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抑郁症。

　　抑郁症到底是不是一种器质性疾病？没有人知道。每个月你都会听说有人抑郁啦想不开啦自杀啦，还会有人评论说真不珍惜生命对不起爹娘如何如何。可是当你真的见过那么一两个抑郁症患者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他们真的是“病人”。他们的心灵中似乎缺少了正常人那种混吃等死的思路——其实他们是更能够自省、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缺点的人。可惜正因为如此，他们必死无疑。

　　“我有抑郁症，所以就去死一死，没什么重要的原因，大家不必在意我的离开。拜拜啦。”一度成为热点的抑郁女孩，最终也不可避免的地遁入夜色。

　　小秋。老鹿叹了口气，然后把围裙一系，开始熬鸡汤。IT男能修电脑，能下厨房，世人皆知。但是每个厨子的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辛酸史。当年周星星去了少林寺才成为真正食神，张国荣也是三顾草庐才请出了世外高人做出满汉全席。老鹿的厨艺多来自当年的女友。轰轰烈烈热恋四年，走南闯北相濡以沫，结果老鹿被一个大胸美女勾搭了一下俩人就相忘于江湖。我讲这个八卦不是要说老鹿道德有多低下，只是男人嘛，你们都懂的。

　　说到胸，罗晓秋确实是没有的。老鹿和小秋搂搂抱抱睡了一晚上，老鹿摸来摸去却不知道自己摸的到底是前心还是后背，于是便可以踏踏实实睡觉。罗晓秋是个好姑娘，虽然平常是流氓了些，但是实际生活中又体贴又细心，长相也能有个七八十分，就因为没胸导致老鹿禽兽不如，这确实是人类的一个大悲剧。

　　回到老鹿这里来，老鹿现在觉得人生唯一缺少的就是……不确定性。三十来岁，老婆有了，孩子也要有了。在公司是个小头目，手下管着五六个小兵。美中不足的是，从前前台美女的胸很大，每次去寄快递都可以偷窥两眼，结果后来有一天老板的女人来大闹天宫，不知所终。老板黑着脸换了一个平胸姑娘，这让老鹿想起了当年的基友小秋，颇为忧郁。

　　当年老鹿拖着女友，还和小秋走得很近，各种风言风语就少不了。老鹿的女友是有自信自己的男人不会出轨的，至少不是跟小秋。因为她是B，小秋只能算是A--。至于之后被C女抢走了男友，那是预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前面的严谨不是瞎掰的。扯回来，小秋曾经在魔兽里问过老鹿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老鹿当时正在闪电大厅对面打图纸打到焦头烂额心神不宁，就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啥。

　　我觉得我们就好象是小四和韩寒。

　　老鹿虽然不是普通青年，但却也不是文艺青年。韩寒这种大众角色他自然是略知一二，小四是什么人他一点概念没有。刚想开口问问，结果却恰好拆出了图纸，于是接下来半个小时老鹿逢人就显摆自己的基韦斯图纸，丝毫没有想到这个基暗合了那个基。

　　这件事情小秋是不会怀恨在心的，因为这个孩子遇到事情只会想到是自己的错误，被人忽视也是一样。所以她死了，就那么死了。十层楼，白色长裙。当老鹿闻讯赶去的时候他只看到那鲜艳的红和刺眼的白。我不想说那醒目的颜色组合完全是出于老鹿的想象——虽然他确实有意忽略了些什么。

　　老鹿开始的反应除了惊愕，还有愤怒。他首先想的是那个biao子养的男人抛弃了小秋，所以小秋才会自寻短见。于是鹿回宿舍拎上暖瓶打算去找人拼命，一出门正好和室友撞了个满怀。室友满脸娇羞地帮老鹿揉着胸口，老鹿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不知如何是好。半晌，老鹿说我要去打水了。室友说要不你还是换个暖瓶吧。其实你那个暖瓶我用了四年了。

　　人生的真相就是这么令人痛苦。

　　可是小秋的男友是谁？老鹿首先用室友练了暴怒暖瓶击，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尽管小秋确确实实经常跟老鹿提起这个男人。

　　他很宅。他缩卵。他拳皇很nb。他很会打篮球。等会儿。老鹿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再来一遍。他很宅。他缩卵。他拳皇很nb。他很会打篮球。

　　……

　　难道这只是一个小秋编出来的人物？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几天后，老鹿去参加了小秋的葬礼。

　　小秋小小的躯体被藏在白色的床单下。老鹿尽量不去想她已经支离破碎，却又忍不住去想。到这个时候他想起那不知是前心还是后背传到自己指尖的温暖，突然间就悲从中来。

　　男人们从来不在人前哭，只是眼睛湿湿，然而三分钟后老鹿觉得忍无可忍，一头冲进洗手间。正要放声大哭却看到趴在洗手池上几近崩溃的小秋他爹。小秋他爹其实不认识老鹿，但是这一老一少就那么在洗手间里抱作一团，哭个没完。

　　这个夏天的主题除了眼泪，还是眼泪。

　　老鹿毕业后留在了这个巨大庞杂的都市，每天除了码代码，就是码代码。逝去的人向来不会在人们心里留多久，没几天小秋的事情就被老鹿抛在了脑后，藏在了心底。电影散场了，生活总要基友，大雾，生活总要继续。工作中老鹿总是很努力。老板有的时候装作关心地问问老鹿，老鹿就会回答说，吃苦在前，享乐在后嘛。听到这个领导就会神色怪异地笑笑，不过老鹿是不明就里的。

　　老鹿读完了最后一份文档，觉得基本上可以向用户和老板交差了，于是伸伸懒腰，开始翻邮箱。

　　小秋是不会发邮件给他的，所以最合理的猜测，是某人的恶作剧。而且不会这么结束的，对吧。

　　果不其然。

　　『如果有一天……』

　　没有收到你的回信，但愿我不是在自说自话吧。

　　我好伤心，都没有人爱。不对不对，有几个小苍蝇天天缠着老娘，可是老娘都不稀罕。

　　只是我爱的人总是在爱别人。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让他讨厌我了。昨晚失眠了，想了一夜也没有想通，脑子真乱。

　　——小秋

　　老鹿摇摇头。小秋不是这个样子的。小秋是个阳光的好女孩。这人的恶作剧也忒无聊。

　　于是老鹿简短地回了一个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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