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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归程二
柳河城外,黄土铺成的官道上缓缓的行进着一个奇怪的队伍。这只队伍说官不官,说兵不兵。队伍的前面和后面分别是六把高高大大的黄纸大伞,伞下飘飘荡荡的缀着什么东西。
走在队伍的中间是一架马车。马车从外面看一点都不起眼,只是比寻常马车稍大一些。可是马车的里面却相当的豪华。宽宽的座椅上铺着织锦缎的褥子,里面塞了鸭绒。织锦缎柔柔滑滑的,加上松软的鸭绒,让原本硬硬的座椅显得很舒服。
椅子右手边是一排木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一个精美的磁盅,盅里是各色干果和果脯。左面也是一排木格子,里面是一些故事绘本和线装书籍。
座位底下的脚蹬上,有个熏炉正燃着一小块珍贵的松茸。随着燃烧,松茸发出细小的“噼剥噼剥”声响,淡淡的松香从熏炉精细的花纹中飘出,在马车里飘飘荡荡。松茸挥发出的香味不仅有提神醒脑,消除旅途疲惫的作用,还能除病消魇,驱风除湿,防治因风寒而引起的感冒。
小宝光着两只脚,蜷缩在宽宽的椅子上,把脑袋搭在马车的窗格上向远方看,身体随着马车的起伏轻轻的晃动着。
小宝正在思考。
他正在思考为什么遇到季寿成后,自己总是在搬家。先是从山上住到了山下,在悄悄的喜欢上他之后,又搬到了城边上。而后就在俩人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了之后,又要搬家了?
这次搬家和以前不一样了。大家携带了很多干粮,似乎要行很多的路。并且小宝还看到秦枫的眼睛红红的,显得忧心忡忡。李武的表情也臭臭的。大家的表现和两年前从临时营帐搬回大本营那时喜气盈盈的场面完全相反。
这种惆怅也影响到了小宝。
在西疆军的驻地,多少还是可以看见巫岐山。小宝无事的时候,就爱爬上碉楼,眺望远处的巫岐山峰。那里有他的家园,因为那个“家”,他还甚至放弃过季寿成。
春天的巫岐山上顶着个白白的雪帽,夏天的巫岐山半日云雾缭绕,秋天的巫岐山漫山红叶,冬天的巫岐山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西疆军的军营虽然离巫岐山有些远,但小宝至少爬上碉楼就可以眺望到远处的山峰。有的时候小宝甚至天真的想,也许哪天“安达”在山上挥手,自己说不定都可以看的到。看见后就能马上跑着去见他。
在康夫子整日自顾自的念诵中,小宝明白人人都有家,大到国家,小到住家,没有一个人是凭空跑出来的。人在家中,就要守礼法,守国法,守家法。小宝也想守“法”,但是不知道守给谁看。似乎自己有悖于康夫子的理论,他真的是凭空蹦出来?要不然,他为什么没有亲人?
季寿成说,也许他的家人遇到了什么难处,等没有了事情,自然会来找他。季寿成的话,小宝向来都是信的。他也在等待着这一天。他觉得只要自己守着巫岐山,总有一天能看到自己的家人。只是这种守候和等待,现在变成了一种“空想”。
随着车轮辘辘的向前转动,小宝离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园越来越远。
马车不疾不徐但也不可停止的向前走着,最先消失的西疆军军营的高墙,接着是墙上用于瞭望的高高碉楼。在官路上转过一个弯之后,连那个影影焯焯勉强可见的山尖,也消失不见了。小宝趴在马车的窗格上看啊找啊,心里有些怅然若失,鼻子又变的酸酸的了。
虽然季寿成向他保证一定会好好的照看他的崖洞,也会帮他留心他的家人。但是自己守在“家”边上等待的心情,不是别人能“帮忙”或者是“替代”的了的。
小宝沉默着,季寿成也在沉默着。
他虽然已尽可能的拖延了时间,为自己争取到了足够的准备。但是此去依然危险重重。多看了一千多年的历史,季寿成心里比谁都明白。历史案例比比皆是,为了巩固皇权,杀兄弑父,抄家灭门,焚书坑儒……,新皇往往无所不用其极。自己这些年虽然勤政不辍,严以律己,军功政绩卓著。考虑到舆论和伦理的压力,季信成或许不敢也不能对自己怎样。但是堪称完美的表现也将是自己的一个最大的威胁。
为了清除他这个巨大的“隐患”,季信成也许会选择孤注一掷,因为历史毕竟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等自己死后,说不定还要变成意图篡位的失败者。想想唐太宗就知道了,杀掉了哥哥和弟弟,胁迫自己的父亲让出皇位。到了最后不也成了千古流芳一代明君?
权力这东西,能让男人肾上腺素激增。历史这东西,能让真相一文不值。自己还真的应该好好思考一下,怎么能让季信成相信他真的是无心大权,只想当一个逍遥的王爷?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语,从白天一直走到傍晚,走过了柳河城地界,在一个叫做清河镇的地方休整了一个晚上。
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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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一夜的细雨,早上起来山中的空气异常的清新。
衣衫单薄的芸祉清推开木窗,抬起凤目侧身向院外望去,整座青山都笼罩在似有似无的雾气中。因为是在山中,又经过了一夜春雨的洗礼,山中格外的清冷,竟有些春寒料峭之意。
今春的第一场雨在芸祉清的推算之中。他还知道今天或者明天,在大季的其它地方,还会听到今春的第一声春雷。
房檐上的雨水顺着瓦当滴落在水槽内,水槽的水珠像是一条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般,断断续续的落在院落里的一个石臼上,发出了悦耳的叮咚声,石臼的水面受到水珠的冲击,泛起层层波漪,满溢出的水顺着石臼凹凸不平的粗糙边缘滑落下去,滚入了湿润的泥土,消失不见。
芸祉清轻轻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大自然的声音。术师在天人合一的时候预言的最准确。今天的他不知为什么,对大自然的声音特别的敏感。
他和师傅走遍了名山大川,唯独对这个不起眼的青山格外情有独钟。
京郊这一带寸土寸金,没有无主的田地或无主的山林。但是这座名唤“青山”的小山不仅格外的奇幽俊美,而且似乎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的幽静,就像是一个脱离了凡尘的世外桃源。芸祉清一到这里便爱上了这座山。在青山上,自己的功课竟然也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曾经遇到的瓶颈还让他师傅以为当年看错了人,不过现在的芸祉清则隐隐有要超过师傅的迹象。
在落水的叮咚声中,芸祉清结束了早晨的冥想,思绪也变的格外的清晰和敏锐起来。一阵晨风风吹过,让他感到了轻微的战栗。山中清晨的气温依旧很低,但是芸祉清却不喜厚重的衣服。不知是不是名字中带一个“清”字,他格外的喜欢冷清,清净的感觉。或许跟他的性格有关,也或许和他儿时的经历有关。
他走到窗边的书桌前坐下,向修长的手指间轻轻的呵出一团热气,慢慢的搓热了手指,迎着窗外的冷风翻开了一本古旧的《算书》。冷归冷,这个时间研习古老而深奥晦涩的卜文,可能是最有感悟的时机。
翻着翻着,从书页间突然滑落了一张纸片,纸片随风飘落到地上。芸祉清伸手拈起了纸片。纸片破旧发黄,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和捏着它白皙而又莹润的指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来是它呀,都快忘记了……”
纸片上潦草的字迹依稀可辨,是一篇卦文:“火风鼎;天泽覆;泽地萃;泽火革;雷火豊。”别人看了也许有些不知所云,但是在一个术师的眼里,卦象的意思却明白的不得了。
芸祉清抿了抿嘴,没有一丝烟火气的俊脸上终于露出了些些笑意和期待:算算日子,也就是今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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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先生小小的出场了~ ~\(≧▽≦)/~
卦文漏掉了重要的一句,刚刚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