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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翔哥哥？”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闫翔跟着声音寻去。
正巧看到个圆滚滚的肉丸子，眨巴着大大的眼睛，腮帮子老肿。
闫翔一看，就乐了，心想怎么他们家尽出些个胖子。这小子现在才四岁，再这样长下去，还不得成什么样了。
是他三伯的儿子，三伯四十几岁才得了这么个命根子。只一块宝贝疙瘩，平时还不是给宠了上天，听说这小子从小脾气就大。
见他怯怯的叫他声哥哥，闫翔这肚子里的黑水全都冒出来了。
他一把抱起那还在挣扎的肉丸子，使劲捏捏他的脸：“小宝，这么冷怎么跑出来了？”
“痛、痛……”小宝皱眉直呼痛。
他盯着闫翔，好奇说：“真的是翔哥哥？”
这小子的眼神滴溜溜的转着，看不出的鬼精灵。
闫翔被那滑头的眼神盯的一乐：“怎么？才一年不见，小宝就不认人了。”
小家伙瞅着他不放，还一脸怀疑。
闫翔拍拍他的屁股，对着席俊道：“来，叫哥哥。”
小家伙这才看向了席俊，一看顿时眼睛就亮起来了，直伸着手：“漂亮哥哥，抱，抱。”
这举动把闫翔弄的一愣，后又是一气。
好小子，当着他面见色忘义，胆子倒是不小。
长大后还不得是个风流种。
席俊手足无措了会，但见那两根短短小小的手臂，伸的老长往自己身上扑，只得伸手接过，抱在怀里感觉就像一团肉丸子般软绵绵的。
他笑了声：“倒是挺重的。”
闫翔闻言，咧嘴道：“那是，也不看是谁家出产的。”
这话一出，瞬间想起以前的闫翔，两人对视一眼，无声的笑了。
而小家伙还睁着好奇的眼睛，不知道他们乐个什么劲。
吃年夜饭的时候，一群人坐了满满一大圆桌，开了一箱酒，气氛热烈而安详。
“哎，吃饺子喽，大馅儿的分汤饺。”翔奶奶和翔妈妈一人端了一大盆。
舀到每个人的碗里，从一开始数起。
只见闫翔碗里先分到一个，翔妈妈道：“一顺百顺。”
小宝碗里分到两个，又道：“双喜临门。”
席俊碗里分到了三个，接着道：“连升三级。”
……
一次下来，最后一个已经到“六六大顺”了。
“就翔嫂规矩多，吃个饺子还得说吉祥话。”一男人边咬着饺子，边笑嘻嘻的道。
他正是闫翔的叔伯，排行第六，年纪只比闫翔大了十几岁。
“哟，大过年的说点吉利话，欢欢欣欣好过年，你翔嫂子哪里不对了？”小宝妈嗔了他一眼，立刻帮腔道。
“你急什么？我这不还没说到小宝嫂吗？”男人挑着眉笑的痞气。
“等你说到了，这饺子也就糊了。”小宝嫂奚落，又转向翔奶奶道：“妈，你看他都这年纪了，还不正经点，以后哪有好姑娘肯嫁给他啊。”
“就是，小宋啊，你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姑娘没？要不要嫂子帮你留意一下？”分完饺子，翔妈妈的也加入了这打趣行列。
“哎，别，好嫂子，我怕了你们了还不成。”男人一脸苦笑，立刻服软。
把一桌的人都逗笑了……
闫翔本就不怎么爱吃饺子，幸好只分到一个。
他瞅瞅旁边的席俊，只见他吃的认真，他拿手悄悄地推他：“我跟你讲啊，等下记着看好戏。我刚刚可在饺子里加了点料。”
这话说的小声而隐秘，席俊侧过脸来看他。
嘴里还塞了个饺子，说不出话，只得睁着眼睛询问他。
闫翔得瑟的笑，“我包的那个大灌汤儿饺，那可是加了特辣胡椒粉，还有……”
没等闫翔说完，只听“咯嘣——”一声，有什么东西嗑到了。
闫翔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傻去的席俊，只见那漂亮的眉皱的死紧，脸色憋的通红。
“我大概知道你加的料了。”席俊满嘴饺子馅，疼的说不出话。
只见他慢慢吐出个钢镚，还是一块钱面值的。
他顿时一脸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啊！
闫翔立刻尴尬的红了脸，讪笑道：“……额，这只能说明你运气倍儿棒。你看这么多饺子，咋就被你吃到了呢？”
“臭小子，你又偷偷的做了什么？把小俊整成这样？”翔妈妈眼见席俊脸色难看，立刻发难道。
“没啊，妈，我不也是想图个吉利嘛。”
“你这小子尽瞎捣蛋，来，小俊过来我瞧瞧，嗑伤了没？”翔妈妈细细的检查了一下，发现牙龈都流血了，立刻紧张道：“臭小子，赶紧进去把我房间的药箱拿来，等会儿再收拾你。”
“没关系的，阿姨。”席俊忍着痛笑道。
闫翔却只见他的凤眼深沉，幽深不可测，看的他头皮发麻。
“妈……”
“还不快去。”
闫翔撇了撇嘴，转身前瞥到席俊微微苍白的脸，心里也生出丝不愉快，转身就去了。
幸好没把牙齿磕掉，只是牙龈浮肿松动，应该过些天就会好。
年夜饭也就这么个小插曲，倒是没碍到大家的兴致。
吃完饭，闫翔抱着小宝，三人沿着冻土的田埂一路走着，田边是一条宽大的河流，平日里农田灌溉都来自那里。
如今河面上结了层薄冰，扔块石子下去，到能弄出个洞了。
闫翔见席俊冻红了脸，喘着的气都变成了白烟，他看到那张苍白的小脸，顿时心里一缩。
一手搂着小宝，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就给围了上去。
扑面而来的温热使得席俊一愣，他往后仰了仰，才发先脖子上多了条围巾，还带着某人的温度。
闫翔一边系一边皱着眉道：“我说你也不会多穿点。不知道乡下冷的很，你这身要到晚上，还不得冻成冰棍。”
他抱着小宝，还有空出一只手，实在系的困难。
席俊一愣过后，他推开他的手道：“我自己来。”
闫翔也不坚持，瞅着他戴好围巾这才放下心来。
“小胖子，你冷不冷啊？”他逗弄着怀里缩成一团的肉丸子，笑嘻嘻道。
肉丸子没吱声，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闫翔一囧，臭小子，待会儿可千万别在他身上拉尿。
“哎，我好像从没见过你爸爸。”闫翔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道。
却不想席俊的身子，在寒风中顿了顿：“……他，不在。”
“对了，你爸是做什么的？”闫翔抱紧肉丸子的身体，以防他掉下去。
“……军人吧。”
闫翔惊讶了一下，没想到居然也是军人，怎么没见他提过：“哎，是不是我们镇上的？该不会和我爸同个军区吧？”
“不知道。”席俊语气僵硬，闫翔望着那飘远的表情，总感觉有点怪。
以前的席俊，也从没说过关于他爸爸的事，从小就在闫翔脑中形成了个很神秘的存在。
但见席俊似乎不愿意多谈的样子，他也闭口不谈了。
两个人又在田埂上走了一会儿，雪越下越大，不多时，天上已经堆起了白色。瞅着天色也晚了，他们正打算回去。
没想到肉丸子这会儿却醒了，那惺忪的眼神一瞅到白雪堆。
顿时喜欢上了，挣扎着从闫翔身上下去，就地玩起雪来。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只有地上的白雪发射着盈盈的光，冰冷冷的，只有肉丸子玩的不亦乐乎。
两个人都站在边上让他玩够本喽，这小子，脾气大的很，一个不顺耍赖滚地什么都做的出来。
闫翔也没法子，只得冻得瑟瑟发抖站在边上。
也不知是不是天色太黑，还是太过静谧。
当“咚——”一声响起的时候，两人起先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瞥到田埂上那消失了的身影。
他们才惊的浑身一抖，顿时扑向河边。
岸上只留有一个滑到的土坡，这一看惊的闫翔一身冷汗。
他二话不说，一把扯了外套就跳下了河里，冰冷的河水侵入鼻子眼睛的时候，瞬间全身的疙瘩都竖了起来，浑身颤颤的发抖。
他心里急的慌，睁着眼忍着冰冷的水在河里摸索着。
这河是条老河了，也不知底下到底有多少淤泥，说不定小肉丸子就栽进去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由急又慌，手上的动作也紊乱了。
他往上扑腾了一下，大力喘了口气。
这才发现席俊也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水，脸色泛紫，正对着他扯着嗓子吼：“找到没？”
闫翔摇摇头，一咬牙又下了水。
席俊也一个深扎，潜进了水了。
闫翔心里急的慌，这再耽误一秒下去，后果实在不敢想象。
终于，再他来回摸了个几遍，一只胖呼呼的小手被他抓个正着时，闫翔心里一喜。
立刻抄手抱起那腰就往上浮水，哪知水下不知疯长了多少草，居然紧紧缠在了肉丸子的腿上。
他空不出另一只手，用脚怎么蹬却始终蹬不断。
眼前肉丸子的脸已经开始发白，像是没有了呼吸。他急的慌了神，可是越慌神就越是怎么也解不开。
就在这时，身边突然多出了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肉丸子的脚，然后奋力的一扯。
水草被猛然拉断，闫翔此时头朝下，正看到席俊憋青了的脸。
那眼神紧紧盯着他，催他赶快上去。
闫翔眼神一定，就看到他刚才为了拔草，好有个借力点，双脚已经深陷那淤软的泥藻里了。
顿时吓的他惊恐万分。
可肉丸子已经无知觉的张开了嘴，开始灌入河水。
闫翔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空气越来越少，他开始吹泡泡，感到胸腔被压缩着一阵阵的抽痛。
他慌忙的伸手去拉他，却不想，就在这时，头被一双手狠狠的拉下，而后嘴上多了一层柔软。
一条湿润的舌撬开他的口，生猛而缓缓的灌入了口气。
在闫翔还没反应过来时，肩膀被那双小手使劲的一推，身子瞬间脱离水草堆，向上飘去。
他只来得及看到那张惨白的小脸，慢慢闭上的眼睛，和越来越深陷下去的身子，倒成一片，阻隔了一片黑暗……
才浮出水面，闫翔拼了命的往岸上浮去，一把将肉丸子托上岸。
片刻不停息，想也没想，扭头立刻又钻进了水里。
冰冷的河水再也抵不过心底泛上的寒意，恐惧令得他手脚发冰。
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那张惨白的小脸和一串串冒着的水泡又在脑际浮现，他把最后一口氧气，都留给了他！
无边无际的恐惧一瞬间狠狠攫住了他所有的感官，呼吸，心跳，思想。他疯狂的在水底摸索手脚发僵甚至发麻无力，不敢停下片刻。
当一只手被他拽在了手里，那瞬间涌上的狂喜像疯长的枝蔓般爬满他的心，他微带颤抖和激动抓住了他。
但是，那只手软绵绵的，无力的在水中漂浮。
刹那让他遍体生寒，一瞬间掉入了无望的深渊。
他一手拉过，搂住腰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立马贴上了自己的唇。
可是……可是他惊恐的发现，那人已经无意识再接收……哪怕只一点点的空气。
闫翔瞬间发疯了般往上划水，手上握着的力就想要把心揉碎般的迅猛，一阵阵生猛的疼。
终于浮出水面，游到岸上的时候，闫翔抱起席俊的身子，轻轻的放在岸边。
看着那张泛白的脸，顿时吓的六神无主，怎么办？现在怎么办？还有没有呼吸？还有没有心跳？
对、对。做人工呼吸，人工呼吸！
他憋着一口气，忙开始急救措施，一下一下的按着那单薄的胸膛。
每按一下，眼眶酸涩的发胀，看不清楚面前的脸。
只感到那胸膛渐渐的冰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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