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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对峙
“镜儿！”
他近乎咆哮着冲进了卧房，守在我床边的梳儿赶紧让开了位置，然后站在一旁继续抹泪哭着。御医原本正在开方子，因见他来，吓的抖落了自己手中的笔，忙跪地向他请罪。
残余的疼痛很是微弱，我如今只觉得浑身疲累极了，手无力地任由他紧紧地握在掌心。
望着我，他双唇急速颤抖，才一开口，泪便涟涟落下。
“你，还好？”
我嗓子已经哭哑，略微干疼，无声道：“好，我好。德基，你是大宋天子，你不准哭。”
不顾在场的众人，他如无助的孩子般扑入我的怀中闷声哭喊：“我们又没了一个孩儿！镜儿，我们又没了一个孩儿！昨夜我们还说过要做这世上最好的爹娘，可是他却没了！”
他又猛然起身，瞪着尚未起身的御医愤怒道：“孩子是怎么没的？！怎么没的？！你告诉朕！”
御医脸色苍白，只能结巴回他：“初诊时，微臣便说过。。。。吴美人体弱。。。让吴美人切忌劳心。。。。今日小产是因。。。。因她近日心结过重所致。。。。。还有忧思过度。。。。微臣赶来之时，已是无力回天。。。。还请官家恕微臣无能。”
“心结。。。忧思过度。。。忧思。。。。”
他转过身怔怔地盯着我，我不懂他为何会如此怪异。
背对着众人，他忽然挥手：“下去，你们都下去！”
梳儿大着胆子道：“官家，妹妹她方小产，身子极弱，若是不让她好好地休。。。。。”
“滚下去！吴婉仪，你若是不听，罪同抗旨！”
因被他责骂了，梳儿脸上涨红一片，她无奈遵行：“妾这便告退。”
众人迅速地无声退下，他立刻逼近喝问我：“嬛嬛今日对你说了些什么？！你自见了她之后便眼神躲闪！我应该想到的！你说啊，一定是嬛嬛说了些什么！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十年了，她还是不想让我好过！还有，忧思，你为谁而忧？！可是因他死了，你这几日想着他心中悲痛难忍，所以就害了我们的孩子！。。。”
刚刚失去了他的孩子，又面对他如此莫名的指责，我痛苦不已，似恳求般对他说：“我绝不敢，求你不要。。。。德基，我说过，我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我怎会为他的死而忧思？！”
他逼问：“那就是赵嬛嬛了！是不是她跟你说了朝里的什么事让你心忧了？！她什么都不懂！她只是在骗你！赵嬛嬛，这个赵嬛嬛。来人，宣福国长公主速速进宫见我！”
门外立刻有人应道：“是，官家。”
我哀求道：“公主她什么也没有和我说，都是我自己。。。。她如今正怀有身孕，万万不可劳累，我求你不要迁怒于她！”
他却不肯听，摔门而去，我担心柔福帝姬会出事，于是爬下床想要追上他继续解释，却在还没走到门口时被进来的梳儿给拦住了。
“你怎么不好好地躺着？！赶快回去躺下！官家他好似正在气头上，我已请他去隔壁的书房里先坐下消消火。任你有何紧要的事，也要等他火气消了再说！”
我赶紧对梳儿说：“你赶紧派人去宫门等着公主，告诉她，无论官家问她什么，都要她说自己从没有说过。孩子如今没有了，若说官家杀人，我也是信的！”
梳儿大惊失色：“究竟是出了何事？我也想问官家和你说了什么，为何他突然要宣公主进宫？！”
我还未想好，便暂时不敢对梳儿说出岳飞之事，只推说：“官家疑心是公主对我说了什么，他现在是胡乱地猜疑别人。公主有孕在身，可不能出事！”
“好，我这就派人去等她！”
半个时辰之后，梳儿正喂我喝下按御医药方煎煮好的补血汤药，官家与柔福帝姬一同迈入了卧房，他几乎是将她推进门内来的，她差点便被门槛绊住，她面容看起来很是憔悴，想是在熟睡之中被人唤醒又匆匆赶来的。
“梳儿，你先出去。”
梳儿看了看我，向他求道：“官家，您能不能允妾先。。。”
“吴梳儿，你今日已经一连两次忤逆我的意思了！”
梳儿抱着药碗委屈落泪，我推推梳儿：“你先去吧，我无事。”
官家又下令，梳儿便不得不走。
官家将手按在了柔福帝姬的左肩，他似是用了极大的力气，她疼地几乎要哭，却倔强地咬住下唇不肯向他求饶。
他扯她靠向床边，指着我忍着汹涌怒意平声问她：“嬛嬛，这就是你真正想要的吗？我和镜儿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这你都是知道的，我记得，你刚刚回来时，还曾对我说过她是怎样努力去保护我们孩子的。你来看看，如今让她承受第二次失去孩儿的痛苦的人是谁？！究竟，你对她都说了什么？！”
柔福帝姬含泪望着我，眼中饱含歉意，她微启朱唇，想要开口说出真相。
我在床上跪下不停叩头，解释说：“这真的不关帝姬的事！是我自己心中藏事太多。德基，孩子没了，是我对不起你，求你不要伤及无辜！”
“无辜？谎话！”
“啊！”
他猛力一推，柔福帝姬摔在地上后不禁痛呼出声。紧接着，官家将一封信摔在了地上，正落在了帝姬的纤白手旁。
四个墨字，谨呈岳公。
他用手压着她的头逼迫她俯首去看那封信：“镜儿虽然只给我写过一封信，但是我清楚记得她的笔迹！她怎会突然写信给岳飞让他小心防备朝中？金使与我议论此事不过才是今日晌午的事，她已有三日不曾走出过这座凌虚楼了，是谁告诉给她的？！这只能令我想到你！赵嬛嬛，你好大的本事啊，连此种机密之事你都能知道！可，你知道便知道了，你为何又要告诉她？！你不知道她现在需要静养吗？！你可知我们这个孩子有多么的来之不易？！”
我赤足走下床求他先放开帝姬，可是他却用空着的那只右手将我推回了床上，而左手则狠狠地抓住她的发髻让她仰脸面向自己。帝姬望着他大笑不止，他恼怒非常，一掌甩过去，她的一侧脸颊立即便肿胀起来，将她的美丽损碍了几分。
柔福帝姬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但她并没有继续哭，抹去泪水，她冷脸瞪着官家，她眼旁那颗深埋于肌理下用胭脂点成的红痣此刻异常艳丽。
“九哥，我从没有想过要害镜儿和你的孩子。你知道真正是谁害了你吗？那是你自己！是你的不孝、不义、不仁、不爱让老天爷惩罚你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
父皇因谁而死？因为你！母后（郑皇后）因谁而死？也是你！
九哥，我曾经很崇拜你，就像镜儿，像所有的人，我们都崇拜着你。那一年，你出使金营，你的勇气令完颜宗望不敢再笑我大宋无人，你自己可还记得那个英雄般的你？！尤其，城破之后，你就是我们许多人忍辱负重坚持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在刘家寺的金营，我亲手埋藏了那么多的孩子，其中就有你的凡安和静安。你还记得你的亲生骨肉吗？你还能想起她们是怎样唤你‘爹爹’的吗？如果你能及时地率军回援汴京，你想，她们还会死吗？！
九哥，你若还记得，靖康二年，凡安不过四岁，她病了，烧的厉害，本来一直昏睡，突然却醒来，非常清醒。她问姜郡君‘爹爹何时回来，我很想他’，姜郡君哄她说‘很快了，爹爹就来看凡安了’。就因为这句谎话，凡安硬是又撑了整整的四天！最后去的时候，她说‘娘，告诉爹爹，凡安不是不乖不等爹爹，凡安是太累了，等凡安醒来，你一定要叫醒凡安’。当时静安还活着，她对凡安说‘姐姐你睡吧，爹爹如果带回礼物，我会给你留着你的那份’，她还说。。。。。。”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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