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舞

　　在风吟的记忆里，那是好多年前的事。
　　父亲当时被一套名为“飞天”的剑法深深吸引，终日寻思揣摩，一边想修习这门西域武学，一边又思忖着破解之法。
　　据说，这剑法是由西域的飞天之舞演化而来。
　　飞天舞，是天女献给众神的舞蹈，舞姿空灵绝美，非常人所能想象。由此而出的剑法更是变化万千，绝狠异常却又毫无破绽。
　　他还记得当时父亲终日愁眉不展，口中经常喃喃着：若此剑法不破，他日必危及中原武林。
　　到最后，父亲既无法参透这武学奥义，又得不出破解之道，脾气开始暴躁异常。
　　终于，已走火入魔般的父亲只是拿着剑谱日夜翻阅怒骂，自言自语，弃他们母子不顾，任其流落到这冰寒冷绝之地，不闻不问。
　　十年的光阴便在这无边的孤寂与寒冷里流逝。
　　他的心，也从悲伤，到绝望，最后到冰冷而麻木，甚至，是恨。
　　只是不明白母亲为何始终放不下负心的郎君。
　　风吟沉浸在回忆里，仿佛又回到了那温暖却充盈着母亲无数泪水的江南。他的手轻轻颤抖，慌乱的掩饰着眼睛里流出的泪。
　　萧燃看着眼前忽然有些世态的少年，心里突然泛起些异样的情愫——曾经被囚禁在死黑地牢里，日夜忍受折磨凌辱的自己，是不是也像这火光里的少年，迷茫悲伤，带着泪。
　　只是一瞬间的动容，淡漠平静很快又回到这个男子身上。他沉思片刻，最终低声劝慰：“请少主早些休息，我们明日一早便可起程。有什么要准备的，尽管吩咐便是。”
　　男子的声音低沉优美，犹如纶音绕梁，水一般渗进人心底。风吟也觉出自己的失态，望着眼前俊美温和的男子不好意思浅笑道：“我去备些热水来，你远道而来，想必已劳累疲乏，应该早些歇息才是。”
　　“只是……”风吟望望他，犹豫着探问，“莫非明日一定要起程？我确实不想……”
　　他完全还没有准备好回到那片土地，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称之为父亲的人。
　　萧燃有些惊讶，但随即又温柔的一笑，黑耀石般的眼睛宝光流转，“我以为少主让我进来，是已经同意了随我回去。”
　　“我，我……”
　　“既然如此，萧燃再去门外跪着，少主若不答应，便不要开门。”
　　风吟被他看得脸红到脖子根，见他真的起身要出门，连忙拉了他的衣袖，急急开口道：　　　“不要，外面冷……冷得很……”
　　“那在屋里跪？”萧燃笑得随意，眼睛仍是亮亮的看着窘迫的少年。
　　“我，我……”风吟忽然有些心痛懊恼，“我不要你跪！”
　　他虽然在这荒蛮之地长大，却也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的道理，他不明白，眼前的看起来这么美丽清傲的男人，怎么随便就会向别人下跪。
　　“那少主想要我如何？”
　　＂我．．．．＂自己想让他如何呢？心里突然一阵慌乱．
　　＂．．．．．．＂
　　“我答应你了，明早起程。”僵持半晌，风吟甩开萧燃的衣袖，似乎有些气恼的跑开了。
　　萧燃看着兀自逃开的少年，慢慢收敛了笑容，目光又落回墙上的画中。但是仿如换了个人，此刻的男子清冷凛冽得让人不敢直视。

　　第二日清早，简单轻巧的马车载着风吟离开了他居住多年的矮屋。他带在身上的行李只有寥寥数件，一个包裹便装得干干净净。
　　在这里度过那么多岁月，走时却仍像一个过客，带不上几件行装。或许，注定自己是要回到那江南去的。
　　回去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境况？
　　风吟将怀中母亲的骨灰盒紧紧的搂了搂，似乎对未知的命运有些紧张——娘，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孩儿。若真能得见父亲，定让他将您厚葬。
　　萧燃驾着马车在雪原上飞驰，漫天呼啸的风雪在车篷外肆虐。
　　车中早已备好了暖炉，风吟挨着炉边坐着，贪婪的吸取着唯一的温暖。
　　风撩起车帘，从缝中看去，萧燃身上已经落满了积雪。风吟几次想喊他进来暖暖身子，但他似乎很急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在心里，他其实是希望慢点，再慢点。但却又有隐隐约约的期待。

　　突然，车身猛的一阵颠簸。剧晃之下，风吟还没来得及弄清原委，便见萧燃飞身掠进车内，猛然将自己抱起来，足尖一点便跃出车外。
　　落地之后，风吟一声惊呼——只见方才还在飞驰的马车已断做两截，两匹拉车的骏马更是早已身首异处。
　　雪仍是无边无际的下，周围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连风都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苍白的地上，是马匹的血和尸体，还有车身的碎片。
　　没有人，他明明什么人都没有看见。
　　“出来。”
　　萧燃一手扶着风吟，低呵一声，目光锐利的盯着前方的一块空地。片刻之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地面上方，竟慢慢出现两个人形来。
　　“美人，找得我们好苦啊！”随着一声阴阳怪气的尖笑，两个面目狰狞的矮胖男人终于显了身形，贪婪的目光在萧燃身上流连不止。看他们服装打扮，却不是中原之人。
　　风吟何曾见过这样怪异的场面，下意识的躲在萧燃身后，紧抓着他的衣襟不放。他只觉得空气中飘着股怪异的臭味，也不知是不是面前这两只异物发散出来的。
　　“美人，一年不见啦，我们四处寻你，没想到竟在这里碰上！我兄弟二人对你可是日夜不忘，那消魂之夜更是记忆犹新的紧。想必美人也想再与我们共赴云雨吧！哈哈哈哈！！”
　　风吟还是个纯良少年，从未碰染过人事，对方才那番话不甚知解。看到萧燃脸色阴冷，目光里的寒冷是他从未见过的，心里更是害怕起来，手也不自觉的将萧燃抓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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