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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友
十三交友
短短几日,苏晓瘦了不止一圈。
原本俊雅的脸显得更加清瘦,身形也更加单薄了不少。从入京以来,他的所闻所见让他增长了不少阅历,让他懂得了宫廷的残酷,懂得了人心的可怖。
苏晓窝在角落里,两眼无神的盯着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袖和受了刑后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的手指,刻意忽略十指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苏晓心里只盼着能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也许,是没有机会了。
这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消息一点儿都传不出去,想必阿爹还以为自己在王府当差当的好好的呢,却不知自己在这个地方受罪。苏晓不止一次的想给他爹传递自己的消息,无奈这大牢滴水不漏,别说是一封信函,就是一只鸟想飞出去,怕也难。
虽然明白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毕竟只是十八岁的纨绔少年,思及家乡与自己此刻的处境,心里一酸,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
“进来了只管等死便是,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与苏晓关在一处的汉子见了嗤笑道。
苏晓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那汉子,纵使坐着也遮掩不了他高大的身形,剑眉星目,刀刻般的五官衬得他容颜端肃,衣衫褴褛,浑身上下的布料似乎只能遮住裆部,矫健的腰背上鞭痕累累,道道深可见骨,血痕已经干涸在伤痕上,却依旧令人看了胆战心惊。
“等死?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为什么要坐在这儿陪你们等死?”苏晓不甘心的抹了一把眼泪。
“关在这儿的不一定就是做了坏事的,也可能,是得罪了人的。看你这样子,也干不了什么坏事,呵,只是可惜了你那张漂亮的脸,砍头的时候血溅在上面,平白辜负了它的美。”那男子笑道,两个酒窝深深的,尽管脸上沾了污垢,却仍能从那清明的眼神中看出一丝俊朗。
“我没有做过坏事,我问心无愧,我不想死在这里…我已经认罪了,为什么还不放我走…”苏晓闻言喃喃道,难道自己的下半辈子就要在这里度过了?和这些人一样?再也看不见外头蓝蓝的天碧绿的草,永永远远的被关在这儿了?
“进了刑狱司还想出去?别异想天开了,还是老实的等死吧。我也不想死在这里,我还有许多事儿没做呢……只是,怕是也不能了。”那人叹了一声道。
“你是死囚么?杀了人要被斩首么?”苏晓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那人。
“秋后就要问斩的,只不过,我跟你一样,也是被冤枉的。”那汉子看着窗外射进来的月光,眯起双眸,似在回忆很多年前的往事,他幽幽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为他效力了,多希望我们还能有机会像从前一样,坐在老槐树下赏月……我还记得那年的月亮弯弯的,镰刀似的,可好看了……”
“以前我在家乡的时候,从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竟觉得那门前的琼花是那样清雅,那小姑娘的容貌是那样明艳…我也很想再看一次…我也不想死……”苏晓听了汉子那番话,又想起了曾经身为江南首富独子的风光与逍遥,也跟着他的话细细追忆着几个月之前的事,末了苏晓又追问了一句:“我们真的要死了么?”
“估计不远矣。海内存知己,如此看来,你我竟都是被冤枉的。能在这牢中结识,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在下符远修,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符远修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朝苏晓微微抱拳。
“符大哥唤我苏晓就好。已经都要被问斩了,难为符大哥还笑的这样开心。”苏晓摇头叹道。
“哈哈,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求死的有价值才好!可惜这里没有美酒佳肴,否则我与苏晓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必要饮上几杯才肯作罢。”符远修闻言豪爽一笑,叫人顿生好感。
“符大哥心胸开阔,我远远及不上大哥。我只盼着能早日出去,若真要砍头,也不知道那斧子挥在脖子上疼不疼?”苏晓苦笑了一声。
“你到时只当眼一闭头一伸,就那一瞬的事儿,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见苏晓与符远修聊得高兴,歇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萧奕丞也出了声。
苏晓投过去几片目光,暗暗打量了他几眼。
萧奕丞身形挺拔,眉目分明,眉宇间隐约透出几分君子的坦荡气息,倒也当得起‘儒雅’二字。身上的鞭痕也遍布了全身,中间还掺杂了别的伤,并不比符远修好的了多少。
“这是我兄弟,被我连累,一并关了进来,他叫萧奕丞,这位是苏晓小兄弟。”符远修远远的给两人介绍起来。
“萧大哥也和符大哥一样,秋后问斩吗?”
以前和杜绍谦他们在一块嬉闹的时候,他就说过自己不会说话,容易得罪人,当时还觉得他啰嗦,如今一看,却是对的。自己刚才只问了一句他是不是与符大哥一样秋后问斩,他就一直阴郁着脸,没回答自己。也是,身陷囹圄,谁喜欢谈这个敏感的话题?苏晓见他没有做声,只好呵呵干笑了两声。
牢狱里又恢复到鸦雀无声,显得有些尴尬。
“死也就死了,只是我不甘心……”萧奕丞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淡淡说道。
“我也不甘心。明明没做过却被二殿下陷害,见我不愿招供便屈打成招,招了便把我关到这儿来,一心盼着能整死我呢。”苏晓提及北堂澈,愤愤不平道。
萧奕丞和符远修听到苏晓说到二殿下,迟疑的互相对看了一眼,符远修刚要开口细细询问,便被前来的狱卒打断了。
几名狱卒什么话都没有交代,径直开了牢门,将苏晓架着带了出去。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放手!你们不会要杀我灭口吧?别啊大哥,有话好好说……”
没有刑讯官的口信,没有上面的旨意,他们要带自己去哪?苏晓被推着一踉一跄的走着,心里禁不住的害怕。
直到被推进另一个通道的另一个牢房,苏晓悬着的心才打到了底。
“气色不错,别来无恙吧?”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在苏晓耳边响起,惊得他猛然转头看去,虽然裹着黑色的长衫,黑暗中看不清具体样子,可那样幽暗的眸子,低沉的声音,不是北堂澈那个黑面神又是谁?
“是你?你怎么在这?”苏晓蓦然一惊,问道。
“来放你一条生路。”北堂澈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残旧破败的牢房和角落里偶尔窜出来的几只蟑螂,不甚在意。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苏晓就一肚子火,他也不管这是哪了,直接皱起眉朝北堂澈大声嚷嚷起来:“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在这儿受罪?我根本没偷她的簪子,难道你们王府自诩天家,就可以随便冤枉人吗?冤枉了人还不算,还要对我羞辱折磨,屈打成招,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冷冰冰的,没想到你这么残忍恶毒,陛下那么仁慈,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北堂澈看着苏晓蓬头垢面指着他大声辱骂的样子,心里七分好笑三分生气,他冷笑道:“本王可没有冤枉你,人证物证俱在,有人亲眼看见你鬼鬼祟祟的摸进清雪房间,簪子也是在你屋子里找到的,要说不是你偷得,怕是论谁也不会信的。”
“他们说是就是么?为什么你不查查?”苏晓越想越委屈,想到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竟也不在意冲撞主上,干脆坐在旁边的稻草堆里淌泪珠子。
“他们有证据,你没有,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还查什么?”北堂澈一见苏晓呜呜的哭不知怎的心情就特别好,语气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冰冷。
“你们就是蛇鼠一窝!就是一丘之貉!你们就是存心来污蔑我的!你讨厌我,他们也讨厌我,你们想除了我,我知道……可是,我又没有害人,也没有坏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连一只蚂蚁也没有踩死过,我经常给那些过不下去的农户放宽收债时间,我还经常让富贵去接济街尾的宝珠……我又没害人…为什么讨厌我…”苏晓边想边说,想到自己这么好的人居然被人陷害要惨死牢中,心里的那道堤再也承受不住,立马崩溃了,说道最后连声音也听不见,只看见他瘦弱的肩膀在阴暗的牢房里一抽一抽的。
“你是不是男人?遇事不知道如何解决,光晓得哭了。”北堂澈见他那副可怜样子忍不住酸了他一句。
“你管的着么!”苏晓一听那揶揄的语气,气不打一出来,张嘴就回了一句。
“苏晓,你现在的生死是掌握在本王手中,你说本王是管得着管不着啊?”北堂澈冷哼了一声。
“你会那么好心?你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么?”苏晓瞥了他一眼。
“本王只是根据证据来断案,有何错?不过今日听了你这番说辞,倒也相信你是无辜的。”北堂澈想了一会道。
“真的?王爷真的相信小人?小人愿发誓,若那簪子真是小人偷得,定不得好死!”苏晓见活命有了希望,立刻来了精神,一改方才的不敬。别说,苏晓也算识时务了,他这么一称呼,北堂澈的脸色马上好了许多。
“你若将誓言改成此生一生效忠本王,本王会更高兴。”北堂澈轻笑了一声,借着窗外折射进来的黯淡月光,将他脸上的微笑染上了几分危险几分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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