晤修恩的微笑

　　Second.四月二日。东3区北，临时旅馆。
　　北冥辻伸手敲敲隔壁的房门：“邪步，起床了啊。”
　　“邪步？”许久没有人回应，北冥辻狐疑地推开门，室内空无一人。
　　“辻，你起得晚了。今天还要去乌澜报到，虽然不会迟到，但太迟总不好。”
　　北冥辻转身，女孩穿着宽长的白袍，绣着蓝色花纹的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长袍的款式很奇怪，袍尾拖及地，前面撩开，里衬的短裙刚刚过膝。脚上的靴子绘着古怪的黑色纹路，像某种咒语。
　　“你在看什么？”邪步·艾施努危险地眯紧了眼，手中的长刀死抵着北冥辻的鼻尖，“相信父亲是不会介意我带一个瞎子回去的，嗯？”
　　“是，是，艾施努伯父的确不会说什么。”北冥辻讪笑着，“走吧，十点的班车到了。”
　　邪步冷冷望了他一眼，将刀收回到鞘里。
　　“你要知道，若不是要陪着你这样的废物去竞技会，怎么会在如此无趣的地方耗上这么长时间。”
　　“是，大小姐，我都明白。”北冥辻双手枕在到后，漫不经心地跟着邪步走进房间。
　　双手一合一张，女孩在空中划出破封的结印。
　　窗外缭绕起一丝一丝幽蓝色的气，缕缕得纠缠重叠，渐渐变得厚重，
　　空中形成一只墨黑的骑兽，身材矫健修长，像是被放大的无角驯鹿，遍身裹着一层铠甲似的鳞片。
　　“有特鲁伊的血统真是件好事。”北冥辻感叹，“每次看着都会嫉妒。”
　　邪步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径自走到落地窗旁，手中的刀一抽一劈，坚实的强化玻璃便破出了一个大洞，晶莹的碎片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瞬间钻石样的光泽。
　　一跃坐上骑兽的脊背，邪步单手拉紧缰绳：“废物，自己去乌澜城，别死了就行。”
　　她顿了顿：“北冥先生不希望我带一个尸体回去。”
　　“我们不是应该一起去竞技会么？”
　　“我改变主意了。”
　　“可……”北冥辻刚想开口，邪步已然消失在窗外。
　　“噢，艾施努家的人总那么多变。”北冥辻耸耸肩，“要麻烦一下，自己去竞技会了。”

　　在驱力轨列车的单人座上，北冥辻百无聊赖地靠着玻璃外墙。东1区大片大片地种植着相思花和木槿花，细碎的粉色和青蓝拼搭成烂漫的花海。
　　“赫卢星的风景是整个慕里最好的，对吧？”
　　北冥辻回过头。问话的是一个黑发黑眼的男孩，纤细的胳膊，纤细的脚踝，纤细的勃颈，过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只看到他的脸颊病态的苍白，嘴唇无一丝血色。穿着深卡其色的长裤和铁灰色卫衣，很平常的着装。明明是毫无特别之处的，却意外地有一种气质，让人本能地……忽略他？
　　北冥辻回想一下，自己自从上车以来就从未注意邻座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甚至连是否有人都未察觉，这对于从小被教导无时无刻不绝对警惕的人来说，太不可思议了。突然浑身一凛：若是他在那时突然出手进攻，肯定逃不了。
　　北冥辻本能地退后一点：“啊，凡崎座只有岩石建筑和无数的科研所——死板僵硬的风格。而赫卢人喜爱浮空式的木屋、玻璃建筑，几乎人人拥有种植着鲜花和浆果的庄园。”
　　“Mevs上也很少有这样的景色。”男孩一笑，“要知道，无论是漠星还是它的卫星Mevs，表面的陆地有87%以上都是荒芜的沙漠。”
　　“Mevs？”
　　“是的，我出生在Mevs南部的塔斯尔。”
　　“据说居住在Mevs上的纳延族人性格极为孤僻，精于只要和易容，且无存在感。” 北冥辻在心里偷偷补一句“这倒是真的”，“是个颇神秘的民族。从未有人知晓身边是否有过纳延族人，即使存在过也不会被发现，他们不喜欢除族人以外的任何人交谈，从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来自Mevs，或者说……”
　　“你为什么要撒这种一眼便能看破的谎呢？”
　　“呵。”男孩似乎很开心地上扬了唇角，“你简直像一本百科全书。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我并非不想隐瞒自己的身份，而是无法隐瞒。纳延族人习惯藏匿关于自己的一切，这是无法改变的天性。而我是个特例，这些反正是你迟早样知道的，倒不如由我来告诉你。”
　　“你要去参加预言者试练，是吧？”
　　“不。”北冥辻略带玩味地回答。
　　“你在撒谎。”
　　“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眼神、你的动作、你的语言，无一不向我陈述着这一个事实。”男孩微微侧头，“当然，光凭这一些是无法下定论的。而你的脑电波绝不会骗人，至少现在不会。”
　　“这里。”他指指左侧的耳钉，“它装有微型的感应设备，会自动向我转述选定者的所有想法。”
　　“嗯？”北冥辻挑挑眉，“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不过是太久没有遇到陌生人，想找些话题罢了。”男孩无所谓地笑。
　　“你就不怕……”
　　“我要怕什么？告诉你难道我就无法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吗？你又无法凭这个来威胁我。”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如果你能从中获取些什么，明能够借此取我性命，听来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毕竟，太无趣了。”
　　最后一句他喃喃在口中，被风吹散开来。
　　北冥辻看着他转头倒映在窗上的落寞神情，突然感觉心口一整悲凉。
　　仿佛，他的灵魂在时间漂泊太久，为生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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