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戟重明

　　军营门口叫喊的是热火朝天。本来楚国就不是小国，如今一征兵，那自然是成千上万的壮士蜂拥而至。空气中都夹杂的浓烈的汗味。
　　叶笙前世是体育特长生，又是汗脚，对于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自然不在意。
　　军队每八人为一小班，洋洋洒洒几万号人。这还只是一个部下。
　　每个人都领了一块竹片，要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然而又有多少汉子是识字的？于是乎，这便苦了叶笙了。
　　“诶诶叶子，没想到你看上去娘娘腔，写的字倒是那什么……气势旁波……”新认识的大哥，阿牛。
　　一边的庄昊开始鄙夷了：“我以为我算是文盲了，没想到还有人比我更胜一筹；是磅礴，气势磅礴啊！兄弟，成语可不好乱用！”
　　说是写名字，但其实为防字迹模糊，是用刻的方法。可饶是叶笙是大力士女英雄，也受不了这精细活。
　　“我来吧。”来人穿的是高级的盔甲，颜色上就鲜明的多。
　　左腰间配上锋利大刀，脚穿牛皮军靴，一身金属铠甲，好不潇洒。然而来人虽是目光深邃，望向士兵们却是满目慈祥；些许的胡渣流露出男人专属的沧桑味道。
　　叶笙就喜欢这种沧桑却不邋遢的大叔。

　　……只可惜她现在是个男的啊！
　　叶笙默默捶地。

　　“名字要刻在离圆孔稍远的地方。况且在外征战，刻痕还是重些的好……”叶笙听着那人明朗的嗓音，心也沉静了。
　　那人拿出了自己的竹片：“你看，如是便可。本来这些竹片是征兵之前就应该刻好，但念人丁众多，才让将士们自己刻。”
　　“章峙瞑？”这人名念起来怎么有些耳熟？
　　然而叶笙觉得这人名的确好听：“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挺文艺的啊。只是——”
　　章峙瞑很久都没听到这样的解释了，颇感兴趣：“只是怎么？”
　　叶笙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大老爷们‘愁’啊‘愁’的，怎么比我还要娘娘腔！”
　　说完大家就哄笑起来了。

　　笑着笑着，叶笙突然想起来了——
　　“章峙瞑。张志明……大哥你相好不会叫余春娇吧……”
　　远处凑热闹的也来了，听口气似乎是老兵：“小子有眼力啊，章将军可算是咱们军营里最耐看的男人了，军医小鱼儿也是美人。人都道‘天设地造’……只是这‘春娇’二字，不知小兄弟作何解？”

　　将军？
　　将军！

　　叶笙只听到“小子有眼力啊，章将军……”，后面的就全不注意了。现在她只想仰天流泪：为毛她调侃的是个将军啊啊！

　　见叶笙面色不对，章峙瞑拍了拍她肩膀：“无妨，都是兄弟，不用介怀。你若真心在意，无非杀敌时多割几只左耳还我便是。”

　　此时的巫溪坡后蜀军营地。

　　“元帅。”探子来报。
　　虎皮座上将军默许。
　　“报将军，楚军近日征收大量士兵，现已招收五万余人，加上原来兵力，许有十五万人。”
　　“兵不在多，关键看统帅者计策。他楚军临时征兵，收来的也不过是莽夫罢了。我蜀国七十二铁骑兵只需一盏茶的工夫便可杀尽一万人。”坐在正旁的将军道。
　　元帅依旧不语，半晌，他道：“章峙瞑如何？”
　　“作细称，他与底下官兵交谈甚是融洽，波澜不惊。恐怕他以为我军五万人不敌他，哼。”角落里的将军道。
　　座上元帅忽然坐正，摔下去一只酒杯：“‘哼’？你当章峙瞑是汝般货色？我告诉你，他曾统帅十三士兵剿尽三千人。铁骑是可以做到，杀的还可以更多；可那十三人皆是体弱多病的老将残兵而已。你当这一役有多轻松？我看征兵不过是那个马元帅的意思，章峙瞑区区一个将军，无力回天。你有这功夫臆度敌军战术，不如操练操练你营下的士兵们。”
　　说完，孟曜便起身离开座位。身下的几个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不知道这元帅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唯有那军师淡淡一笑，仿佛乾坤尽在他胸。

　　黄昏时分。
　　楚军帐内。

　　“章将军和新来的将士们关系不错，只是明天便要叫苦连连罢。”小鱼儿收起白纱布，放进柜中。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不过他并无恶意。”叶箫拿起银针在火上烤几下。针灸是他的长项。
　　小鱼儿闻言笑了，两个小梨涡仿佛要沁出水来：“阿箫啊，我不过是与你聊聊天儿，至于这样么？又不是审判别人的终身大事。”
　　叶箫一听这话，停下了手头的火，敛了脸色，眯着眼睛靠近小鱼儿：“你说，终身——大事？”
　　小鱼儿有些窘迫，被叶箫逼得不得不后退，就在快要抵上墙面时，帘子被掀开了。
　　风钻进了帐子内，有些布扬了起来，小鱼儿的裙摆也像只花鼓，她掖了掖边角。
　　“鱼儿姐姐去吃饭罢……”小叮当看到这情形，愣住了，然后尴尬地逃出军帐，嘴里念叨着“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也不知道”云云。
　　这帐内的始作俑者却是依旧神色自若地烤着银针，烤了也有一会儿了，便又道：“是该去吃饭了。一起？”
　　这算是询问的好语气了。小鱼儿深知这一点。这个叶箫可是不能得罪的主儿，医术虽是精湛，然而性格怪僻，不知何时说了一句不随他心的话，便要动气了。可怜自己和他分在同一个军区。奈何本应豆蔻年华，却只能……唉。

　　大牛、庄昊、叶笙他们同行去吃饭，大牛庄昊依旧是不停拌嘴，见小弟弟小叮当捂着耳朵跑过来，一把拉住他，问发生什么事了。小叮当犹豫片刻，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心心念念着“什么都没看见”。叶笙一瞬间觉得这小孩不会看见什么会长针眼的东西了吧……
　　“你刚刚不是去叫小鱼儿吃饭？怎么自个儿先回来了？”大牛问。
　　“先去吃饭吧大牛，回到睡帐中在问这小屁孩。”叶笙见小叮当着了魔似的，心生不忍，带着他一起吃饭了。
　　等用过膳，已是黑夜时分。
　　几个人围着小叮当，一脸促狭笑意，想必也是八卦心起：“说吧，哥哥们会理解的。”
　　这小叮当其实也是十六岁了，只是身材较于矮小，才被周遭人唤作弟弟。

　　叶笙突然灵机一动：“我来问你，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不想说就不动。同意吗？”
　　小叮当点头。
　　周围人还是鸡冻了，但是被大牛一把平息了下去。
　　“你看见两个人？”
　　点头。
　　“一个样子有点暴戾，但是又有点狡黠？”叶笙转瞬又想这小孩也许不懂，又道，“呃，这么说吧，一个表情又凶又坏？”
　　微微点头。
　　“还有一个有点慌张？”
　　大大点头。
　　“两人挨的有点近？”
　　小叮当看看周遭人，迟疑了会儿，试探着点了点头。
　　叶笙见谜底就快要浮出水面了，心急一问：“这两人一男一女？”
　　小叮当嗡的一下瞪大了双眼，扯着被子蒙着头，不说话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反应让这帮汉子热血沸腾了。
　　先是大牛：“行啊娘娘腔，没想到你挺有本事……不过看你长得正派的模样没想到肚子里……嘿嘿也是坏水。”
　　“叶子你倒是厉害的，看来你早就想歪了吧？”庄昊挤了一下叶笙，搅得她急忙辩驳。
　　“你们哪个敢站出来说自己一开始就没想到这一点？啊？站出来啊！老子就不信你们这些外表大灰狼，内心会一个个纯洁得跟小白兔似的！”叶笙大嗓门下，倒是一片安静了。

　　“我。”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一个平时闷声不吭的人。

　　叶笙坏笑两声：嘿，我就不信你不是个闷骚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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