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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医生观察了我的蛀洞和智齿之后，专业的建议说还是拔掉为佳。黎华把这层意思翻译给我听之后，我犹豫了一下，而后强撑着摇摇头。

　　“为什么不呢？”他站在医生的一旁，温和的眼神带着一些困惑。

　　为什么呢，因为我没钱啊。
　　我一边在心里苦笑，一边说，“我妈妈说，牙齿能不拔还是不拔最好。现在天气这么热，我的牙也不是那么痛，我怕它发炎，撑一撑就过去了。”
　　我知道自己语无伦次，缘由可笑。于是我扶着一抽一抽的腮帮，低着头，试图躲过他的探究。

　　“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他却蹲下来，用手包住我放在膝盖上的瘦，目光与我平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诚恳。
　　“我没有，就算有，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他笑了，像是看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像是看见大M拽着游戏机不肯念英文，像是一个长辈一样，转过头去跟一边的医生说，“帮她拔了。”

　　这句话我还是听得懂的，更何况他话音才落，医生和他的助手就冲上来，开始布置器材，一堆的棉花，钜子和麻药。

　　我忍不住从座位上直起身，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那是我的事，我有拒绝的权利！”
　　“接受绅士的好意也是淑女必要的礼貌和义务。”说完他未再停留，签了支票之后放下，“酒店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大步弹开的他带着一丝年轻的调皮和愉悦，我甚至可以听到他话音里那一丝笑意。他潇洒轻快，他亲切善意，他不容拒绝，一如既往。

　　“你要用一般的麻药还是好点儿的？”助手见怪不怪的抬头问我。
　　“越贵越好！”我恶狠狠的躺回椅子上。

　　拔牙的过程极其惨烈，先是助手在我牙龈上戳了两个洞，把麻药打了进去。牙龈上啊！那得多疼啊！之后他们给我嘴里塞了一堆棉花，然后拿着刀子和钳子给我的牙齿一通敲敲敲拧拧拧，发现只敲下一些碎片而牙根未松动之后，他们拿出必杀技，一个铁棒棒和榔头！两人合作对着我的牙根一阵猛敲，麻药的关系，倒是不痛，可是再敲下去，我觉得自己就要脑震荡了。

　　我在一片晕中暗暗下定决心，即使像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一样脑震荡失忆也不要忘记一切的罪魁祸首黎华。

　　祈祷是有效的，一路边走边吐着口中的血水之后，我几乎以为我就要孤苦无依的倒在街头了。可到底，我回到酒店站在了他的门前，嘴里含着一团棉花，手里拿着诊所里还给我的——两颗洗净后用透明袋包装好的牙齿。

　　他看到我，挑了挑一边的眉，好像有点惊讶但却也不是那么意外。
　　“给你的礼物。”我掏出两颗牙齿往他手里一放，凝神摒气，仔细的打量他。

　　快惊吓吧，快恶心吧，快甩开吧！我在心里期待一切能让他不舒服的情节。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有丝凉风从他身后的窗户吹出又从门里透出来，好似阴风，我也几乎要看到那充满画面感的两片随风飘零的可怜树叶，跟着表示风的两条弧线，不停蜷动。不会真的这么玩不起吧？

　　半晌之后，他拿起牙齿，对着走廊的灯光仔细研究，“小姑娘啊，”拖长语气说，
　　“诶？”
　　“你掉的牙齿，是上排的还是下排啊？”他的目光从灯光下的牙齿收回来，饶有兴味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上……排。”
　　“那你进来”，他不由分说的拖过我，大跨步进了房间，笑眯眯的把我按在床上然后自己也一并坐下。

　　两个人并排坐好之后，他分了一颗牙齿给我。
　　“我们一起把它丢到床底下。”他用手肘撞撞我说。
　　“为什么？”

　　他挑了一下眉，嘴唇一边的弧度慢慢的扬起，“妈妈也说过，掉了下排的牙齿，要把它扔到房顶上；掉下上排的牙齿，要把它丢到床底下。”他明显模仿之前我在诊所里解释时的语气。我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击，于是他干脆把我的头按下，两个人头朝黑洞洞的床底，一起把牙齿丢了进去。

　　起身以后他在我头上的手却没有放下，只是认真的看着我，用一种近似呓语的声音说，“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上排的牙齿丢到床下之后，它就会往下长了。”他琥珀色的眸子很漂亮，像海面上深不见底的漩涡，“然后你就长大了。”

　　我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然而我到底什么也没说。

　　于是他慢慢的侧过身，轻轻的把唇贴在了我的脸上。我的手终于恢复意识一般切入了快要相交的唇瓣，他又挑了一下眉。

　　“呃，我也想……但我得先去吐一口血。”
　　“噗嗤。”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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