到。
　　布莱恩像没察觉到任何异样一般，淡定地等着他的酒，说起来他也很久没有喝过混合调配的酒了。调酒是有技巧的，各种酒的比例摇晃的力度稍有不同，调出来的酒口感就会有很大的差异。所以每个人调的酒都是独一无二的，不是谁调的都好喝的，起码布莱恩对自己调的酒可就不敢恭维。
　　杯子里的酒液金黄之中透着橙色，有着夕阳般的柔和色泽，散发着芳郁的杜松子的香气，入口有着丝丝的甘甜。布莱恩闭起眼，回味着，那可真是怀念的味道——“暮色”，那时候还是他取的名字。
　　爱德华打量着布莱恩的表情，满心期待的举起自己的马丁尼，口感真的不错，当下打算让灰依等一下也调杯跟布莱恩一样的给他。
　　雷诺的酒是最后端上来的，看着那紫色的酒液，雷诺惊讶地直望着灰依，在灰依的手放开酒杯之前，便用力地抓住了他不放。
　　“你记得？”语气里已经全然不见刚才一直在隐忍着的怒气，而是一丝抑制不住的期待。
　　灰依歪了歪头，不知道他没头没脑的在问什么，什么记得什么的，那么激动地抓住他又想干什么。
　　“你记得我吗？你记得的，是不是？”雷诺看见灰依哪副不明就里的表情，不禁又恼火了起来，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
　　“雷诺.哈利斯伯爵”灰依冷冷地说着，“我怎么可能忘记你，我是你的囚犯。”
　　雷诺收回了手，心如刀割的疼痛着，他咬着牙，强忍着眼底涌现的热意。
　　“你知道就好，既然知道，囚犯就该有囚犯的样子。”雷诺平静下来，径直走进吧台，将灰依扛起，然后由分说地大步流星地离开。
　　爱德华失落地喝完自己的酒，又伸手去够雷诺那杯紫色的酒。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它的好。”布莱恩喝完，捧上自己的酒杯进了吧台，着手收拾起来。
　　“可是没人喝的话，酒气不就跑了吗？”爱德华劳了劳嘴，他还没喝够呢，“哥哥那是怎么了？生什么气呢？”
　　“雷诺应该算是第一个教灰依调酒的人。”布莱恩找到了一个小空瓶，将雷诺的酒盛了进去，“这酒以前叫做＇紫水晶＇是雷诺最喜欢的，不过他们分开之后雷诺便不再调酒了，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灰依调了哥哥最喜欢的酒？！”爱德华惊讶得不自觉地提高了语调，“那么说，灰依恢复记忆了？”
　　“不一定。”布莱恩摇了摇头，苦笑，“也许只是巧合而已，你也知道记忆分为两种，思维记忆和身体记忆，即使一个人忘记了一切，可是身体还是会记得的，比如一个人忘记了自己会游泳，大脑里面根本没有关于游泳的记忆，不过万一掉进水里，你认为他会怎么样？”
　　“他会游，因为身体还记得……”爱德华不禁有点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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