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情剑

　　三个月后。
　　这天，雪芝背了师父教的剑法口诀，硬拉着三师哥到天豁峰的树林中游玩。李涉面对那可爱的师妹，无奈的笑着答应了。这三个月来，他见她虽对一切新鲜事感到好奇，但笑容后总有隐隐哀愁，心想她对于父亲骤逝难以释怀，也就对她的请求无所不允。
　　这是个阳光很暖的晌午，地上的雪似乎也不那么冷了。小小的雪芝拉着高高的李涉，蹦蹦跳跳的走在北方的山上，第一次听李涉说长白的风景圣地，说长白天池如何镶嵌在秀丽的十六座山峰之间，与天池作伴的还有两个明镜也似的美丽湖泊，如一双清灵的眼睛注视着人世间的无奈和沧桑，说紫霞峰烟云缭绕，宛若西天落霞，紫气满峰…。
　　她开心的听着，走着走着，两人走到了长白瀑布边，望着两条雪龙似的水柱猛烈冲击下，溅起浪花无数，似飞雪漫天，崖下形成水潭，相当绮丽壮观。李涉说道：「飞瀑撒下千堆雪…就该是这样子的了！」
　　「三师哥，你很喜欢念书呀？」雪芝睁的大大的眼睛问道。
　　李涉摸摸她小小的头颅，宠爱的笑道：「是。」
　　「那你都跟谁学的？」她歪着头问。
　　李涉笑了笑。「自己看呀！小傻瓜。」
　　「怎么看？」
　　「师父那儿的，有很多书。以前，师父也是个读书人，少年时中过秀才，只是后来就不太看书了！师父见我喜欢，就让我自己看着玩儿，有不懂再问他。怎么？小师妹，你想念念么？我帮妳跟师父说。」
　　「书上都说些什么？」
　　「有很多，有教人做人做事的，也有讲故事儿。」
　　「说故事儿？师哥，改天你说一个给我听，好不好？」她央求道。
　　「好啊！」他慨然答应。

　　忽然，雪芝叫了一声，指着瀑布边的地上。「三师哥你看，有兔子！」说罢，她放开李涉的手，奔过去。她惊呼：「牠受伤了！牠在流血！」
　　李涉走过去，低下头，真的，那是一只皎白的雪兔。牠的毛茸茸的后腿知被什么东西弄伤，正汩汩流出血，看到有人靠近，那只兔子登时睁着圆圆的眼睛，戒备的望着他们。
　　「应该是被咬的，但不知这只兔子怎么能逃出敌手。」
　　「师哥，你救牠….好不好？」雪芝露出求恳之色，怀着希望的仰望他。
　　「妳要养牠？」
　　「要要！我要养，师哥，求你！」她抓着他的袖子，哀求。
　　「好罢。我们带牠回去。」
　　「耶！」她高兴的尖叫。「我要叫牠阿雪！三师哥，你是天下最好最好心的人！」
　　李涉无奈的笑笑。心想，妳才是天下最好心的小姑娘吧！
　　***
　　这天夜里，风扫的很急，雪也下的很大。
　　侠隐轩里，李涉刚放下手中的史记，伸直身子，正要熄灯。
　　忽然，觉得房门传出了很轻的拍打声。他走过去拉开门栓。
　　「雪芝！？」他微微一惊。
　　「呜….三师哥….」她红着眼眶站在门外，怀里还抱着阿雪。
　　「怎么了？」他把她拉进来。
　　她扁扁嘴，眼泪又掉下来。
　　「发生什么事？别怕….跟我说…..」他心中一悸，急问。
　　「好可怕….」
　　「什么好可怕？」铁剑门中向来戒备森严，他不认为会有歹徒，但见她哭的凄惨，不觉大为紧张起来。
　　「呜…..风一直拍窗户…..吓死我了…..」
　　他一怔，登时有股想笑的冲动。他扬眉，不可思议的问：「风拍窗户妳会怕？！」
　　「对啊！三师哥你不知道，风吹的外面的树一直摇一直摇，我把所有窗户和门都关了锁了，可是树的影子还是跑到房子里，我吓死了！」
　　「没出息的家伙！」他笑骂。
　　「呜…..人家才学会自己睡没多久….那影子一直晃，风又一直拍窗户，好像有人要闯进来一样…..好可怕啊！」她眼睛红红的，像极了阿雪的眼睛。李涉看着她可爱的模样，觉得心都快融了。
　　忽然，一阵冰风从窗棂吹了近来，她打了个冷战。
　　「别担心，我陪着妳。别怕！」李涉温和的说，他取来一件长衫，披在她小小的肩头上。「长白不比江南，别冷着了！」
　　她觉得肩上一暖，仰头回望。李涉那俊秀斯文的脸正关怀的看着她。
　　「真够没用的….好吧！」忽然，他深深叹息。「小笨蛋，你待在我这儿，等一下再回去。」
　　「三师哥…」她细细柔柔的嗓音让他心软。
　　「怎么？」
　　「我….我….能不能别走阿……」她露出求恳的神色。
　　「不行！」他坚持。
　　「求你….」她哀哀的求着，泪光闪烁如银。
　　李涉心又软了，望着她稚嫩的、小小的脸蛋，他逐渐说服自己。李涉啊李涉！她不过是个小小孩罢了，你何多来这许多顾忌？！何况，不过陪陪她而已….
　　「师哥...求求你…..」她眼眶的泪珠摇摇欲坠，快滚下来了。
　　「只能今天。你答不答应？」他在心里叹息，为自己的投降叹息。他正色说：
　　「只有今天哦！以后要学着自己睡，知不知道？！」
　　她露出喜悦的色彩，小脸瞬间燃亮了起来。这三师哥人真好！她感动的想，不禁依赖对他笑了！
　　这真的只有一次吗？当然不！所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这天开始，小雪芝如果害怕或失眠，往往就往侠隐轩闯，李涉开始不断再三劝导，但是后来总对她的眼泪投降，无奈的让出一半的床。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的小雪芝十二岁，从此，不管她再如何哀求，李涉再也不许她和他挤一张床了！
　　***
　　在小雪芝十岁那年，有一天夜里，她又跑到李涉房里，缠着他说故事。
　　「师哥，你说个故事儿给我听，好不好？」她央求。
　　「我不太会说，怕妳要觉得闷。」他微笑。
　　「没关系啦！你说嘛…」她撒娇。
　　他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她憨憨的小脸，心里忽地一热。他微笑，思索了一下，说：
　　「恩…那我跟妳说一个故事，我在书中看过的，相当喜欢。是关于佳人歌，故事发生在汉朝，是汉朝皇帝汉武帝的故事儿，妳听过汉武帝么？」
　　「没听过。他跟当今圣上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都是皇帝，不过汉武帝是两千年前的人，汉朝也已经覆亡很久了！」
　　「哦….」
　　「那是一个悲剧。要听吗？」
　　「要。以前在家乡，有时过节城里有戏子表演，爹爹带我去看过。里面也有很多悲剧。」雪芝浅浅一笑，眼睛浮起一层薄薄的水光，显然忆起了昔日和父亲在一起生活的快乐时光。
　　蜡烛的火焰映落在两人的眼中，跳动着。红红的火光映在她水盈盈的大眼中，有一抹楚楚动人的韵味，眸子也更清亮了。
　　李涉望着她，心中溢满了温柔和怜惜，看着她可爱可怜的小脸，他更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这个惹人疼爱的小妹妹。
　　「我还没看过戏呢…..以后，我一定要去瞧瞧那是怎样的。」他叹息。
　　「李师哥，你从小就住长白呀？你的爹爹妈妈呢？」
　　「我也不知道，或许去世了吧。我是在一场女真人和汉人的争斗时，师娘在庙口捡回来的。」
　　「有师娘？怎不见她哩？」
　　「师娘去世很久了，在我十岁时因为生病去世了。」
　　「哦…那师父一定很伤心。」
　　「是啊。我还记得师娘走的那年，师父都闷闷不乐的，很少笑。」
　　「我记得以前看戏时，主角儿被人陷害死了，我一直哭，爹爹曾对我说，人生最痛苦的就是生离死别。现在，我也懂了！」她扁扁嘴，用力拭泪。
　　李涉怔着，半晌无语，好久好久才说了句：「是啊，真的是这样。」
　　「咦….那你没想过要去找爹娘吗？」小雪芝忽然问。
　　「当然想过。」他苦笑。「想过千千万万次了！可是，想过又怎样呢，根本毫无头绪。而且，以当年那样的情景，只怕他们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你看过他们的脸吗？你可以到山下找找呀….」
　　「当年我只是在强褓中的婴儿，怎会记得呢！」
　　「师哥，那你想过你的家人应该是怎样的呢？以前啊，我常常想娘的样子，虽然我也没见过她，我想她一定像仙子一样美！」
　　「我想，我的父母或许是樵夫药农甚么…也有可能，是来这儿作贸易的商贾，因为当年放我身畔的是一把白玉作的笛子…」他望着烛火，沉思。忽然，他抿了抿唇。「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已不想那些了，对我而言，师父就像我亲爹一样，师兄弟们是我手足，这和我亲人并没有什么分别。」他顿了顿，说道：「而妳，就像我妹妹，也是我的家人。」他露齿一笑，习惯性的抚了抚她小小的脑袋瓜。
　　雪芝也开心的笑了。「对啊，对我来说，李哥哥也和我爹爹一样好！」
　　「小傻瓜…」李涉笑意更深。「妳还听不听故事啊？很晚了，还是乖乖回去睡觉，嗯？」
　　「师哥你说嘛，人家想听…」她撒娇。
　　「好..…那妳乖乖坐好，别打岔。不然，我可要睡觉，不陪妳了！」他笑着威胁。
　　「是是！我不打岔，你说汉武帝他怎么了？」
　　「汉武帝很喜欢听调子，他有很多的乐匠乐师帮他写新调子，在他的乐师里，有一个叫李延年的，因知音善舞而受武帝宠爱，一日他将一曲新声呈上给武帝，那就是佳人歌了！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在得！
　　这般颜若舜华比喻，立刻吸引了武帝的注意，如此手如柔荑，肤若凝脂，既含睇兮又宜笑的美人，人间焉能寻得？」他顿了顿，脑海里忽然浮起滴滴丽若朝霞的容颜…那心中千思万念难以自遣的飘飘蓝衫，此时此刻不知正在何方？
　　他用力一摔头。
　　都过去了！他对自己说。
　　他又接着道：「当时，武帝听完，叹道：人间真能有如此佳人么？李延年说，那正是舍妹。李延年的妹子，就是后来的李夫人了。这李夫人果真有倾国倾城之姿，汉武帝很快的爱上了她，将她接进宫后，她成了皇帝的新宠。李夫人生了一个儿子，她的两个哥哥都得了官爵。可惜，自古红颜命多舛，她不久就病了！在卧病时，武帝想看看她，她却坚决不让武帝见。」
　　「啊？为什么？」她忍不住插嘴。
　　「因为，她不要武帝见到生病憔悴的她，她希望在他心中，永永远远都是昔日美丽的样子。」
　　「可是，那样太残忍了！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喜欢她到最后呀！如果只是喜欢容貌，就不是真正喜欢了！」
　　如果只是喜欢容貌，就不是真正喜欢了….如果只是喜欢容貌，就不是真正喜欢了…..李涉忽然想，如果，滴滴不是那样娇媚秀美，艳丽绝俗…..自己，是不是还那样疯狂的喜欢她？
　　「三师哥？」雪芝唤他。
　　「哦….」他回过神，匆促对她一笑，接着说：
　　「然后，李夫人就香消玉殒了。」他顿了顿。「她过世后，汉武帝一直很思念柔弱美丽的她，不仅写了悼李夫人赋，还找方士招魂，在七八年后的秋风辞有这样的句子，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敢忘，那位佳人，就是指李夫人了！就可怜那样丰姿□□的美人，像烟雾似的在人间走了一遭。」
　　「哦……」她看着三师哥，似懂非懂的，幼小的心灵竟也微微酸楚起来….
　　***
　　这夜，月亮很圆。
　　雪芝一个人静静的在树林里练剑法，她一遍又一遍的使着白天师父指导的新招式，不知怎么，一点一挑的总是使得不灵光。
　　玉盘般的明月很柔很柔的照着她纤瘦娇小的身子，不断的劈腿、飞身、跳跃……她有时会忽然重心不稳，跌得重重的，但是，她会咬紧牙，再扶起身子，用力的站起来，如此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终于，她累了！
　　雪芝坐在雪地上，将剑随手一扔，靠在树上喘气，寒冷北方的冬夜，将她吐出的气息散成一团团白雾。
　　她抬起头看着天际，明月斜挂于树枝上，是一抹苍白。
　　夜越来越深了！深山的风凉而幽冷，呼呼的穿过重重山林间，像低低的轻叹，好凄怆、好悲凉….
　　忽然，远方隐隐传来悠悠的笛声，在寂静的深夜里，特别的清晰。
　　她心中一突，仔细侧耳倾听，真的是！真的有笛声！不是风穿过林梢的低低呼唤…..
　　只是，深更半夜的，会是谁呢？
　　她应该害怕的，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那悲悲凉凉的笛声竟像宿命的呼唤般，让她不可思议的像心灵滑过一股暖流，有一种亲切的味道，彷佛在向她招手，柔柔的告诉她，来吧…..来吧……来吧……
　　她暂时忘了恐惧。
　　抓起雪地上的剑，她轻轻的、蹑手蹑脚的循着声音来源走去。她的速度很快，行走间，她隐隐约约记起，再过去不远处，应该就是鹿鸣峰的方向了！
　　忽然，那笛声倏地终止！她一惊，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置身在不知名的树林里，而离铁剑门主殿也不知有多少路遥了！
　　糟糕！
　　茫然四顾，只见黑压压的高大树林，绵延不绝，彷佛延伸到天的尽头，她迷路了！凄绝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雪芝紧紧握住长剑，忽然深深的懊悔自己的好奇…..
　　正茫然无助之际，那笛声又悠悠的响了起来，她一喜，迅速地向声音来源奔去！她跑到一片平滑的雪地旁，雪地中间，有一块两人高的大岩石。她往上一望，她看见那个吹笛人了！
　　只见清冷的月光下，一个白衣男子坐在高耸的石头顶端，晚风很柔的拂起他的白色衣袍，轻轻飘动。朦胧的月下，他的容貌不甚清晰，小雪芝用力仰起头，模糊的看见那男子似乎手拿着一只色泽温润的白笛子，看上去依稀彷佛是玉造的….由于仰角的关系，那人的面目正好被握住白笛的衣襟掩住。
　　他很专注的吹着笛子，专注到竟没发现她的注视…..曲调凄凄凉凉的，那吹笛的男子似乎陷入在悲伤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雪芝很轻很轻的呼吸，心动的往上望，尽管当年她只是个小小的孩子，在这样的夜色里，在这样美的月光之下，小小的个子抬头望着高处吹笛的青年………忽然，像电光火石一般，一种感动的、亲密的、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物的款款柔情涌上她的心湖，席卷住她，包围住她，淹没了她……..
　　雪芝绝对不会知道，这份悸动将会缠绕她一生一世，在这无知的年纪里，她可能只当这雪夜幽笛是人生中的一朵昙花，一段插曲，可是…..为什么她的心竟为那人笛声中的情绪起伏而揪紧，为他心痛？
　　她入神的倾听着，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退后一步…..
　　忽然，「喳」的一声轻响。该死！她不小心采到地上的枯树枝了！
　　几乎是在同一刻，那笛声嘎地中断，她心中微凉，扬起睫毛，睁着一对惊慌的眸子，正要望向那男子，几乎是在同一刻，电光火石般她的眼前迅速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盖住了月光，那人相当警觉的发现了她！
　　就着淡淡的月光，那人能很清晰的看到她的脸，他似乎微微一惊，缓缓的吸了口气。他开了口，声音相当低沉：
　　「雪芝，你怎么来这里？」
　　她吓了一跳，这声音…….
　　果然，那男子轻侧了侧身，月光直射在他脸上，她终于清楚的看到那人的五官：剑眉，凤眼，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坚毅的薄唇……
　　那人，正是李涉！
　　他怎会在这里！？吹着凄凉的调子，一个人悄悄的躲在这里…….
　　她怎会在这里！？从小到大，当心中抑郁难遣，他总是抛开人群，来到这儿享受一个人的清静，她，才刚刚来没多久，怎会知道这处？……
　　「大半夜很危险，妳怎么跑出来呢？」他将笛子系在腰间，雪芝终于清楚的看到那是一把很漂亮的、白玉作的笛子。李涉蹲了下来，注视着她小小的脸，正色问。
　　「我….我出来练剑……」她嗫嚅着，有些不安。
　　「练剑练到这儿来？在大半夜里？嗯？」他扬眉，眼睛亮晶晶的，倒不生气，只觉有趣。
　　「不是…我出来练剑，刚好听到你的笛声，就…就来瞧瞧….」她更不安了，有些瑟缩，手指下意识的搅动着衣角。
　　李涉难以察觉的瞄一眼她放在脚边的长剑，他微微一笑。
　　和蔼的抚摸她小小的脑袋：
　　「这么乖啊？小丫头，师父知道妳练功这么勤，一定很开心！」
　　「没有啦…」她脸微红。「我练来练去，总是学不好…..」她扁扁嘴，抬眼看他，发现他正看着她，眼里尽是一片温柔的笑意和真挚的关心。
　　她有些震动了，在他那温和宁静的目光下所震动了。
　　「以后，一个人别大半夜出来。」他正色的说，「长白山上，什么都有哇…还有…..」他神秘兮兮的顿了顿，眼里闪过一抹兴味促狭的光。
　　「有什么？」不会有妖魔鬼怪吧？一道冷汗流过她的背脊。
　　「有….雪女呀….」他压低了声音，然后仔细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果然，小丫头的脸顿时刷白了。
　　不信她以后还敢乱在这样深的夜里跑出来。真的，这荒山野岭不乏野兽豺狼，这条路他从小到大走惯了的，她却完全不熟悉，四面八方的森林，怎么看每个方向都像极了！不清楚路况的人，很容易走失。如果乱闯乱走，很有可能走到荒山去，那儿人踪俱灭，可能一年半载没几个人经过，倘若遇到野兽，真的喊破喉咙也没人能救了！他暗想。
　　「雪…雪…..雪女…？」她结舌，心跳漏了一拍，瞳孔紧缩，紧张的四顾。
　　「是啊…」他更神秘了，声音压更低。「我以前听师父说，雪女最爱吃小孩子的肉了，尤其在这样的夜里，她的肚子最饿了！」
　　小雪芝打了个寒战，抓紧李涉的衣袖，她的脸色惨白神色紧张。
　　「怎….怎办….师哥…..我们快走…….」
　　瞧她紧张的！李涉心里狂笑。真是，这小师妹真好玩….
　　他原本思绪烦乱，今天是某个人和他认识两周年的日子，他翻来覆去总是孤衾难眠，于是又到老地方来吹吹笛子散心，望能一遣愁绪，谁知忽然来了个老实好骗的小家伙。和她在一起有趣极了！他好笑的想。
　　「以后啊….妳还敢不敢半夜乱闯乱跑？」他微笑起来，很有兴味的看着她。
　　「不…..不…..不要了！」她又惊又怕的忙道。
　　「嗯，这才乖。」他的嘴角上扬。
　　「师….师哥，咱…咱们回去好….不好？」她恐惧的看看四周的森林，怀疑会不会有个女人冲出来，将她抓走…..
　　「好，走！」他干脆的答应。牵起她吓的发冷的手，往回去的方向走。
　　行行重行行，雪芝被他大而温暖的手握着，心里涌起一阵不可思议的温暖，有高大的三师哥在身边，她忽然觉得，雪女再也不可怕了！因为，她知道，这双手的主人会保护她…….
　　「雪芝。」他忽然开了口。
　　「嗯。」她应着。
　　「你对这儿还不熟，以后，别在晚上出来，知道么？」他的声音平静。
　　「我再也不敢了！」她无力的说。真的！太可怕了，有那种吃人妖，谁还敢跑出来！？
　　他握紧她的小手，相当满意。
　　「三师哥…..」她傻傻的唤他。
　　「怎么？」
　　「你吹的那个，是笛子么？」
　　「是。」
　　「我都不知道，原来…原来…..你会吹笛子……..」她扬起睫毛，那两泓秋水映着月光，闪烁如天边的两颗寒星。
　　「从小自己慢慢学的。」
　　「你好厉害呀！会使剑、会读文章，还会吹笛子……」她叹道。
　　「师娘捡到我时，这把笛子就放在强褓之中。」他注视着前方，脸上带抹沉思的神色。
　　「你刚刚吹的是什么呀？真好听。」她打断了他的思绪。
　　「夜雨寄北。」他应道。
　　「夜雨寄北…..」她喃喃重复着。
　　「是。」他清晰的说。「是唐朝李商隐的诗。对了，说到这个，雪芝，妳上回跟师父拿的书看得怎样了….」
　　「有几句不明白……」
　　「哪几句？明天拿来，我看看……」
　　……….
　　两人的声音消失在树林中。
　　天际，那抹残月逐渐的西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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