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困境
困境
北堂澈立于马上,粗粗喘着气,污迹沾染了他狂傲的脸,甚至连剑尖上还残有敌将未干的血。然而他却毫不在意自己这副狼狈模样,只直直盯着站在他面前的北堂定,听着他极怒的嘶喊,不发一言。
“我原以为就算你我不是同母所出,也至少连着一点骨血至亲,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派刘念诱我入敌营,北堂澈,你想那个位子想疯了?连亲弟弟也害?要不是阴差阳错他们抓错了苏晓,此刻身在敌营的就是我了!”北堂定气极,不顾韩旭的阻拦,挣扎着上前想要揪住北堂澈的衣襟质问。
“六爷,您错怪殿下了!我与师哥从小一起长大,也不知他为何会给蒙狗卖命,遑论殿下了!今日无论是您还是苏晓被抓,殿下都会拼死相救,您这么误会殿下,殿下会伤心的。”一旁的刘威看不过,站出来为北堂澈辩解道,他身上的锦衣早已破损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还有几道刀痕,显是刚刚经过一番恶战。
韩旭拉住激动的北堂定,道:“先别激动,听听二殿下怎么说。”
北堂澈看着眼前冲动的六弟,翻身跃下马来。他几步走到北堂定跟前,平静道:“我的确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就想将责任推的干干净净?二殿下,你好精明的算盘啊!”北堂定一想到方才的境况,便恨得牙痒。
若不是来人认错了人,被抓的就是他北堂定。就算是认错了人,他们能够逃回来也纯属侥幸。敌军人多势众,抓走了苏晓不止,还要对他们赶尽杀绝,那凌厉的刀锋砍杀过来之时,若不是刘威机智,恐怕自己早已成了刀下亡灵。北堂定看着自己的二哥,他就那么在意那个皇位吗?在意到要对自己的亲弟弟痛下杀手?
“你死了,我回去就会被重用?你母妃能饶的了我?更何况,你对我来说,根本不足为惧,我没必要为了你引火上身,平白成全了焰。”北堂澈并不因为北堂定对他咬牙切齿的恨意而谦逊一点,他如往日一般既孤傲又肃静。
一句话让北堂定好容易退下去的怒火又燃了起来,他咆哮道:“你说什么?将谁都不放在眼里,你以为你真是皇帝了?”
“无论你信与不信,我的确是不知情,尽管我私心里更希望被抓的是你,至少,苏晓是平安的。”北堂澈说罢转身欲走,却被韩旭伸手拦住。
“你去哪里?如今我军军心涣散,你应整装后与我重振军威。”
“我去救苏晓。”
“万万不可!你一个人去这岂不是与送死无异?殿下切不可为了苏晓冲昏了头脑!”
北堂澈闻言转身,静静道:“韩元帅,苏晓于我就如六弟于你,都是很重要的人,他出了事,我就算知道前面是龙潭虎穴,也非去不可。你应该能明白。”
一夜之间,发生了很多事,北堂澈始终没有去成。因为在他正欲策马扬鞭之际,拓翼藏的亲笔书信被送到了北堂澈的手中。
为何刘念会叛变,为何被抓的是苏晓,为何拓翼藏提出那样的要求,北堂澈独自一人沉浸在屋子里好久好久,都没能想出答案,直到夕阳西下之时,身旁侍从来禀报,说时辰已到。北堂澈低头,才发现自己还穿着那身征战的铠甲。
“王爷,那拓翼藏约您单独赴会,怕是存不了什么好心,属下担心他另有后招,还是让属下与奕丞与您一起去吧。”符远修也是随着北堂澈刚刚从战场上撤下来没多久,显然已回房打理过一番,穿着还算整齐。他与萧奕丞立在北堂澈身后,见北堂澈不疾不徐的换衣裳,不由担心道。
“不必了。拓翼藏在信中说明他也只是一个人。尽管本王并不了解他,也信不过他,但苏晓在他手上,此刻,本王只有赌一把。既是说了单刀赴会,你们若跟去了,本王怕会坏事。你们留在这里等消息吧。”北堂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领口袖口皆有兔毛缀边,明明是姑娘家爱用的妃色,而今穿在北堂澈身上,衬着他如玉般的俊颜,只觉更显仪容风姿。他顿了顿,回头道:“若拓翼藏是个奸诈小人,本王便此去凶险。若是本王不在了,你俩便去寻卿,他会安顿好你们。”
“王爷不要说这样的话!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若是您真的不在了,属下等也断不会投靠他主,就是粉身碎骨,属下也会杀了拓翼藏,为王爷报仇!”萧奕丞到底是年少些,听了北堂澈一番话便忍不住悲愤起来。
“有你二人辅助本王多年,是本王修来的。”淡淡一笑,北堂澈便提剑跨出门去。
浅草坡是位于多摩和临池之间的一处矮坡,这里一到秋冬,便生出半人多高的芦苇草丛,目所能及之处,俱一派枯黄,且伴着柳絮纷扬,宛如一场鹅毛大雪。故此得名浅草坡。
北堂澈到的时候,那里已经负手站了一个人。他穿着深色的貂毛大氅,身形魁岸,正背对着北堂澈,幽暗的眸子紧盯着的是远处的多摩。听到声响,方慢慢回过头来。
“原以为本王到的早了,没想到还有人比本王更早。”
北堂澈从容的走近拓翼藏。凛冽的东风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脸上,连着墨黑的发丝纷纷扬扬,他却依旧笑着,甚至在看清拓翼藏的脸时笑的更加放肆。
“许久不见了,苏澈兄,不对,应该是浚王殿下才对。”拓翼藏朝北堂澈拱手道,语气里却透着戏谑。
“本王也没料到,堂堂蒙氏王子,主帅乌延拓翼藏,竟会是本王的故人。”说罢北堂澈也朝拓翼藏一拱手,道了声:“失礼了。”
“好说。”
“阿树……念在旧故一场,本王又救过你的命,将苏晓放了吧。他原就不是朝廷中人,政局的变迁与他毫无关系。”轻轻拂过衣袖,北堂澈漫不经心的道:“本王并不想因此对你刀剑相向。”
“哈哈,苏澈兄此言差矣!其一,救本汗的是苏晓,这点本汗一直铭记在心,其二,那冰肌沁莹露可还好用?为了此药,本汗可是舔着脸去求了父汗啊!真要说起来,是本汗欠了苏晓,而你,欠了本汗!其三嘛,这场战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哪里是你我二人可以做的了主的?”拓翼藏闻言笑道:“再者,你欠我的,却又向我提条件,这是何道理?”
“道理就跟你欠了苏晓却还囚住他一般!本王也不知你究竟是何用意。”
“殿下此言又差矣了。本汗并未囚住晓晓,只是留他在蒙营做客而已。虽说不上是高床软枕琼浆玉液,但本汗的寝室比起临池的帐子,到底是要强些吧?”拓翼藏一派倨傲模样,言谈间处处相逼,何曾有半点那日身负重伤时谦虚寡言的影子?
‘本汗的寝室’?北堂澈听到此处胸口莫名腾升出一股怒气,却碍于形势不得不强逼着自己忍下去,发作不得。他强笑道:“留得住身子,留不住人又有何用?”
“本汗既要身子,也要人!既要汗位,亦要南征!这天下被你们北元霸占了百来年,也是时候该换一换主人了。”
“少汗好气魄!既然一切势在必行,又何须约本王前来赴会,多此一举?”
“你是故人,本汗卖你个面子。一个苏晓,换你十万大军退至居庸关,肯不肯?”嘴角噙着精明算计的笑,拓翼藏指了指北堂澈身后的临池。
“哈哈哈,本王竟从不知道,除了苏晓府中家财万贯,他自己竟也是个值钱的?只可惜,这生意,本王做不了!”
“哪怕他会落在本汗手中,生不如死?”拓翼藏挑眉看他。
北堂澈双唇微张,一手摸到那人亲手系在自己腰间的莲花玉佩:“对。哪怕他会生不如死。”
“啧啧啧,殿下真是好狠的心,到底是跟了你那么久,竟一点旧情也不念。”
“君事民,民亦事君。身为北元臣民,为国分忧是分内事。晓晓明大义,必然懂得。”
“看来本汗终于遇上了强劲的敌手啊!同样不为父亲喜爱,同样如履薄冰,同样想登上帝国的最高峰,北堂澈,你说我们像不像?甚至,你比我更狠一些?陷害他,算计他,利用他,玩弄他……这点,本汗真是自愧弗如啊!”
“哼,手刃兄长,软禁亲弟,少汗与本王不遑多让,又何必谦虚呢?”
“哈哈哈,所以说殿下是知己啊!如何,本汗为殿下安排的戏码可还满意?一出名为‘义士弃主’,一出名为‘兄弟反目’,紧跟着还有‘痛失所爱’和‘一败涂地’,殿下想先看哪一出?”说罢手一挥,便有个带着兜帽的侍从自一边半人高的芦苇丛里走出来。观其身形,俨然就是昨日议事厅里那个报信的侍从。只见他轻轻摘下兜帽,朝拓翼藏行了个礼,接着用熟练的汉语朝北堂澈跪下:“小人刘念,参见王爷。”
“蒙氏细作……十余年的蛰伏,少汗果真缜密。”冷冷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北堂澈眼里射出阴森的光。
“真是庆幸没有一杯毒酒了断你,否则今日本汗哪有美人在怀?十余年的经营,换来一个苏晓,真是太值了!”拓翼藏放肆的笑道,眼梢眉间尽是狷狂。“怎么办?你那弟弟只怕是恨你入骨了吧?你此番回去要如何与你父亲交代?无论战事如何发展,他还会再重用你吗?只怕数年之后你我再见,便是臣下与君主的区别了吧?真是可惜,若是你的话,这战局咱们还能再玩两年,若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北堂焰即位,你猜,几年之后这北元江山便会易姓呢?”
“北元誓死不降!如何能够易姓!”
“真是可惜了,晓晓,差一点,你就能回去了。不过,他没有答应,我很开心。”拓翼藏坐在床边,亲手将婢子煮的江南小粥端到苏晓面前。
“开心个屁!你费尽心思把我留在这里想干嘛我还不知道?无非就为了跟我爹勒索钱!看我爹住的远,你就跟北堂澈勒索城池,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内心里这么坏,坏透了!”苏晓边说边毫不迟疑的从拓翼藏手里接过粥,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怎么吃的这般不文雅?”看着苏晓狼吞虎咽的模样,拓翼藏心里没来由的一暖。也不急着与他解释自己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那些羊肉一股膻味,牛肉也煮不烂,咬都咬不动,我都饿了好久了!怎么,吃相不雅你也要管?”苏晓挑眉瞅了拓翼藏一眼。
“怎会!下回想吃什么,跟大哥说,大哥去弄。”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