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纲京]彭格列式求婚

　　《彭格列式求婚》

　　一、

　　“最近多事缠身，无暇多言，见谅。”

　　距离那个人去意大利已经十年了，从长达十几页却找不出一丝中心内容的小学生日记到如今的近乎例行公事般的行踪报道，他寄过来的信就如他的人一样，从一个彻底的废柴不断朝着优秀的领导在蜕变，不变的却是一周一次的频率。

　　——沢田纲吉。

　　最后一次看到关于这个人的信息是在十天前，大哥寄来的信上。

　　“还有啊京子，沢田那家伙最近极限的忙，托我跟你说一声不能送你去参加研讨集训了，你一个人要极限地注意安全啊。”

　　长达五六页的关于相扑大赛赛程延迟解说之后，最后一页的末尾附赠了这样一行小字，像是不经意的想起了这么件事情的存在，让看信的人不自觉皱紧了眉头。越是这样不起眼的信息越是该注意，笹川京子已经习惯从自家兄长混淆视听的言语里探寻出真实，然而这句话却让她第一次感到解读无力。

　　“有快递喽！意大利来的哦！”

　　门外传来快递小弟的声音，京子急忙丢下手中的信跑过去开门，看到每周都准时来报道的少年，她不由松了口气。

　　“谢谢，麻烦你了。”

　　“不谢，”门口的少年不经意的将帽檐往下拉了一下，随即将手中的箱子递了过去，“这玩意不轻呢，是男朋友送来的礼物吗？”

　　她接过箱子，颇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箱子上的字迹，随即喃喃道：

　　“不是的……”

　　虽然很相似，但是那每周一封即使是定时报道也一定是由那人亲手书写的信，字迹不是这样的。

　　京子猛然抬起头，将手中的箱子递还给眼前的少年，“那个，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这应该不是我的东西。”

　　“哦？果然不愧是彭格列未来的十代夫人吗？”

　　少年伸出手掀起帽檐，朝她咧开了嘴角，“真遗憾，那东西虽然不是彭格列十代送的，但确实是给你的。”

　　他在说什么？

　　京子疑惑的看向他，少年却没有给自己任何回答就忽然在眼前消失不见。空气一片诡异的沉寂，她这才能听出手中的箱子在发出诡异的滴滴声响。像是自家闹钟一样，时间的间隔与自己的心跳几乎融为一体，京子忽然觉得双手发软，手中的箱子也随即滑落……

　　“京子小姐！小心！”

　　似乎是哪里听过的声音，伴随着扑过来的辫子少女，随即就是巨大的爆炸声，京子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随即就陷入昏暗。

　　二、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废墟里，空气中还残留着硝烟尚未远去的味道，隐约带着这里原本就有的霉味，京子转过头，视线刚捕捉到一身狼狈蓝波，耳畔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小春不相信！阿纲先生才不会死！不会的！”

　　是半月未见的小春，京子记得她之前来告别的时候说是要离开日本，因为——

　　“狱寺先生真过分，小春写了那么长的信，他就一句话打发小春，小春要去意大利问清楚。”

　　京子见过那封信，干净整洁的纸张正中央凌乱的躺着狱寺隼人刚劲有力的字体，他甚至分别用意大利文和日文写了同样一句话：

　　蠢女人，快点离开并盛。

　　除此再无其他，也莫怪小春要担心。于是丢下那样一句话，向来说风就是雨的好友就转身踏上了去意大利的飞机，十几天没有音讯，京子原本还想写信去问问大哥她在那边的情况，小春却已经回来了。

　　“小春？”

　　京子揉了揉眼睛，不解的看着忽然僵掉的小春和浑身狼狈不堪的蓝波与一平，他们正在试图安慰小春。

　　“你刚才说什么？纲君……死……了？”

　　“京子小姐！”

　　一平急忙奔了过来，早已很纯熟的日语因为紧张而忽然生疏起来。

　　“事情不是这样的，沢田先生他……他……”因为自己也是突然得到的消息，中国女孩在试图说服京子的过程中忽然泪流满面，“他给一平来信让一平保护好京子小姐和小春小姐，他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真的一平，”蓝波泪眼汪汪的从小春身后走了过来，“那封信是彭格列出发去谈判之前写的……我也是那天被他派到日本的……”

　　起初还很得意，以为自己终于能被委以重任，却在事发之后才知道他们只是为了保护他才让他先来到并盛。

　　只是如今，并盛也不再安全了。

　　“总之我们要赶紧回到基地。”即使哭鼻子也绝没忘记自己的使命，年少的雷守迅速将眼泪收拾干净，朝坐在地上的京子伸出手，“京子，快点。”

　　京子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模糊，温热的液体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眼前这少年的样子，恍惚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说：

　　“京子，把手给我。”

　　——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三、

　　记得是高中毕业那年的暑假，她终于鼓足勇气一个人去意大利找兄长，却遇到了恐怖分子袭击。飞机已经在机场停了下来，她和别的乘客一起被当成人质关在机舱里，小心的躲在人堆里拨通了兄长的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意料之外的声音。

　　“京子？听说里面有架飞机被劫持了，你没事吧！”

　　熟悉的紧张语调，似乎只要是和她有关的事情，那个人都会这样焦急，让她不自觉轻笑出声，却也因此引来了犯人的注意。

　　电话自然落入他们手里，京子不由有些担心，然而那人却似乎忽然被什么吓到了般将手机丢还进她怀里，一边还不断的咒骂着什么。少女慌张的接过手机想躲回人群，却还是从那人的言语中听出一丝痕迹。

　　“可恶，怎么会是彭格列的人！”

　　一边说一边跳脚，似乎比起意大利的警察，那个名叫彭格列的事物更让他感到恐惧。那时少女凭着半吊子的意大利语只能对他的话一知半解，正感疑惑中，那人却忽然一把抓起了她，说了句让京子永生难忘的话：

　　“正好，用这女人来威胁彭格列协助我们。”

　　彼时的少女只听得懂“威胁”一词，但这已经足够了。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有人要威胁沢田纲吉，更来不及去想自己到底要该怎么做，她只是直觉的想要逃离自己将成为阿纲的绊脚石这样的未来，然而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开，后脑就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伴随着的是枪支上膛的声音。

　　后面的事情京子已经记不清楚了，在温室中成长的女孩子总是习惯将不安的事情无意识的舍弃，这样才能给自己的心保有一份平稳。她只知道那以后父母和兄长就再不许她去意大利，也自然……

　　再没见过沢田纲吉。

　　京子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直到刚才那个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以同样的保护者的姿态朝自己伸出手。

　　四、

　　“京子，把手给我！”

　　她记得那时刚刚脱去稚气的少年英气焕发的样子，就像是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纲君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的期待一样，他真的成长为了不起的人。

　　——彭格列。

　　然而面对她的时候，那个人总是会让自己忘记他很了不起这样的设定，焦急的表情十年如一日，极力压抑却还是能轻易泄漏的紧张模样让一侧的雾守忍不住冷笑的嗤了声。

　　“太难看了，沢田纲吉。”

　　那个留着诡异发型的青年挥动手中的三叉戟，对眼前的一团混乱表示很不满，“居然为了这样无聊的事情把我的库洛姆置于险境，你最好有个很好的理由。”

　　“这不需要理由。”

　　挟持飞机的犯人早就被打败，本就抱着必死决心的他们对于他们安置在飞机上的炸弹位置一概不语，眼看时间越来越接近，年轻的彭格列首领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直觉的吼道：

　　“京子是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人，如此而已！”

　　“是吗？”

　　雾守微微挑眉，语气一贯的邪佞，却掺入了一丝纲吉不懂的意味，“那就好好守住这个承诺，沢田纲吉，我会在地狱里看着你的。”

　　伴随着这句话，靛色的浓雾升起，拿着三叉戟站在机舱内的少女一只眼带着黑色的骷髅眼罩，另一只眼眸里闪耀着感动的光芒。

　　“BOSS，骸大人说炸弹在……”

　　话未完，爆炸声便从驾驶舱的方向传来，机身猛烈的晃动了下，纲吉终于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扯过身边的雾守，再度朝僵直在机舱一角的京子伸出手。

　　“京子，快点把手给我。”

　　沢田纲吉不知道，那时少女在混乱中被乱枪射中，小腿处嵌着一枚子弹，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然而她却什么都没说，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过去。

　　血流如注的时候，她却只想对眼前的少年微笑，浅浅的笑，像是这些年自己一直对他做的那样。无论何时何地，面对沢田纲吉，她总是那么无力。

　　“纲君。”

　　她微笑着朝他伸出手，小腿处传来少女从未感受过的痛楚，背后是次第的爆炸声，纲吉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是混乱的状态让他也顾不得多想，只赶紧抱起她离开了。

　　回去之后还是大哥最先发现她受了伤，那时鲜血已经布满小腿，连同衣服一起凝固在伤口处，揭下来的时候痛得她浑身冒冷汗，却还要去阻止因为内疚而不断捶打自己的兄长。跟着就是不小的骚乱——朋友和长辈都陆陆续续知道了这件事。

　　笹川京子，十八岁那年第一次任性的举止就这样狼狈的结束，代价是她再也不得随意离开并盛，更不得进入意大利。

　　五、

　　“你愿意把你的名字写进我家的户口本吗？”

　　一展开信纸就看到这样一句话，说实话京子被吓到了，视线落在信纸末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少女用检测的目光看了很久也实在分辨不出这句话究竟是不是那人亲手所写，不由有些慌神，随即却被从信封中滑落的纸条吸引住了注意。

　　“蠢纲喝醉了写的，真正的信随后到。”

　　原来如此啊……京子直觉的松了口气，门铃声适时响起，她压下心头莫名的失落去打开门，果然是每周定时来报道的快递小弟。

　　信的内容一如往常，碎碎念的絮叨着诸如云雀学长又和骸打架弄坏了不少东西，蓝波又被训练弄哭了，山本武到了意大利都不忘记他的棒球，组织了一个棒球队之类的，期间还夹杂着沢田式特有的吐槽，生动的让京子时常觉得那些人其实一直都在身边，从未离开过。

　　然而脑子里始终抹不去先前看到的那句据说是醉酒梦呓的话，那一夜，素来好梦的少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沢田纲吉一脸紧张的朝自己伸出手的样子。

　　——“京子，把手给我。”

　　——“京子是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人，如此而已。”

　　猛然从床上坐起身，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灼热的脸颊，天然如京子也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京子小姐，往这边走！”

　　爆炸声近在咫尺，伴随着一平紧张的大吼，京子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逃亡的途中发起呆，不由暗自唾弃自己。

　　视线触及走在前方的一平和蓝波浑身狼狈的样子，反观一直被竭力保护的她和小春虽然疲累却一切完好，她莫名感到难过。

　　为什么她永远都是拖油瓶呢？

　　最可恨的是明知自己一定会拖那人的后腿，却依然厚颜无耻的想要答应那样一句醉语。

　　人人都说他是信守承诺的人，那她是不是真的能将那句承诺当作永远？

　　她可以对一切的隐瞒装作毫不知情，愿意一个人守在并盛默默的等待，但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句“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是否包括了今日这样的场景？

　　京子不知道，然而那个已经沉睡在并盛土地的人再无法带给自己回答，曾经默默喃念了无数次的名字也不会再出现在眼前……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疑惑与仅仅一点的希望之光。

　　习惯性的去翻找那封陪伴了自己很久的信，却只触到一片空白，京子心下一沉，背后传来不断逼近的枪炮声，她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刚才他们停留的废墟。

　　“一下，一下就好。”

　　习惯了这样去说服自己，她像个傻瓜一样折了回去，即使明知道这样是将自己置于险境，但是天知道……

　　“啊，果然在这里！”

　　在她先前呆着的废墟中央，白色的信封上熟悉的标志映入眼帘，京子急忙走过去就想把它捡起，却因为没注意脚下而被废砖块绊住倒在地。

　　“好疼。”

　　总是会在没有人的时候才会将吃痛的声音叫出口，即使是被子弹打穿腿的时候都不曾落泪的女子莫名的觉得眼眶酸涩了。然而她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眼前的信封上，失而复得的欣喜让她没注意到废墟里的声音，直到一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出现在眼前。

　　“纲……君？”

　　是梦吧？

　　那个方才被告知已经死亡的人竟然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笹川京子第一个念头就是将手中的信塞进衣服口袋，差点溢出眼眸的温热液体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缩了回去。

　　抬起头对着眼前这阔别已久的少年，她微微扯开了嘴角，浅笑的样子一如他们从未分离过一样。

　　“抱歉，我的脚扭到了。”

　　对面的人却显然比自己还要慌张，泫然欲泣的表情，激动的眼神，似极多年前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的样子。那样的坚定与勇敢，即使怕得不得了却依然坚定的挡在她跟前，浑身发抖的模样都如此让人安心。

　　“京子，我会保护你的。”

　　闻言，京子不合时宜的想笑出声，一句“纲君真是，十年了还是这句台词”还未说出口，眼前却忽然出现巨大的旋转，少年的身影在视线里逐渐模糊不见，视野被一团粉红淹没，跟着是无尽的黑暗。

　　意识逐渐陷入昏沉的时候，她不自觉将手中的信攥的死紧，忽然有些佩服多年前的自己——

　　是如何的厚颜无耻，才会在夜深睡不着的时候，在对方根本丝毫不见诚意的求婚宣言下方，一笔一划，郑重的写上“我愿意”几个字，并且就此珍藏多年？

　　这个问题的答案依旧未解，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也许这次醒来，那个人就会亲自来将那句话问出口……吧。

　　那个时候，再将这封信拿给他看吧！

　　六、

　　就像十八岁那年，她青春的唯一一次动乱，即使痛入骨髓也愿意勇敢的朝他伸出手一样，多年后的今天，即便昏暗中看不清前进的方向，她依然愿意对那个总是义无反顾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说——

　　嗯。

　　愿意的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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