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茉夏白

　　黑暗，一片黑暗。
　　倘若死亡是这么的平静，那也不坏。

　　嗒，嗒，嗒。
　　皮鞋的声音。
　　就在那一刻她突然抬头惊醒。
　　而顾一白就在不远处站定，看着她。
　　什么时候起她连顾一白的脚步声都能认出来了？
　　但事实就是荒谬到如此。
　　她有些茫然地转头望望，天已经黑了。晚自习的灯都亮了，学校后门飘出记忆里卷饼的香味。
　　她真是越来越嗜睡了。

　　然而这个场景，却是如此熟悉到心底。
　　她眯着眼睛想。
　　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这是十七岁的蒋夏，曾在心里无数次筹划过的场景。
　　凉风如水的夜晚，她应该坐在这里，看着什么，又什么都不看，脸上带着年少的恍惚和忧伤。
　　而他，就应该从这里走过，去干什么，又什么都不干。
　　邂逅，相遇，青春，如斯美丽。
　　除了一切迟了八年。

　　“你这辈子都不准备和我说话了是不是？”
　　眼镜后面，那双漆黑到凌厉的眼睛紧盯着她。
　　她回过神来。“哦，没有。对了，你怎么到这儿来找我的？”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手机里有一堆未接来电。按顾一白的性子，最恨找不到人。
　　说起来也是她的问题。
　　于是很聪明地换了个话题：“看过伯父了吗？”
　　“草！你以为我扔下手里的几千万的项目跑过来是来看我爸的啊！”他几乎要把手里的包摔出去，摔到一半又小心翼翼地提回手里。
　　不想砸到她，还是宝贝他的笔记本电脑？按蒋夏对他的了解，二者都有，后者居多。
　　“告诉你，我爸我妈早自个去爬黄山了。要不是为了你，我，我犯得着跑这么老远吗。”没找到暴力倾泻途径的顾一白，有些烦躁地开始在原地走来走去，她就看着，不说话。
　　顾一白，你到底知道多少呢。
　　但知道多少，我都不在乎了。
　　他紧皱着眉头："你也说句话！"
　　“嗯……说什么？”
　　“这次的体检结果，你就不准备主动告诉我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这次轮到她惊讶了。
　　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都很正常，像她这样的好好员工偶尔请次假，都很值得怀疑。
　　但知道的这么一清二楚……外企真的有隐私这回事儿？
　　“我医院里有关系。”他就这样很平常的一语带过。
　　“既然你知道……不是应该……嗯……”她措辞了一下，“对我好点儿？”
　　他在原地愣了三秒。
　　“靠！蒋夏大小姐！你还真以为你得的是绝症啊！医院说你根本就没去复查过，看来是真的了。”
　　“说吧，你是不是连遗书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一个人找个清静的地方了却残生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真正的朋友，绝对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没那么夸张吧……”她小声抱怨。
　　顾一白不说话。
　　他就把手插在米色休闲西裤的口袋里，背对着她，静静的看着远处教学楼的灯火。
　　他修长俊朗的侧影，在白炽光里光辉朦胧。
　　顾一白安静下来的时候不多，但每次都显得完美的不真实。这样的顾一白，总感觉在她的掌控之外。
　　“这样啊……”他仰着头自言自语。
　　她抬头。

　　顾一白却已经朝她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当然这么一个大神坐在身边，感觉是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
　　彼此沉默了一下。
　　她看着前方，他开口。
　　“我们结婚吧。”

　　蒋，蒋，蒋夏发誓。
　　很多年之后的噩梦里，一定还会出现顾一白的这句话。
　　只要还有“很多年之后”。

　　蒋夏觉得自己现在很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说什么。
　　说：“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毋庸置疑顾一白会用“靠”来回答。
　　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地说：“为什么？”

　　顾一白向后一仰，明显感觉他放松了下来。
　　“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我不想每次回家的时候都被我爸逼婚。”
　　“哦。”蒋夏心想这和我有关系吗。而且他是出了名的不听父母话的，他要不想结他爸妈能拿他怎样。
　　“如果一定要结婚，反正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她是很确定自己是顾一白最好的选择了——事实已经证明没几个女孩子能受得了顾一白的脾气。但对蒋夏而言呢？他还真是自信。
　　“最重要的是，”
　　“丫头，我觉得你真照顾不了自己。看在我们这么熟的份上，就帮你个忙吧。”

　　这一刻她真想说顾一白的口头禅：“靠！”
　　原来和我结婚还算你卖了个人情啊！

　　“结不结？”
　　蒋夏现在相信顾一白是冷血无情，专门压榨无产阶级的资本家了。结婚这种事情，竟然也能把她逼到一分钟做决定的地步。
　　“你让我想想。”
　　“你慢慢想。”顾一白说着，拉开电脑包的拉链。
　　然而蒋夏早已蹦出一个字。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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