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骨泣

　　一
　　荒烟难平风雨路
　　万事皆尘土
　　回眸望你
　　始知相忆相思苦

　　“再如何说戚大人毕竟是皇父，理应葬在皇陵……”黑羽大胆进言。
　　杚羽的手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说：“葬在浣花溪吧，上京城外，和我娘葬在一起！”
　　“属下遵命！”黑羽躬身领命，却并不离开。

　　良久，杚羽抬头，看到黑羽还站在那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黑羽踌躇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新政之始，朝臣们都人心不稳，特别最近……王上的一些举措实在是……”
　　“你是想要教我怎么做吗？”杚羽的脸冷了下来。

　　“黑羽不敢！”黑羽吓得跪了下去，赶紧住了嘴。他不过是真的想要提醒这位新登基的主子，笼络人心的重要性。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冒险，可是他还是想要提醒她。
　　宫变伊始，杚羽就知道了她还需要依赖他的力量，可是，她还是横了心一意孤行。或许她笃定了他的忠心，所以才这样不加掩饰自己对他的恨意——她甚至让他服下了残红印才能相信她。

　　杚羽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和爱恨，杀父弑兄，甚至连幼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虞宛的孩子，宫里的人都说是她害死的。凶残、妖孽这样的字眼已经成为她的代名词，可是她似乎并不在意。曾经对她不好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你出去吧！”杚羽发话了，她似乎并不愿意再对他说什么。
　　黑羽躬身后退，脚步沉重。

　　一想到未来，黑羽的内心就一片荒凉，那种荒凉带来的疼痛感远远超过了残红印发作时的疼痛。
　　总有一天她会杀了他——除非樾觥微樾觥微能够死而复生、除非佟曻能够四儿复生——可是，死而复生这件事从来都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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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黑羽缓缓退出去的身影，杚羽的眼泪静静地淌下来，为了他的忠心，也为了自己的残忍。
　　这个房间非常昏暗，即使点了很多的蜡烛依旧显得昏暗。佟曻的尸体就放在中间那张竹藤编制的软榻上，他睡的很安详。

　　已经好几个月了，他的身体还没有丝毫腐烂的痕迹，杚羽派人寻到了娘当初给自己的用的药——让自己起死回生的药。她每天不停的在试药，她在他的身上用了很多的药，她居然真的想要让他活过来。
　　且不说这些药有没有作用，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佟曻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腐烂就是一个不错的证明。

　　“君临，你看，脸黑羽都质疑我的决定了，他们就更加不会信任我了……君临，我好累了，你能醒过来帮帮我吗？”杚羽伏在他的身上，伸手抚摸这个自己越来越爱的人。
　　佟曻依旧不动声色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回答，这些天以来，杚羽就像这样不停地跟他说话，就像是他真的能够听到一样。

　　杚羽看着那张苍白而英俊的脸，笑了笑，那样细长的眉眼，曾经眼波盈盈地望过她。这个坐拥天下的男人，曾经那么深爱过她——他做了他能够做到的一切，只为保她的周全。
　　“君临，你是最了解我的，对吗？我真的恨他们，他们罪有应得。”杚羽将脸贴在他的身上，“南枫的孩子夭折了，那个孩子很漂亮，可是却患了天花，唉~~~他们的罪孽太沉重，所以才会报应在孩子的身上吧。”

　　杚羽抬起头，又看了榻上的人几眼——她似乎永远都看不够这张脸。门口有裙裾响动的声音，杚羽知道是茜儿来了，自从南府被抄，茜儿就被她带进了宫，成为她身边唯一的侍女。
　　“陛下，要添灯吗？”茜儿端进来一个火盆，屋里瞬间暖了一些。
　　因为担心佟曻的尸身会腐烂，这个寝宫白日从不放置火盆，这里几乎是整个皇宫最冷的地反了。

　　“不必了，你早点安歇吧，这些我自己来就好！”杚羽说。
　　茜儿顿了顿，知道杚羽这样说是要就寝了，她便去将屋里的灯一盏一盏吹熄。
　　这些灯每晚她都会吹熄，可是第二天她来的时候，杚羽已经将他们又点燃了。茜儿明白她是想借此为佟曻祈福——她真的是用尽了一切办法。杚羽想让佟曻活过来的决心没有人能撼动。

　　杚羽解开自己的裙衫，褪去外面厚重的锦缎，曼妙的身姿绰约可见。她掀开佟曻的身上的被子，轻轻钻了进去，倚在他的身边，用手臂环住他——她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尸寒。
　　茜儿火盆往杚羽的榻边移了一点，然后吹熄最后一盏灯，不动声响地将门带上然后离开了。

　　朝中关于的当今帝姬有恋尸癖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杚羽几乎每一晚都睡在他的身边，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是疯了，她想他想的都疯了。不然怎么会相信“人香可使人生还”这样的传言？
　　大漠有一种传说关于“人香”的传说：就是人死了以后，只要有活人愿意和尸体肌肤相亲，那么尸体就不会腐烂，甚至死而复生。

　　这样的传言没有人相信，谁会真的睡在一具尸体旁边？
　　可是，杚羽却相信了。她愿意相信那样的话，也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君临，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我所做的这一切你也一定不会同意。你一定想说笼络人心才是奠定王位的基础，这样的暴行会动摇国本对不对？你留黑羽在我身边，是想让他守护我对不对？可是，我恨他，我一看到他就想到微儿，我真的很怕有一天我真的会杀了他……”

　　杚羽说着闭上眼，搂的身边的人更紧了一些：“我没有你那样的经世治国之才，如果有一天这原本属于你的一切我都不能保全，你一定会怪我辜负了你的心意对不对？”
　　杚羽的脸在佟曻的胸膛前摩挲了一下，忽然又笑了：“就算你真的生气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她每天都会这样自言自语很久，将自己心里郁结的一切话都讲给佟曻听。杚羽几乎将自己一生的话都在这几个月里说尽了。
　　寝宫里暗暗的，似有风啸吹过外堂的声音，凄冷而苍凉，诡异的没有一点温暖，安静的没有一点希望。
　　“谁说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诡异如外堂的风声。

　　杚羽猛地一惊。
　　“不许睁眼！”那个声音威严而沙哑。
　　杚羽还没有睁开眼的时候，一双唇盖在了她的嘴上。
　　熟悉的香味、熟悉的冰凉、熟悉的……吻！

　　<全文完>
　　巫卿
　　2012年11月7日

《花骨泣》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