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追忆曾经
完颜宗秀担心地看着我唇上的伤口，然而他并没有放弃对官家的伤害。
“靖康年间，陛下五女皆被押至金国，四女皆殇，独最幼者柔安与陛下的两位妾室一起生活在浣衣局内。哦，所谓‘浣衣局’者，陛下可能不懂是何地，呵呵，那是我们大金有钱男人找乐子的地方，在你们宋土，听说称之为‘勾栏院’。”
宗秀略微停顿一下，看官家的脸色无异，他继续道：“两年前，我将柔安从浣衣局接回了府中，且已纳她为妾。年初我离京时，她已有孕五月了，待盛夏芙蓉盛放之时，我就要做父亲了。”
时至此刻，我想，这才是宗秀特意约见官家真正想要对官家说的话。
官家尚在人世的唯一血脉，已被一个金人纳为了姬妾。他不止有一个身上具有女真血统的同母弟弟，他即将出世的外孙身上也流有女真人的血。这让他这个大宋天子如何自处？
我怨恨地望着宗秀，他则微眯双目，只静静地看着官家低头解下了自己随身佩戴的一块莹白玉佩。
很快，官家抬起了头，满脸笑意。
“女儿出嫁是家中大事，唉，我这个做父亲的竟然都不知，也来不及为幼女柔安备一份厚重的妆奁。这一块玉佩，还望将军能为她带回金国，请将军告诉她‘是爹爹的一份挂念’。”
他郑重地用双手捧着玉佩递向了宗秀，可是宗秀却似不小心将它给碰到了地上。玉佩本是雕刻成了一个飞龙的样子，这一摔，龙头龙身分离了两半。
“啊，碎了。不过，没有这块玉佩也无妨。我曾对柔安说起过陛下，可是她却说，陛下若真是自己的父亲，又怎会把她舍弃在北国久久不接回宋土？在柔安的心里，陛下这个爹爹算不得什么。女儿对父亲的爱戴，陛下以为这一块玉佩就能换回来吗？”
官家微有尴尬：“将军说的是，唉。”
完颜宗秀似感慨道：“此次来宋，宗秀的收获着实是很大啊。镜儿当年口中的那个‘九殿下’实在是一位大英雄，虽然这些年里我听到了太多关于他的怯弱，可是，因他令她多年深爱不移，在进宫之前，我心中忐忑不已，很怕面对他的英雄气概将会令我无地自容。如今看来，哈，我的担心真的是太多余了！
陛下，我不能久留宋土，明日清晨，我便需离开使节团赶回毫州前线。你昨日曾亲口答应过我，你说如果镜儿她自己愿意，我就可以带走我的妻子。我想，听过方才你我二人的对话之后，她心中此时已经非常的清楚，谁才是她可以依靠一生的男人。我希望，陛下能够言出必行。镜儿，你的选择是？”
宗秀亲眼见证了传闻里官家的怯弱和无能，他看到官家对自己的侮辱一忍再忍，他让我去面对这残忍的现实，他要将自己曾经的对手----九殿下完全打败、彻底摧毁。
宗秀无比期待地等我回答自己，我一直忍泪望着官家，他也正有些伤感地看着我。我心中主意已定，如果他真的舍得放我走、放弃我腹中他来之不易的孩子，我不会苟活。
这时，张去为匆匆进来附耳对官家说了一句极简短的话，官家面不改色，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张去为迅速退出了亭外，官家起身走到了我的身边，他牵起我的双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似在用心牢记我的容貌，语气是他从未有过的深情。
“不知镜儿有没有向将军提过，我与镜儿相识已有二十余载了。初次见她时，她还是年幼的女儿家，我也只是个终日只会闯祸的少年人。有一年我父皇寿诞，我与八哥打赌，去御膳房里戏弄宫人，便遇到了镜儿，那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我知道她不曾忘记，我也不曾，可是我一定会学着去忘，因为她已经是将军的妻。
将军可知，镜儿所求一直不多，她曾对我说，她所求的良人可以三妻四妾，但他要做到疼护她、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她。我当时心中很气，我还曾对她说过，她一辈子都求不来那样的一个男人。是我说错了，她真的遇到了，但那个人不是我，是将军。
因为真心喜欢着她，想要对她好，我也曾努力过，所以很久之前，我有心出妻再以镜儿为妻，我想，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但是我的努力似乎并不够，所以老天便不如我愿，所以最后她便成为了将军的妻。我们宋人娶妻，洞房之夜，夫君会为妻子掀开那红红的盖头，从此二人白首偕老。我想，那夜她一定很美。。。。”
我无力地哭倒在他的怀中，他轻抚我的发，继续温声说：“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如果没有那一场国难，如果我们没有被划隔在天涯的两端，或许她就不会遇到将军，或许我们现在会很幸福。但是我清楚，这个世上，唯有时光是永远回不来的，根本就没有‘如果’。真的很感谢将军，在我无能为力时，能够细心照顾镜儿。
十年前，她真的不该离开将军回来大宋。因为她回来寻找她的英雄，可惜我早已不是。我让她失望，我给她伤痛。而且，如今，或许是因我的身份所限，我爱她并不及将军爱她，我再不会为她而勇敢，我再不会为她而改变，我还总是猜疑她对我的忠诚。
将军对镜儿情深意重，不辞辛苦前来寻她。我赵构自问对她的付出不及将军分毫，将军要带她走，我无话可说。即使她因顾及往年与我情谊不肯与将军离开，我也不会留她。因为，只有与将军在一起，她才会真正幸福。如果留下来，我能给她的，还只会是伤痛。
将军明日即将带镜儿远行，从此后，她与我赵构再无瓜葛。今夜，还是在嘉明殿，希望将军能来，我亲自为你二人把酒送别。”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