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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回身孤处戚戚然（上）
“给阿玛额娘请安！”
福康安打了个千，也不等傅恒跟其夫人开口，大喇喇的坐下。富察夫人看着满面笑意，倒是傅恒脸色略微沉了沉，低声道：“你这孩子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唉，孩子难得回来一次。”
富察夫人赶紧拉了拉丈夫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对儿子过于苛责。
“老吴，给康安也备副碗筷！”
管家正要动作，福康安却出声叫住了他：“不用了，我在外面用过晚膳了。”
“那还是吃点吧！”
富察夫人劝道：“你看看去宫里还不到几日，整个人都瘦了。”
福康安觉得无奈，每次额娘见他都唠叨那么几句话。还未等他看口反驳，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傅恒重重的放下筷子，正色道：“既然吃过了，就不用在大费周章的准备碗筷了。瑶琳啊，你去书房等我，我有事同你说。”
“是，阿玛！”
阿玛一旦叫他瑶琳，就意味着接下来的绝对是狂风暴雨。福康安在心底叹了口气，恭敬地站立起来，给阿玛额娘跪安之后安静的退了出去。
富察夫人看不惯丈夫这般对待儿子，出口劝道：“你也真是的，孩子难得回来，他在宫里多累啊，就不能让他休息一会儿再跟他说嘛！又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哪有你这样对儿子的。”
“慈母多败儿！”
傅恒嘟囔了一句，也不敢看夫人气愤的神色，径自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直接往后院的书房走去。
夫人的抱怨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身在朝堂，他如履薄冰，每时每刻都必须小心翼翼。这般存活下来，把这等思想也不由自主的传给了儿子们。
木秀于林、风逼殒之。
“阿玛，您来了。”
福康安恭敬的站起来迎接自己的父亲，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道路，眼睛一直示意跟着的管家老吴，赶紧给父亲上茶。
傅恒落座，说道：“不用忙了，我只在这里跟你说些话。”
一句话解放了整个书房的下人。
只是福康安接下来就不那么好过了，下人们都退了出去，整个诺大的书房就只有阿玛跟他存在，福康安心里猛的一阵发凉，只觉得阿玛今日郑重过了头、到底要同他说些什么？这么越想福康安心里越紧张，连带着手都握成了拳头，脚步略略往外偏，就跟战场上随时随地就能往外逃命的架势差不多。
“瑶琳！”
“嗯，阿玛！我在。”
他咽了咽口水，紧张的听傅恒下面会说什么。
傅恒看了看儿子，觉得这么严肃的气氛也不好。于是也想缓和一下气氛，所以说道：“你也坐下吧！”他指了指一边的椅子。
福康安回头看看，不自主的点头，然后往后退了两步坐下。整个人在椅子上正襟危坐，诚惶诚恐的盯着傅恒，等他说出下面的话。
傅恒叹了口气，说道：“我有个老朋友跟我说起一些事，是有关宫里的。”
福康安心里一咯噔，暗想：果然阿玛还是知道了。自知绝对骗不过阿玛，福康安只得大方的承认了，言道：“是，是关于-------”
“你照顾下属，这很好。”傅恒波澜不惊的说道：“但是也要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
果然宪毓跟回声的事瞒不过阿玛，福康安知道挨不过阿玛好一顿说法。只是让他不管也不可能，是以于此事上，不管阿玛怎么惩罚福康安也不觉得自己会后悔。
“阿玛，宪毓跟惠生您也认识，我总不能对他们撒手不管吧！”
福康安无奈道：“你说若我是这样，怎么还堪为------”
“我没有说你做错了。”
傅恒忽然笑道：“我只是说你应该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在如何也不能做糊涂的事。宪毓跟惠生的情况，是有更好的办法解决的。可是如今，你怎么样也都把一个靶子送到了别人手里。”
“事情紧急，我一时就只能做最有可能的选择。”
福康安道：“可如今总归是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他本来是可以不涉入这件事里面的，傅恒在心中叹息，他一直很喜欢三儿子，这个孩子跟老大老二不同，从来都是乐观开朗、做事又充满了人情味，习武作战又天赋极佳。记得他小时候就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皇上戏言他很像过世的端慧皇太子，把他抱到宫中教养。他对自己这个阿玛敬重有余亲昵不足，因为许多大户人家也都是如此，是以傅恒也没有多过在意这件事。后来他长年征战在外，两人之间的交集越来越少，父子之情其实淡薄得很。傅恒现在才发觉这里面的坏处，瑶琳一旦出事他绝对不会想到还有这个阿玛可以依靠。就跟此次事件一般，总是自己想办法来解决。
傅恒叹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在这件事上说你了，只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要有分寸些，不要再盲目行事。”
“是，阿玛。”
福康安只能低头应下，不敢在跟阿玛顶嘴。在心中暗暗想着难道阿玛会跟自己说的难道只有这么一件事？还是另外……
“我们先不谈这个！”傅恒叹了口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同你说。”
福康安在心里颇感无奈，暗想果然如此，就是不知道父亲又要同自己说什么了。他神情凝重的盯着阿玛，暗暗告诫自己、不管阿玛说什么自己都能接受的。
另一边，紫薇正对着两匹布发愁。
“雪缎是好，可是这颜色会不会太素了点。”
对于晴儿极为推崇的雪缎，紫薇却是不慎满意，虽然颜色洁白如雪，但到底是在皇阿玛寿诞的时候使用，素白是不是有些太不吉利了？
晴儿一边翻看别的布匹，一边无奈地说道：“算来算去就这两匹是比较合适的了，雪缎虽然看起来太过素淡，不过我们不是还要在上面绣一副狩猎图么？雪白无暇反倒是跟宣纸一般好用。再者这雪缎的质量也远超余下的布，禁得起我们折腾。另外一匹杭丝虽然也不错，可惜结构太过松散，适合这个世界做衣裳，但是做绢画却是不太够格。”晴儿指的是紫薇说的那匹秋香色的绸缎。虽然这颜色正和乾隆寿诞的时节，只是看着无论如何还是秀清明上河图比较合适，摸样古朴却又不失华丽，但紫薇执意要选一副狩猎图给乾隆，那么她们的选择可就大大的缩小了。若是能单单只画一幅的倒是省事了很多，可紫薇偏生认为这么简单做法，不足以表达她对乾隆的儒慕之情跟敬重之意，是以她们只好舍近求远。
“你说得倒也不错。”
紫薇心里的天平稍微偏了偏，她之所以选另一匹秋香色的除了那颜色更加符合寿诞喜庆之意外，还有构图打底可以依着这颜色做框，她们的功夫会节省不少，因为快到乾隆的寿诞了，她们没有多少时间。她用手在两匹布上感触一番，雪缎看似貌不惊人，但果然如晴儿所说，纹理细密触感温和，是上佳之品。而另一匹的织就的纹理比一般的丝线要细很多本来就是在夏日做暑衣用的，若是在她们在上面刺绣，那所用针线不得粗过头发丝，虽然可少了依山依水打框的功夫，但真刺绣起来，比起用雪缎更加费心费力。
权衡了半日，紫薇沉吟道：“也罢，就用雪缎吧！”
左不过多花一点时间罢了，况且雪缎貌不惊人，但品质上佳。这等品格也让紫薇爱极。
见她在这里犹疑了大半日终于做了决定，晴儿在不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着紫薇挤眉弄眼，意思是：看，还是我说的对吧？早听我的不就没事了？紫薇自然是知道她的这点小心思的，但于此也只是笑笑。
然而选定了雪缎，另外一面却又让她们发愁起来。想了半天，晴儿拍板道：“果然还是要先把画给作出来，否则这么凭空刺绣，压根就没有一点可施为的余地。”
紫薇亦是点头认可，说道：“作画倒是不难，难的是------”
她从未见过皇阿玛狩猎，且从未听人提起过，哪能凭空想象的出来。这般作画一定是不伦不类的，送了皇阿玛反倒惹他不快。
晴儿见紫薇说话吞吞吐吐的，一脸犹疑的神色，哪能不知道她的难处，只是与这件事上她同紫薇一般，一样是爱莫能助。想了半天，说道：“不如我们找十二阿哥、或是三阿哥四阿哥问问，他们定是见过的。每年避暑山庄------”说到这里晴儿一愣，满宫里乾隆总会带上的还真有一人，可惜那人如今可不是她们能问得的。
晴儿于此随便一说，却没料到紫薇还真把她这话听了进去，不由点头言道：“等永璂回来、啊，不对，趁明日他过来跟皇额娘请安，我定会问问他的。想来他应该是知晓的。”紫薇第一反应便是直接去找永璂，可登时有反应过来，永璂已经搬去了毓庆宫，不由得倍感失落，而那里又不是她能随便过去的，只能等明日他过来给皇后请安再问，是以觉得十分扫兴。
“说起十二阿哥，他昨个儿搬到毓庆宫去了吧？”晴儿问道：“怎么这么快啊？”
紫薇于此无话可说：“皇额娘一边舍不得永璂，一边又催促的快快的往毓庆宫去。也实在不知道她心中如何所想，我现在担忧的是永璂。”
毓庆宫啊，许久唯有人入住了，想来荒凉了不少，他一个人住在其间不知可好。虽然说仆从如云，可到底一个人对着冷冰冰的宫殿，怎么样也不会开心的。
“皇后娘娘会这么做事理所当然的。这么一看，储秀宫都冷清了不少呢！十二阿哥在的时候，这里总是有很温馨的感觉。”
晴儿也很喜欢那个还是孩子却总是装成大人的永璂，扳着的小脸严肃之极，可说的话却永远暖人心，是个惹人怜爱的好弟弟。可惜他去了毓庆宫，日后不是那么容易见到了。于此倒是觉得十分的遗憾。谁知紫薇听了这话，撅着嘴装作吃醋的说：“啊，原来他一不在你就觉得我这里冷清了是不是？”
“哪有哪有！”晴儿赶紧表明心意：“是紫薇在我才觉得这里很温馨，只是十二阿哥不在了，觉得很遗憾而已。”
听了这话紫薇才开心的笑起来，言道：“没事，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你总能见到的。”
“不一定，太后娘娘最近身上老是不爽利。可不知道为什么，既不肯宣太医，可不肯让我们贴身服侍，除了桂嬷嬷，最近太后身边的事都是她一手包办的，可是也累人的很。我们心里都很担忧，她老人家身子骨本来就不是很爽利。”
一说起太后来，晴儿便是不断的叹气。连带着紫薇也不由得关切起来：“皇玛嬷的情况不是很好吗？”这般话也只能在跟晴儿两个人的时候说一说。在外人面前，又得严严实实的戴上面具，把自己的心藏到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虽然与太后并不是很亲，但毕竟是自己的祖母，紫薇觉得自己不了解太后的病情也说不过去。况且看晴儿说起来这么担忧的神色，连带着自己也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这问题没什么困难的地方，只是想起来晴儿就叹了口气，且无精打采的说道：“也不是什么情况不对，就是太后现在胃口一直都不是很好，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好好用膳了。桂嬷嬷急的团团转，可杜太医过来永远都是一句‘忧思过甚’，唉，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忧思过甚？
紫薇很不想与此事上多想，只是觉得这病名过于意外了而已。杜太医在太医院的地位跟胡太医差不多，她也曾多次听胡太医夸赞过，难道真的仅仅就是这个理由吗？
“嗯，皇阿玛知道吗？”
她想乾隆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的吧！太后的情况听晴儿说的不是很好。
“嗯！”
晴儿点头，意外的说道：“不是，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啊！哦，只是听到就问一下，不行吗？”
“没有！”
晴儿只是觉得很奇怪，紫薇很少涉及关于太后的情况一类的问题，这次却问得很详细，所以有些诧异。不过她并没有这件事上深究，再说紫薇问一问祖母的情况也没什么不对的。因此紫薇只是随口找了个理由一说，她便撩开不管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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