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向安生

　　       
　　        下个月，我就满十五了，至少阿翠是如此和我说的。
　　        她说：“小姐，下个月十五，小姐你也十五，就是及笄，然后就可以出嫁，恩......不对......应该是先有人说媒相亲，再是过礼文定，然后才......”一般说到这里，阿翠就打住了，我总是会不小心把茶盏珠花什么的扔的太重。然后看着阿翠一脸受伤的表情将东西收拾妥当，默默回来，背上扎着几根向厨房伙计借来的柴薪，低着脑袋，扯着衣带子，挤着眼角等我点头。然后很是镇定的退出房门，继而以神速冲向厨房，把柴还给伙计们，以防伙计们把饭菜不好吃的缘由推到她身上，对于速度这个问题，我是听着其他几个丫头说的，形容的可谓是绘声绘色，趣味盎然也。
　　        几次我都很想和她说，少几根柴火还不至于饭也做不好......没多久我就打消了和她说的念头，因为一次少几根没多大问题，经常如此，就有点什么的了，积少成多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阿翠，是我的贴身丫鬟儿，从九岁回到苏州，她就跟着我了，那时候她叫翠翠，我听着甚怪，思索了半日，原是九岁前住的巷子边有一位做大饼做的特别好吃的婶儿的名儿叫翠花，恩，大俗大雅的翠花，不是那个上酸菜的翠花。然后，翠翠被迫改叫阿翠了。
　　      
　　       回到向家宅子后，向夫人，哦，不，是娘亲，几乎每天都会来和我说话儿，有时候带条我曾穿过的小肚兜，带个小项圈儿、小银钏儿什么的。
　　       后来，娘请了位先生教我识字、书画、琴瑟等物，日子过得也甚为舒坦。
　　        直到我年芳十四，阿翠就开始了对我耳朵的长期折磨，一段话每隔一段时间就重复一次，后来，我听下人说，只要她去厨房，伙计们就会说道：“哟！翠丫头！又来借柴薪呀！小姐今儿又扔了啥？！”没想到这扯上了我，其实我还是很淑女的，只是偶尔少许时候，额。。有点性情不定，“性情不定”也是某次路过偷听来的，看来我这小姐做的骄纵的过了些头。
　　        六年时间，可以学不少东西，自然我也是，书上有说人文地方志的，也有说深院女儿闺的，自然也有春宫秘史图什么的。
　　       咳咳......读多了书这成亲倒成了我如此忌讳的一词儿了。
　　       倒不是讨厌，只觉嫁与一个不相知的人，过一辈子就太委屈自己了，就好比要一条鱼嫁与一只猫，鱼永远只知道猫吃鱼，怎么会相信猫也会爱上鱼的？而猫只知道自己爱吃鱼，娶一条鱼，只看不吃是一辈子的折磨。像向家这种官商两边都有涉及的家族，更何况我这么一个女儿，多少会往婚姻这里面掺合些什么的。
　　        我似乎不太就这么甘心出嫁。
　　       
　　       我感到床在颠簸......或徐......可以说是马车。
　　       我这人似乎舒坦了六年已然习惯了，甚为健忘，这不太想的事儿一时就想不起来，而今我坐在这马车里，只记得昨夜和爹在书房相谈甚欢，如何谈的，还真得好好想想......
　　       似乎是这样......
　　       晚饭后，小侍来传话，说爹在书房找我，我放下了手中的书去了书房。
　　       “安生，我和你娘谋了个好去处，在鹳云山谷，前些日子差人去打理了一番。”爹用中指细抚着案上的雕文，眼睛却望向我。
　　       他所说的前些日子，只怕已筹备几年了，爹和娘年轻的事情我了解的不清楚，只是稍微从下人口中套出过些许，他们前些年在寻我，这几年安定下来了，就想安排个人家给我，他们好隐居去罢。
　　       我咬了下嘴唇，未有接话。
　　       “下月你就十五了，笄礼之后......”爹未有说完，我便用极为柔巧的声音打断了他，“爹和娘才寻回女儿不过几年，如今就厌了么？”话才出口，我就后悔了，冲动不是个好兆头......
　　       爹愣了一下，说：“这商场官场几十年，我和你娘也累了，你也值了年纪......”
　　       我微微缓了口气，拉住爹的衣袖，摆出一副难得的小女儿模样：“爹，我们来个小交易如何？”
　　        ............
　　       于是，我用嫁人换来了两年的外出游历，似乎我也不算太吃亏......
　　       记得掩上书房的门时，我听得爹用细微的声音和你叹道：“再缓上两年，就可以回鹳云谷了，就当那几年对安生的补偿也好......”
　　        娘果真在书房的暗阁里偷听。不能怪我如何知道的，有时候耳朵尖点，比如衣料摩擦的声音。
　　         
　　       想到这儿，窝在马车里，我轻扯了下嘴角，真好。只是出来的匆忙了些。

　　       这一路想先去荆州，一路向北走，再转向西，再东，绕一圈回来，最后在中原停留，这早在一年前就如此想了。
　　       只是......
　　       不知道这路上可会遇到什么。
　　      

　　         
　　    

《斩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