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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
“放开我,放我下来!”
石蟠松扛着一路胡闹不止的邵峻洄,冷着脸进屋,半点都不耽搁,径直上了楼。客厅里的三个佣人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个一路跟小兽子一样蛮横甚至有些凶狠的女人,面面相觑,反应不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蟠松你放我下来”一上二楼,一下子便安静了很多,邵峻洄又踢又踹,有好几次都打到了石蟠松。可他却说什么都不松手。利索地开了房门,接着狠命地把她摔在床上。
他还穿着正装,黑色的西装让整个人看起来很冷酷,石蟠松有些恼怒地扯松领带,他在床边来回踱步,努力让暴躁的情绪平缓下来。可他一看见邵峻洄,那种升腾的怒气一下子就能占据整个大脑,让他无法再冷静思考。
“到底怎么回事?”
他努力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从嘴里蹦出来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石蟠松盯着邵峻洄看了半晌,这个女人闭着嘴,不说一句话。她的态度再一次成功地激怒了他。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便扼住了邵峻洄的喉咙。力道很大,可他控制不住,“说话!”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邵峻洄的咽喉被他狠狠掐住,她喘不过气,望不穿的绝望。这样的场景好熟悉,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喷在她的脸上,她的心却生出莫名的悲哀。
“我……不想成为一个累……累赘。”邵峻洄因为窒息话说的断断续续,异常滞涩和艰难。石蟠松看着她痛苦的脸,却依然不能解气。因为他更加愤怒了,“累赘?你就这么看你自己?”他盯着她的脸,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懂。“是不是累赘不是你说了算。”他一把松开手站起身来。
“石蟠松,你让我走吧。我的眼睛治不好,我知道。”邵峻洄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没有光只有无尽的黑暗。仿佛于深潭里,匍匐在淤泥中,无法呼吸,更看不清未来。她语气平静,仿佛好言相劝,“你不可能陪我一辈子的。将来你要结婚,要照顾媛媛,要打理公司。你跟尉迟医生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你要把眼角膜给我……”她顿了顿,悠长地叹了气,“石蟠松,你的人生比我更有意义,要依赖你的人太多了,所以你不能有事。”邵峻洄说的每一句话都跟针一样插进石蟠松的心里,她讲的的确都是事实,也是他至今都一直在回避的问题。这些问题总有一天是要解决的,但他想不到的是,竟然会让邵峻洄来帮他解决。
“这种事情,不用你来操心,我自有打算。”他不想让一个女人来为他的未来,他的生活操心,更何况是这个女人。
邵峻洄却摇摇头,她似乎看穿了这个男人,虽然她依然看不见,但是却比过去更加了解这个男人。“别再为我这种人浪费时间了,你给我一笔钱吧,足够安度半生便可。除此之外,你什么都给不了。石蟠松,我知道你在骗自己,骗自己陪在我身边,其实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很傻的是不是?所以别做了吧。”
这么苦涩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让石蟠松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彻骨髓的绝望。原来她一直都比他看的清楚,而这次她甚至要逼着他去面对那些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隔了好一阵,石蟠松才把一团乱麻的情绪逐渐理清楚,“眼角膜的捐献者已经找到了,如果没有意外,下周就可以做手术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他终于决定离开,忽然却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哦还有,你走不走,什么时候走,我说了算。以后别再做那么没脑子的事情。”他伸过手,轻轻拍拍她的脸蛋,口吻里满是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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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明晃晃地夏日,刺耳的蝉鸣聒噪地从未消停过,水泥地面被晒的泛了白,街旁合抱粗的梧桐落下大片浓墨重彩的树荫。石蟠松还是青涩的样子,从一条望不到路的尽头走过来,在看得到的远方,骆知遥推着轮椅等在尽头,她目光如水温柔地把石蟠松围拥在面前,那么平静而祥和。石蟠松看着她,走着走着便开始流眼泪了。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那么漫长而痛苦的思念像奔涌的潮水一样沾满他的身体。石蟠松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一路嚎啕,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他越走越快,最后近乎奔跑。那么奋力,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奔到母亲身边。
石蟠松好累好累啊,从那么远的地方辗转到骆知遥的身旁,他哭得像孩子一样,他要张嘴喊,却怎么样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而骆知遥就这么淡然而平和地看着他,她浅浅地带着笑意,光打在她的脸上,白得透亮。他看着骆知遥,有那么多话要跟母亲说,可是一个眨眼,那张脸却变作邵峻洄的样子。
猛地睁开眼,周围漆黑一面,原是做了个噩梦。
石蟠松有些吃力地起身,头有一点昏沉,和这个夜一样的昏沉。他本想下楼找点酒喝,却在经过邵峻洄房间的时候不由地停住了脚步。他在门口驻足了半分钟,接着竟然鬼使神差地推门进去。他动作很轻柔,但并不偷偷摸摸。其实石蟠松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想要进来看看她。或许是那个梦起了一点作用,又或许是晚上的那番谈话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已经是清晨,浅色的晨光从窗外透进来,使得屋里不再昏暗。窗半开着,有风徐徐划进来,吹得窗纱来回飘曳,有一点点梦幻和迷离。床上的女人睡得沉了,薄薄的空调被盖住她半个身子,因为很瘦,整个人几乎都要嵌进床里去。头发越来越长了,像浓密的瀑布一样铺在白枕头上。在暗里反射着浅浅的光。
石蟠松贴着床沿坐在她旁边,静静观察着这个熟睡的女人。
眉眼依然算不上出众,甚至不好看。除了皮肤白,似乎再找不到更多的优点了。她皱着眉头,很重的川字纹深深地印在眉宇间。看,邵峻洄连做梦都是不开心的。石蟠松看的有一点点心疼,他要伸手去磨平那种刺眼的纹路,手指刚触到她柔软的眉间,便听到邵峻洄不安的呢喃。她的眉头皱的更加深刻了,脸上甚至因为剧烈得情绪起伏而变得有些狰狞。
她喃喃地说着什么,很痛苦,很伤心,连着眼泪都要流出来,石蟠松刚要凑近一些,他的手却毫无征兆地被忽然抓住。她的手很瘦,像竹节一样的手指紧紧地困住他的手掌,再用力都好像扯不开。
“别走……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她嘤嘤地呜咽着,手上的力道更加重了几分,抓得石蟠松生疼。
邵峻洄哭得很伤心,那种伤心深深地触动到了石蟠松,仿佛在心口上倒硫酸,一滴一滴狠狠灼痛着他,他看着她,良久良久的注视,最后终于站起身,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那个吻温柔而绵长,而昏睡哭闹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那么无神而无助的眼神,很认真地投注在一个虚点。石蟠松的唇依然冰凉而柔软,带给邵峻洄的却是不可思议的心跳,她任凭自己被他这样吻着,接着她终于闭上眼睛,泪珠滚下的前一秒,她用尽全力去回应他的。
石蟠松有那么几秒忽然变得有些迷茫,那是邵峻洄第一次主动回吻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激情,她的狂热,她炽热的几乎要融掉一个人的爱意。那么多压抑的情感,在这个悄然寂静的清晨再也不可控制地溃堤,泛滥,那么汹涌仿佛要吃掉彼此。
在那么浓重的黑暗里,邵峻洄仿佛能看见隐隐的光,从很远的地方涌过来,邵峻洄能听得见他的心跳,那么有力地传进她的胸腔里。仿佛在无数次地重复着刚才那句话
“陪着我,永远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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