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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楼
箫卜乾上山学道之前曾立志超度人间鬼,除尽凡尘妖,换得天下清明太平,哪知道在半山腰上被三清子这道貌岸然的不靠谱师傅给忽悠了过去,从此过上了坑蒙拐骗、生死茫茫的江湖生活,期间的心酸苦楚,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最让箫卜乾无法接受的是,每次被无良师父抛弃之后,无论自己流浪到何处,只要日子开始好过起来后,这老头总能准确无误地寻来。望着从院外踏足而来从天而降的三清子,箫卜乾张了张嘴,忽的一下拽住韩思容的衣袖,“师叔,天地良心,你可得为我做主啊!”三清子哼了哼,绿了捋胡子,“阿乾,不是为师说你,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好意思拽着小姑娘的袖子。”说完朝向韩思容满含歉意地说道:“劣徒无状,女娃娃包容包容则个。”我听得这话,嗓子一噎,硬是说不出话来了。
一通鸡飞狗跳之后,孟司青取了先前存放在客栈的马车,四人热闹非凡地往新丰城而去;之所以热闹,不外乎箫卜乾要死要活,而三清子一会做严厉批评状,一会又做温情良师状,搞得我和孟司青头大脑疼得不行,要不是这两人一老一伤,真想直接将他们丢在半路、不理了事。当然这也导致了孟司青奴马速度大增,加之他那手难得的好技术,第三日午时后不久就到了新丰城城门。三清子拍了拍闹情绪闹得有些萎靡的箫卜乾,温声劝慰道:“阿乾别闹小性子了,到城里了为师带你去吃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我和孟司青对视了一眼,得,今儿温情暖心的师傅又迫切地来关爱徒弟了。
见我脸色有些紧张地朝城门口东瞅西望,孟司青勒了勒缰绳让马车缓速下来,“昨日收到俊生的飞鸽传书,说你的通缉令在两天前被撤下来了。”我按了按眉心,“我怎么感觉这事情好生奇怪,先前似乎不想我入新丰城,而今却又把我给引过来,不知有何居心?”箫卜乾奄奄一息地插嘴道,“师叔你一定要记住,这就是个狼吃人的世界,唔,满大街都是披着人皮的狼。”三清子满眼忧愁地掖了掖箫卜乾腿上盖着的薄毯,“江山如此多娇,乖徒儿别老这么愤世嫉俗让为师操心了。”好吧,只要这师徒俩插进来,什么事都得歪着走。
进城时,果然如孟司青所言,随便给守城的兵丁一把铜子,连马车帘都没掀就放行了,与前次的检查森严不可同日而语。入得城来,熙攘喧闹声不绝于耳,外围差不多都是叫卖兜售城内地图的,还有一些则提供引路向导服务,马车慢慢驶进城内,可能是城内主道的关系,街道比千叶镇宽了两倍不止,足可以供四辆马车并排而行,路两旁的房屋鳞次栉比,均高挂了各式各样的店旗,客栈、当铺、镖局、金铺、酒馆、甚至还有花店,如此新奇的地方让我眼花缭乱地时候还禁不住回头多看了好几眼。孟司青见状诡异地笑了笑,“这间惜花居是纳兰家的产业。”我“呃”了一下,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他什么花都爱,真不愧是惜花居士。”
须臾,马车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横置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楼外楼”。两旁的大红对联则是:“客上楼外楼,楼外楼上客。”忒是风雅大气,遂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去悦来客栈呢?”心想好歹是他自家的产业呢,怎么跑到别的店来了。孟司青将马车交给迎出来的伙计,拍了拍袖口,“悦来客栈走的是中上的水准,数量多是多,但终是难登大雅之堂。而且既然到了新丰城,岂能不体验体验这天下闻名的楼外楼呢?据说此地的大厨可是御膳房出来的呢!”我听得这话,本是微饿的胃瞬间似乎空了大半,“都过午时了,吃饭要紧,几天没咋见油光了,全是干粮撑得我胃都快抽了。”三清子正不放心地和一名伙计扶着摇摇欲坠的箫卜乾,也心疼地说道:“谁说不是呢?看把我家徒儿给饿得,都面有菜色了。”孟司青看箫卜乾都快被气的打摆子了,抿了抿嘴角,路上这两人吃肉干吃得比谁都欢,烧饼之类的基本都是自己和箫卜乾吃的,现在有更好的就开始嫌东嫌西,真是没心没肺的吃货来着。
许是过了午时的缘故,店内的人并没有几个,上菜速度和服务态度还真没得挑的。半桌子吃下来,我对其中一道名叫“砂窝鸡”的菜爱不绝口,鸡肉色泽呈现诱人的金黄色,配上些许的香菇、姜片,鲜嫩美味得想把自己的舌头吃下来,然后将鲜浓的鸡汤浇在饭里,唔,妙不可言。孟司青慢条斯理的吃着手边的西芹滑虾仁,看桌上的另外三人吃得火热朝天的样子,突然也似乎跟着觉得这些平日吃惯了的东西原来是如斯美味可口。于是乎,在四人的不懈努力下,饭桌上的菜基本上都被扫光得干干净净,险些把前来收拾桌面的伙计下了个趔趄,想不到一老一伤加一斯文公子一美貌少女的组合竟是这么能吃。
用完餐,我伸了伸懒腰,捧着撑得有些胀气的肚子就摊在了椅子上哼哼了起来,美食真是甜蜜的罪过,让人犯戒让人伤。孟司青叹了口气,瞥见三人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便寻了一名伙计过来,吩咐其去外面的药店买些健胃消食的成药过来。药还没到,陶俊生就带着两人寻到了四人所在的包房,几日不见,站在贵气风雅的孟司青身边,依旧是俊俏身姿多情目,瞅见这人仰马翻的状况,他啼笑皆非地说道:“孟兄不说,我还以为你们刚刚与谁恶斗了一番。”箫卜乾揉了揉胃,“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三清子胡子抖了抖,倒未接过话茬,看来也是撑得没力气了。
待三人服过药后,陶俊生抬手给自己沏了杯茶,朝孟司青询问道:“我计算着路程,本以为你们晚上才能到,想不到午时一过便已入了城。”孟司青淡淡的扫了三清子两人一眼,“路上出了些状况,就加快了行程,事情进展得如何了。”见两人有要事要谈,三清子和箫卜乾便声称去街上逛逛买点东西,我正准备随之而去,孟司青伸手拦了拦,解释道:“与洛文若的下落有关,你跟着听听。”陶俊生呷了口茶,不满地皱了皱眉,泡茶的水和手法太糙,可惜了这好茶叶,“贾不真一直龟缩在城主府,据说身体抱恙无法接见我们这些外客,赔罪的礼物倒是送了不少。”孟司青有些不满地朝与陶俊生同来的一人问道:“不是说已经与那秀夫人安排了好了吗?”“跟孟然没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幻音既然来了新丰城,贾不真会见我们有鬼了。至于那秀夫人,嘁,她现在也见不到自个儿的城主夫君了。”
“你们说的可是上次劫道的幻音仙子?”孟司青见韩思容提出疑问,“不错,其实上次你之所以入不了新丰城,便是因为她的关系,传言新丰城主贾不真对她爱慕甚深,引为红粉知己。”“你们为何非见城主不可?”孟司青站起身走到包厢的窗边,静静地看了会人声鼎沸的街道,“我此番外出为的是一桩十五年前的惊天旧案,我父亲,呵,他牵涉在了其中。皇上得知此事后龙颜大怒,除了派出钦差前往西南察访取证外,还让父亲派人回京交还武烈侯的朝廷印信。幻音仙子伏击我和俊生的原因,为的就是这个东西,印信若半路被劫,父亲便可能罪上加罪。”陶俊生把玩着手中的白瓷茶杯,不忿地续接道:“孟家世代镇守西南边陲,可谓是金戈铁马、功绩千秋,皇上以为凭着坠神沼泽的天险,就可以换一个武烈侯么!”说完,屋里的三人脸色都有些不好,孟司青伸指敲了敲窗棂,“之所以必须见贾不真,因为他便是这桩陈年旧案的翻案人。”
一直以来,之于孟司青我都是羡慕有加的,富贵的出身加上高明的才智武功,江湖于他就像是鹰翔于空、鱼游碧水,置身于江湖纷争中也是闲庭信步般潇洒从容,不像我混迹在江湖中,就只感到茫然烦扰、不知所措了。现今看来,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不背负的东西,那些难言的秘密、责任和那些所谓的荣光、声名一起,织就出一张密密实实的蛛网,而我们自己其实就是那吐丝的蜘蛛,可悲地挣扎在无尽的轮回牢狱之中。
孟司青转头看到神色恍惚的韩思容,微微勾了勾嘴角,如此单纯善良的丫头,真的不适合江湖这个污七八糟的大染缸,她的师傅又是为了什么让她卷入其中呢?陶俊生将茶杯搁在桌上,“听孟兄传来的信息说,韩姑娘在寻一名容貌绝艳的少年?如果我们的消息网没错的话,倒是有些线索。”说完向那孟然点了点头。孟然见我焦急的视线望了过来,略带拘谨地说道:“前日入夜时分,一队南疆夷族使者前往拜见城主,被安置在城主府而非驿馆之中,除此不妥之外,我们从当时在场的侍女家丁嘴里探知,其中就有一名相貌俊俏似好女的少年。”我肯定地点了点头,“纳兰裘不是说过掳人的并非中土人士吗?看来果然便是这些人掳走的文若了。”孟司青眼中寒芒暗涌,“这队使者应该就是上京面圣意图毁我孟家之人,文若被掳走,极有可能是受我之累。”我黯然地摇了摇头,“师傅说过,救人的理由还能说出个谱,可这害人又岂会需要什么原因,有一颗害人之心足矣。”
孟然有些忏愧地继续说道:“城主府内戒备森严,我们虽然夜探过几次,但均没能得到有用的信息,而且除了外围的丫鬟小厮之外,内院的仆役轻易不外出,我们根本无法找到套问更多消息的机会。”我凝眉沉思了会,“如果能够从城主府弄出一个内院之人,我有把握用镜花水月之术混进城主府内。”孟司青和陶俊生含笑对视了一眼,“可巧,贾不真三年前娶的夫人凌盈秀就在我们手上。”孟司青跟着点了点头,“想不到思容除了迷魂之术造诣惊人外,还精通江湖久已未现的化形幻术。”陶俊生“哦”了一声,“迷魂术,孟兄这是怎么一回事?”孟司青正待答话,突然外面喧闹声大作,接着包厢门便被急促地叩击起来,一女子声含哭音地道:“陶公子,陶公子,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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