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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心已起
一个月后，端午，在韦贤妃的安排下，我又见到了完颜宗秀，还有他的母亲和妹妹并一个陌生的调皮男孩。完颜灵娜看上去并不怎么高兴，我猜是因她尚未打动郓王之故。
韦贤妃与完颜夫人很是熟稔的互相打招呼问好，贤妃慈爱地对那男孩说：“一年不见了，这迪古乃又长高了不少啊！”
那男孩是八九岁的样子，长得白白胖胖的，模样上很是讨人喜欢。看他和完颜宗秀一样都穿着我们宋人的衣服，却不想是一个有着女真名字的金人。
男孩开口而出的是不甚纯熟的汉话：“韦夫人，听说宗秀阿叔要来宗贤伯伯府里见他未过门的妻子，我是跟着他们一齐过来凑热闹的！宗秀阿叔他本不让我过来的，要留我在府里面温书呢！”
贤妃掩嘴轻笑，完颜夫人对韦贤妃说：“宗干不久之前奉旨离京南下办事去了，那徒单氏和大氏二人都是极宠孩子的娘亲，这迪古乃可不就成了一匹脱了缰的小野马嘛！他整日里都跑到我们的府里去，五天前便在我们府里住下了。他素喜汉文，宗秀从衙门里回府之后就被他缠得连身都脱不得。不然啊，我们早就过来了。迪古乃，快来和吴姑娘见礼，她以后可是你要喊‘婶娘’的人呢！”
男孩那有神的双目机灵一转，顺着完颜夫人所指的方向看了过来。他小跑了两步，在我的面前停下，然后半抱双拳轻轻向前一推。
“小侄完颜亮见过婶娘！”
我忍着非常羞恼，扭过脸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一哼声音着实不小，众人自然是发觉了我的不满，完颜宗秀轻咳，他责备完颜亮：“亮，你失礼了。你就唤她为‘吴姐姐’吧。”
完颜亮却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阿叔你乃我的父辈，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怎可唤她‘姐姐’呢？自然是要唤‘婶娘’了！”
一时气氛大冷，韦贤妃忙对完颜亮说：“迪古乃，你唤‘姐姐’也无错的。我们宋人有时会唤自己的母亲或姑婶为‘姐姐’。这样吧，镜儿，你与宗秀二人也许久未见过了，你们二人就去偏厅里单独地聊一聊吧，也能自在一些。桌上的粽子都是我今晨亲手才做好的，你们端着，尝尝鲜。”
完颜宗秀先礼貌地向韦贤妃道谢，随后端起一盘用五色绳和苇叶捆绑的枣粽朝偏厅的方向走了两步。他扭头看我，笑了笑，他用眼神询问我为何还不跟上。我向贤妃道罪说‘奴婢告退’，然后才随着完颜宗秀入了偏厅。最后隐约听见完颜灵娜说什么赵楷如何如何，似是在向韦贤妃打听郓王的近况。
因我先前的举动，他进内立刻对我说：“亮还年幼，不怎么懂事，你不要怪他。”
我平静道：“一个孩子，我怪他作甚么。”
二人间沉默了一会儿，我见墙上挂着一幅‘千里江山春景’，题的词是前朝苏轼所填的《水调歌头》。完颜宗秀变得很是紧张，他用手不自觉地拿起一个粽子轻轻摆弄。
“半个月前，韦夫人她遣家仆去跟我母亲说了她的意思，我简直都不敢相信。她说你已愿意嫁我，这，是真的吗？镜儿？”
我鲜有地冲他温和一笑：“是真的。贤妃已与我说清了利害，我知我与官家的缘分已尽，我知你待我一向真心，所以，宗秀，我愿意嫁给你。”
他已近乎狂喜，却又怕外间的人们会听到，只努力地压着激动小声信誓旦旦道：“我就知道，时间一长，你定是会忘记他的！镜儿，我向你保证，我对你还是会如以前一样好！这辈子都会很好！”
我随口说：“何必急着保证？我不要你的保证。”
他无比郑重道：“镜儿，你或许不想要，可是我想给。”
他殷勤地为我剥开了一只粽子，我接过便吃也并不道谢。他又向我问起我们宋人过端午佳节时的盛况，我只寥寥数语便带过。他不生气，又为我剥开了一只粽子，我摆手示意他先放下。
“宗秀，我想出去走一走。说来，我到你们金国来已有三年了，却从未四处看过。你愿意带我出去走走吗？”
我闲闲问道，不意外的看到他微微地皱起了眉。
我接着又问：“不可？那便算了吧。我本也只是随口地问一问罢了，我早知是不行。。。。。。”
“哪有！咱们这便走，我带你好好地看一看我们大金的国都！今日看不完，咱们还有一辈子！”
他突然就爽快地答应了我，我自然是不客气了，当即便推开了偏厅东墙上的那扇耳门走到了院子里。他也紧紧跟上，看上去很是愿意带我出去游玩。
二人出了府门后，我霎时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我已许久未曾这般的自由过了。自从国难之后，我便被关进了数个牢笼里，第一次，我挣脱了。
但是，如果要让这种自由变成永远的话，我还需好好地筹谋一番啊。
一回头，完颜宗秀正牵着他那匹枣红骏马。马儿一双眼看着我，倾长的脖忽然就伸了过来。
我吓了一大跳趔趄地后退一步，完颜宗秀赶紧扯住了马缰对我解释说：“‘红霜’很喜欢你，它这是在向你问好呢！”
我微气道：“我又不认识它！它怎会喜欢我？！”
完颜宗秀俊逸的脸颊两侧染上了一抹几不可见的绯色：“我曾为你画了一副小像，有时我会拿给‘红霜’看告诉它我喜欢的人是你，所以，它早已认识你了。”
我沉默不语，他牵着马抬脚便走，我跟在他的一旁安静地走着。身边路过的行人大多是女真人，但也有我们宋人、辽人、回鹘或是高丽人。人们经过时多会因好奇瞥看我们二人。
他使出了浑身解数热情地向我介绍着我们走过的每一处地方，我则兴趣索然地偶尔会回应他两声。他不气馁，以为我只是害羞而已。他买了什么牛乳制作的糖糕给我吃，我尝了一小口微笑说‘还不错’，他便又买下一大包让我带回去府里吃。
和他在一起游逛这会宁府，我的心里并不轻松，这和当年我与康王一起游逛汴梁时的心情大为不同。与自己心爱的那个男人一齐走着，即使什么都没有，也依旧是快乐的。可是和一个仇人走在一起，我只会越来越克制不住想报仇的情绪。
完颜宗秀正要给我买一个甜瓜吃来解渴，我瞧见不远处有一家铁铺，心思一动，我对他说想去兵器铺里面看一看。
瞟了店面一眼，他随口说：“那里面有什么好看的啊？等会儿我带你去皇宫附近的一条街上走走，那儿有上好的首饰坊。”
我故作好奇道：“我不要什么首饰。我早就听说你们女真人善制兵器，且模样很是新奇与我们宋国的兵器不同，所以我才想去看一看。”
完颜宗秀不觉有异，道：“好，咱们就去看看吧。”
这家占地不小的兵器铺分为了前店和后院两部分，前店里的柜台上陈列着已打造好了的各式兵器，多是他们女真人善使的弯刀。
透过与后院相连的那扇敞开的木门，我能看到后院里有不少在辛勤冶炼兵器的匠人。我心中冷哼，说不定那里面就有我们宋人，当初金军可是抓了上千各种御用匠人北上呢。
因我们二人穿的都是宋人衣服，伙计便用生硬的汉话问完颜宗秀：“公子。。。。买。。。东西？。。。。。什么？”
完颜宗秀笑着用女真话跟他说了一大通，我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伙计闻言大笑，他指点着我向完颜宗秀点了点头。完颜宗秀显得很是自豪，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塞给了伙计，伙计甚是高兴，想必那是他们金国的货币。
见我对一柄镶嵌了三颗蓝宝石的精巧匕首爱不释手，完颜宗秀瞧了两眼，接着笑问我：“你喜欢？”
我冲他微笑：“嗯，我很喜欢。这匕首真的是很漂亮。”
他当即便付钱为我买下了，我拔出匕首打量，如镜的刀面上映出了我唇边的一抹诡异笑容。我试着用手去摸了摸刀锋，他连忙制止住了。
“小心！会伤手的！这匕首以精钢锻造，很锋利的！”
我若有所思道：“只能伤人？不能杀人吗？”
他愣了一下，我看他的样子应是没有起疑，因为他很细心地对我解释：“确能杀人。若是你拿它刺中人的心、腹，且用力够狠，应是能杀人的。不过，匕首短小，倘或被杀之人已有了警觉，最多只能伤及皮肉罢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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