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殇曲

　　含露宫偏殿中，庆妃正与柔嘉婕妤说着午后的闲话。
　　“妹妹，你说这如贵人福气真是好啊，本宫方才查过起居注和彤史，她统共才承宠两次，竟珠胎暗结了，妹妹你如今可是宫中承皇上雨露最多的的人了，这肚子怎么还不见动静呢？”
　　柔嘉婕妤红着脸垂眸轻声道：“是嫔妾无用，让娘娘失望了。”
　　庆妃似语重心长般握起柔嘉婕妤的纤长的手指：“妹妹啊，以色侍君，终是不长久的，更何况你的家人远在苏杭，没有端贵嫔她们那样的家世，你若想在宫中立足，须得有自己的孩子，明白吗？”
　　“是！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好了，回自己殿中歇着吧，如今如贵人身子不大好，今晚应该还会是你侍寝呢！”
　　静言捧着滚热的雪山一品茶上来，为庆妃换下有些凉了的茶水：“娘娘，这雪山一品是前天边疆快马送来的珍品，皇上只给了太后、皇后和娘娘宫里呢，足见娘娘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长宠不衰啊！”
　　庆妃接过茶盅，浅浅啜了一口：“御赐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去，派人把本宫宫里的雪山一品匀一半儿出来，给素宁苑送去。”
　　“娘娘，这……”
　　“这什么？如今皇上心心念念的就是素宁苑那位的龙胎，若是早两日知道这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这珍品还轮得着本宫宫里吗？还不快去！”庆妃缓了口气，道：“告诉如贵人，让她好生养着，本宫改日得了闲便去看她。”
　　“是，奴婢遵命！”
　　赫连婕妤微微笑着走进偏殿，轻轻福一福：“嫔妾给娘娘请安！”
　　庆妃抬眼看了看她，不在意地摆摆手让她起来：“本宫宫中的奴才越发不会当差了，婕妤来了也不通报一声，坐吧！”
　　“嫔妾走近听得娘娘在跟静言说话，似乎心情有些不快啊，所以就没让宫女通报，娘娘您恕罪啊……是因为如贵人的龙胎惹得娘娘烦恼？”
　　庆妃扫了一眼赫连婕妤：“不要胡说，如贵人身怀龙胎，是阖宫欢庆的事，本宫自然替她高兴的。”
　　“是，嫔妾也为如贵人高兴。有一件事情娘娘您一定有兴趣，适才嫔妾欲去清荷渚看望婶母和堂妹，在离那儿不远的地方遇到了一个人，娘娘您道是谁？”
　　庆妃疑惑道：“是谁？”
　　“就是咱们皇上啊！”
　　庆妃手中茶盏的杯盖“啪”地一声落在杯口上，很快，庆妃收敛眸中失态的神色，放下茶盏，平静地拿起帕子拭了拭沾在指上的茶水：“本宫一早猜到皇上有这个心思……皇上进去了吗？”
　　“并没有，只是远远地望了一会儿，嫔妾躲在假山石后面，没有出来拜见，随后也便回宫了。”
　　庆妃冷声道：“你做得很对，否则难免尴尬，皇上既对她有兴趣，何不将她纳入后宫，又要打着封郡主侍奉太后的名头让她们住进宫中做什么？”
　　赫连婕妤略略思索，缓缓道：“嫔妾的这位表妹是孝女，她自幼与婶母相依为命，母女情分极深，想来皇上知道她不愿母女分离，故出此策吧！”
　　庆妃点点头：“看来是如此了，皇上成全了她的孝心，不如就让本宫成全皇上的痴心吧！”庆妃停了停，见赫连婕妤沉默不语，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她入宫为妃？”
　　赫连婕妤连忙抬头出声道：“嫔妾鼠目寸光，娘娘说如何便如何，嫔妾唯命是从。”
　　“嗯，你知道就好。”说罢又放缓语气，剥一只香橙放入赫连婕妤手中：“其实，若你争气点，为皇上诞下皇子，也不必本宫费心思扶植他人了。”
　　“是，是嫔妾自己福气薄。”赫连婕妤起身道：“娘娘，嫔妾还要去素宁苑探望茹贵人，就不叨扰娘娘了。”
　　“依礼制，你应该亲自去看望如贵人，你去吧！”
　　庆妃提起浅蓝绣雪白梨花瓣的裙摆，慢步走到妆镜台前坐下，命静言将发间簪环一一褪下：“派人盯着赫连婕妤，她近来有些不安分，似乎和文婕妤走得很近啊。”
　　静言半蹲在庆妃身后，用一把雕凤镶宝的黄花梨木梳替庆妃篦着过腰的长发：“是，娘娘……那个香还要继续給她吗？”
　　“不用，那个香用到现在，她已经不会再对本宫产生威胁了，况且，本宫现在找到了更好的棋子。但是，若是赫连氏敢对本宫有什么异动的话，本宫定不轻放过她。”
　　静言拿起一对美人拳替庆妃轻轻捶着腿：“娘娘是说柔嘉婕妤？柔嘉婕妤如今那么得宠，她会事事听娘娘的吗？”
　　“她输在家世上，门楣低下，若是她诞下皇子，那也是我含露宫所出，皇上定会将他交由本宫抚养，更何况，她如今在宫中只能依靠本宫，本宫控制她接触宫中其他妃嫔，就是要她孤身一人，除了本宫之外，无可倚靠！”
　　静言道：“娘娘好打算，可是如今娘娘年轻，何不自己再为咱们怀恩帝姬添个小皇弟？”
　　庆妃半合上眼，浓密的睫毛如寒鸦翅般微微扇动，她叹气道：“本宫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当年生怀恩伤了元气，御医虽不明说，难道本宫心里不明白吗？本宫已难再有孕了……”
　　沉默半晌，静言问道：“那么如贵人的孩子，娘娘作何打算？”
　　庆妃平静道：“宫中许久无所出，皇上必得十二分看重，还当着后宫所有妃嫔的面叮嘱皇后看护，这不是明摆着的告诫嘛……本宫不方便动手，你们都小心着点。”她拈起一枚晶莹剔透的鲜荔脯放入口中：“本宫不动手，自会有人蠢蠢欲动。”
　　“娘娘是说，上官婕妤？”
　　“上官婕妤率直爽朗的性格倒也得皇上几分欢喜，所以她每每仪制穿着上僭越，皇后也不好认真发作她，对了，上次百花宴上因为邢嫔的缘故她被罚，如贵人一向与邢嫔交好，若是有人挑她几句，她是不会忘记回报那次羞辱的吧？”
　　静言恭谨回道：“是，奴婢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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