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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滇池水(四)
眨眨眼,轻轻活动一下,左肩要命的疼,伸出右手在眼前晃了晃,我终于确定了这不是在阴曹地府,趴在桌上睡觉的那个也不是温淮版的阎王爷。
我掀开被子,想去给温淮披上衣服,但脚刚一沾地,我就脸冲下,栽了下去。磕的鼻子好疼。
听到我倒地的“嘭”的一声,趴在桌上休息的温淮惊醒过来,我趴在地上,讪笑着对温淮摆了摆手,“温大夫好久不见啊。”
温淮揉了揉眼,走过来把我扶到床上,在我背后放了枕头,让我靠在上头,给我把了把脉,又给我喂了一碗汤药和三个药丸。收拾停当后,他坐在放在床尾处的椅子上,开始看书。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靠在软枕上,心里将沈尘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心理扭曲的混账王八蛋,而后又对着江家先祖一顿感恩戴德,多亏了他们,我才没挂在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里。
将一系列感谢词默念完之后,我极快的看一眼温淮,他还在看那页书,我舔了舔干的起皮儿了的嘴唇,抻着脖子看向书面,“这书是讲什么的?”
温淮翻了一页继续看,不理我。
我从床头拱到床尾,又将软枕拽过来,左手圈住枕头趴好,隔着从床顶垂下来的幔帐,偏着头瞄着温淮。我情不自禁的裂开嘴,就这么待在他旁边,即使他不回话,也觉得心里欢喜的不行。
温淮的眼睛突然看向我,我急忙将脸埋进枕头里,他的声音响起,“这么趴着会压到腹部的伤口。”
他将软枕拎起,又把我扶着靠在上面,就坐回刚才的位置开始看书,我一脚踢开被子,一脸无害的将头探出床框,“被子。”
温淮放下手里的书,给我把被子掖好,又坐了回去。
我又踢开被子,探出头,“被子。”
温淮还是给我掖好了被子,再次坐了回去。
我执着的一次次踢开被子,温淮面目表情的一次次的给我盖好。在我准备第不知多少次踢开被子的时候,温淮终于又和我说话了,“你再踢开,我就把你埋进地里。”
一只手将被子扯回来,盖好,我探出头看着温淮,“我没踢开,别把我埋进地里,我怕黑。”
温淮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脑袋,“看情况。”
我将脑袋缩回来,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不多一会,我觉得有些困了,就拍了拍被子,“能睡觉么?”
温淮站起来,扶我躺下,我抓住他的袖子,“我一个人害怕。”
他指了指椅子,“我就在那,睡吧。”
听了他这话,我只是闭上眼睛,手里仍旧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在这儿才不害怕。”
我又听到久违了的温淮的轻笑声,早知道耍赖这么好用,谁还一次一次的踢被盖被的,怪累的。
攥着温淮的袖子,我想,要是我比温淮早一步上西天,一定要让他割下袖角,放在我心口的位置。我放不开这从手心传至骨头里的宁静。
所以,温淮,若是我先你而亡,你可一定要断个袖,让我好安心的长眠啊。
睡了一大觉,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我看了看还在手里的袖子,又看了看正斜看着我的温淮,一下就松开了袖子。
“唔,那个,袖子皱了。”
温淮看了一眼窗下小桌子,又转过头看着我,“那衣服你还没洗,这就又弄皱了一件,阿兮,你的工作量不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小桌子,一下子眼前就蒙上了一层水雾。桌子上放着的,是那件沾了我血污的白衫。温淮你真的等我来洗么,你欺负独臂姑娘。
温淮挑起那件衣衫,放在我床边,“拽着这个的袖子继续睡吧。”
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那声音,起承转合,悠远绵长,绕梁三日仍不绝耳,声音的来源,是我的肚子……
“温淮,我饿了。”我五个字并成一个字说出口,就怕听出来我叫他温淮,而不是温大夫。
温淮定定的看着我,我泄气的想重复了一遍,“温……”
可是还没等我把大夫两字说出来,他就向屋外走去,我躺在床上,将眉毛挑的一高一低的想,这是同意我叫他的名字了,还是不同意啊。
我盯着棚顶开始发呆。在我饿的快变成一缕青烟的时候,封疆端着食盒来了。
我一见封疆进来,就努力向上蹭,想坐起来,但是奈何实在是使不上力,刚蹭上去一点,就又跌了回去。
封疆看我吃力的样子,走到我床边,将我扶起来,开始给我喂饭。我从不和自己过不去,所以就由着封疆把我扶起来喂饭。
用力嚼着嘴里的鸡肉,我恨不得将盛着饭的碗都吃下肚里。这味道,这是温淮做的。上次吃到温淮做的饭,还是在洛城,我被烧了脸的时候,这回吃到温淮的饭,是我伤到不能动,难道再想吃的话,我要把脑袋敲下来么?
封疆将食盒放在一旁,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想让我把卡住嗓子的鸡骨头吐出来。我紫着脸,硬是咽下了鸡骨头。
看我那玩命往下咽的样子,封疆失笑的说,“干嘛非要咽下去。”
我一脸理所当然的回他,“这可是温淮做的。”
他不再为我轻拍后背,而是坐在一边,看向窗外,好看的脸上是一副与之不符的惆怅模样。我懒得问他是为什么惆怅,知道太多会挨刀,我现在可是理解的十分深刻。
我们俩就这么沉默的坐着,我想着温淮,他看着窗外。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我看封疆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就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在我向下滑到一半的时候,封疆终于说话了。
“对不起。”
我坐直身子,看着封疆,他收回视线,看着我,明亮的眼睛里盛满哀伤,“沈尘他……”
我没让他说完,“打住。”
一声对不起,就能结束这一切么?
我这眼角的长痕,一身狰狞如百脚虫的伤疤,碎裂的肩骨,时不时发作就疼入骨髓的千机,爹摸着枪上红缨时的长叹,娘横生的白发,坏水眼里多的世故。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拜沈尘所赐,我如何能谅解。圣人都没有这觉悟,何况我从来都不是圣人。
封疆看我低眉顺眼,就是不看他,也不再说什么,起身走了出去。
我看了一眼被封疆关上的门,这时候我想温淮在我身边,有可能是地仙感应到了我的心意,温淮推门走了进来。
看着边走边把袖子放下来的温淮,我本来被封疆勾起来的疼痛霎时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温淮不解我为什么这么开心的看着他,我指了指他嘴角,“你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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