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相思

　　“你帮师父做件事。”

　　“嗯，”我应道。

　　“你这丫头，怎么到现在都还没长心眼，若是师父要你杀人呢？”

　　“不管师父说什么，哪怕是天理不容的事，我也会帮你去完成，”我现在所有都是他给的，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杀我，可是这三年里师父对我怎么样，我是清楚的。或许对于有过悲痛经历的我来说，不管是谁，只要能给予一丝丝温暖，对我来说都是救命的。更何况师父甚比生父，想到这，眼眶不禁泛红。

　　“哎，你这丫头，”师父轻抚着我的头念道：“你去苍阳找一个叫陆雪离的人，如果找不到就别回来找我，如果……如果真找不到三年之后在回来吧！”

　　师父看着远方轻叹，不知这叫陆雪离的和他又有何渊源，是否为曾经故友。

　　“嗯，我一定会找到那人，然后回到师父身边，”想到分离，悲从中来，眼泪真不能由自己控制，显得矫情。

　　“你哭什么，就是让你去找个人，要哭等老子死了你再哭，”师父轻呵，责骂却又舍不得，只能装成一副凶狠的样子。

　　“我舍不得师父，好舍不得好舍不得，”我拉着他。甚至希望他能可怜我，将我留下又或者陪同一起寻人。

　　“丫头，你要知道，人终究有一天会分离，生离死别，这是每个人必须去面对的，等我家丫头再长大一点，就懂了，”师父将我搂在怀里，安慰道。

　　“师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才让我走的？”

　　“谁敢不要丫头，老子现在就去毒死他。”

　　我擦干眼泪，虽说只是三年，但谁也不知某年某月会发生什么，这一别是否永远。

　　我跪下，给他磕了头，“谢谢师父这三年来的照顾。”

　　“你这丫头，又哭又磕头的，真巴不得老子死掉是吧？”师父扶起我，眼眶竟也泛红了。

　　我看着他，明明是个不相识的人，这三年内确待我如亲生女儿，而我那个远在二十一世纪的父亲，却又如此自私心狠，想到这儿，才控制住的眼泪，又像断了的珠帘。

　　“师父，徒儿走了，师父保重，”我转过身，不敢再看他。

　　“你去哪里？”

　　“师父，你不是让我去找个叫陆雪离的人吗？苍阳。”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你知道他叫陆雪离，知道这人长什么样，是男是女？我就知道，你巴不得走，你就是不想看到老子，”师父训责着我，表情如旧地嫌弃着。

　　“师父，没有，那我不走了，我才不想去找那个叫陆的人呢，”我急忙解释道。

　　“老子就知道，你就是不想帮老子做事！”

　　“师父”我很无辜地看着他，也不知走了之后，是否会怀念被他责骂的每日。

　　“明天我带你出去。”

　　晚上师父做了一桌菜，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坛酒来。我看这那一桌菜，眼睛泛直，要是能吃掉全部，神仙我也不要做。

　　“来，丫头，陪师父喝点，”他给我倒了一碗酒，让我莫吃菜，也不知是否这个朝代风俗如此。

　　“师父，我不会喝酒。”

　　“师父让你喝你就喝！”酒味又酸又苦，连吃了几口菜都不能压下那味，“丫头今年多大了？”

　　“十四。”

　　“也快了，没几年就要嫁人了。”

　　“没那么快。再说，我也不要嫁人，我只要陪在师父身边，”这个世上最假的就是感情，有多少痴男怨女看不清这二字，耗尽一生，最后也只是苦了自己，痛了一生，却不知，这些浮华，看破了，这一生的路也就好走多了。

　　“丫头在想什么，把酒喝了师父和你说件事。”

　　“没想什么，”我轻笑，将师父碗中给倒上酒，自己馋的紧，却又装模作样地给他夹着菜。

　　“师父，这个是药酒？”我愈想愈不对。之前跟着师父采药，那时什么都不懂，只知神农尝百草，既然想学，自然得肯钻研，也不管是毒是药，都会尝试尝试。后来，尝草药的事被师父知晓，被骂了个大半年，一直念叨着，说我是活腻了。

　　草药尝多了，闻了味道便知晓什么。师父给我喝的酒因为酒味冲鼻，掩盖了药味，如今酒味褪下，药味留在舌苔上，后知后觉。

　　“这个酒是师父的太师父的太师父做的，可是好东西。”

　　“啊？那喝了会不会拉肚子？”

　　“呸，老子正吃饭呢，这个酒喝了最多就肠穿肚烂，七窍流血死，没你说的那么恶心，”师父郑重地看着我，他老人家没乱开玩笑的习惯。三年的白吃白喝，若是直接将人给杀了，是个赔本买卖。

　　“那......今天是我最后一顿晚饭吗？”

　　“这个酒当初有那么一大坛，几百年过去了，就剩下这么多了，”师父完全无视我的问题，比划着当初的酒坛大小。怕是酒喝多了，又开始胡言乱语起。

　　“丫头，你可知这个世界上最毒的药是什么？”

　　“嗯？不知道。”

　　“人心，你这出去………”师父将话说了一半，双目若有所思，“你一年前吃的确实是毒药，之后的两年里，师父给你解一年前的毒。今天这碗酒也是一碗毒药又或者说是一碗解药。你现在可以说是药人，这世上任何毒用你的血都可以解，只有那一种毒……”

　　“什么毒？”

　　“人心。天下帝王将相，功成后最终追求的不过也就是那虚无的长生之术，可这世间哪里有这长生术。再说，他们杀戮天下，即使有长生，怎是他们可得。”

　　“既然没有长生术，那不就没什么嘛？”

　　“说你笨，你还不是一般的笨，纵使没有长生之术，你和他们说他们会信吗？再说你的血不可长生，但是延寿还是可以的，我可不要到时候我唯一的徒儿被人给吃了，”这本是件严肃的事，师父最后的一句话却把我给逗笑。

　　“师父，你是不是开始就想收我做徒弟，要不怎么会在这三年内把我变成这么神奇的一个人呢，”一个素味平生的人，不仅救你养了你三年，教你医术并且让你身体的某些机能发生改变。

　　这是好还是坏？

　　“我开始只是想拿你做实验，谁想到你命大，”师父有点轻囧，说话都不太利索。

　　“师父，你唯一的徒弟，我一定不会被人家给吃了的，我还要回来照顾你老人家呢。等回来了，你就每天喝我一碗血，到时候就能变成老妖怪了，”我笑道。

　　“臭丫头，你这血可不经我吃，再说要吃也是吃肉哪里只喝血这么好的事，还有老子这十年八年还死不了，用不到你这血，”师父无力地看着我，虽说皆知晓这是玩笑话，却又回答的认真。

　　“丫头，师父教你医术，不是为了你救人，而是为求生，”这是三年内第一次看他这么严肃地和我说话。

　　“徒儿不知道师父什么意思？”

　　“这人命早就天注定，你救了别人的命，给别人改了命，那上天要的只有从你身上取，以命抵命，”他道：“你可以医人却不可救人，除非……那将死之人想求生，你这样做，上天也不会从你身上取命。唉！其实最好不要管”。

　　“徒儿明白，”师父的意思我懂，他终究怕我会被卷入这江湖的漩涡中，身不由己到最后赔上性命。

　　“这块玉指你拿着，”他回到房中，在一堆医术中抠出一个上霉的木盒子，里面放着枚玉指。

　　“师父，这个是给我做盘缠吗？我不能要的，”我连连推却道。

　　“盘缠？呵，这个是老子给你的信物，谁知道三年后你会变成什么样，你拿着，到时候我还能靠这个认出你，”师父将玉指硬塞到我手里，枯燥的手掌，推脱之中，搓碰着手皮，有些戳人。

　　“师父怎么不认得我呢？就算真认不出了，我认得你不就好了？”师父真傻，我心念。

　　“你认识老子有屁用，到时候老子不认你，你还什么都不是，让你拿着就拿着，好好收着，到时候还给我，弄没了，我毒死你，”他有点不耐烦地看着我道。

　　“我一定好好收着的，”怕玉指会被弄丢，我又找来一根线，绑起挂在脖子上。

　　“这个是八阵图，这里我摆着八卦阵，没这个你出不去也进不来；也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走进来的，你收着，到想回来的时候，带着这个回来，别到时候要老子给你去收尸，还有这个是陆雪离的画像，你好好看看，别随便拉个叫陆雪离的人给我进来，要不我也毒死你，”师父把两张图交我手上，坐回椅上，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吃好了就快点去睡觉，明天要早一点起来，还要这八卦阵要在晨曦朝暮之时才可以破，”他又催促道，最后干脆将我碗筷给收了。

　　几年之后我才知，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陈雪离了，而我所谓的出去寻人只是师父的良苦用心，却不知，却让我以后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地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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