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

　　5过往
　　你其实，瞧不起我吧？
　　这句话那晚并没有说出口，程翡砾也没有解剖自己的大无畏精神。程翡砾自从潇潇洒洒卖掉房子还债搬来旧屋住一晚，很久都没有介意过他人的眼光了。
　　其实他介意的。

　　是夜，梦。
　　昏暗低沉的天，不知几时便会飘雨，日光灯把教室照的跟白纸一样。程翡砾发着低烧，耳边嗡嗡作响。
　　门忽然被撞开，小平头的男生一脸兴奋，三步两步地跨上讲台。
　　大家还在各说各话，三五成团的在聊着魔兽、装备、包包和honeys新款。
　　小平头满目雀跃，大声喊“程翡砾！”
　　没有人搭理他，包括脑袋昏胀的程翡砾。
　　“程翡砾，老师叫你去办公室，警察找你！”
　　全班哗然了，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小平头闪烁的目光似乎带着血腥，他很满意他制造出来的效果。
　　程翡砾的后背被撞了一下，“啧啧，叫你呢！”声音带着不怀好意。
　　他起身往门口走，议论声不绝于耳。
　　“他爹那事儿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他自己！”
　　日光灯照在雪白的墙壁上，纷杂的声音涌入耳朵，各种各样探究或蔑视的眼神，程翡砾冷着脸，心却揪成团。
　　如坐针毡，是什么感觉？
　　芒刺在背，是什么滋味？
　　像是永远也走不出教室的门，杂乱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斥了耳朵，脑袋快要爆炸了一样。
　　然后他醒了。
　　短T被汗湿了，黏在背上生出一种恶心的难受；满头虚汗头发也湿透了，一缕一缕搭在脸侧。程翡砾起身跨过阿鬼去浴室冲凉。
　　这个场景他很久没有梦到过了，家里发生惊变的那一段日子，很多事让他措手不及、悲痛、，只有这个场景每当他梦见，只有深深的惶恐、颤栗和天涯从此一人的孤独。
　　也许是这一刻起，他意识到了，他一个人了。

　　程翡砾蹲在沙发上，黑夜使他只剩下一个轮廓，一点红色的火光若隐若现。
　　左手搂膝右手捏着烟，程翡砾吐出一个烟圈，头发湿润地垂在侧脸，水珠滑落下来滴入棉质的布料上，留下一小块湿痕。
　　他有像是无所事事般，一个一个地吐着烟圈。
　　大概是有多久没有这么深沉了？就像在思考人生一样。
　　然而程翡砾的人生已经脱节好多年了。如果这是港片，也许他还会有一群肝胆相照的弟兄和一个温婉可人不离不弃的姑娘。
　　程翡砾嗤笑，夜空里声音尤为明显。
　　可他不喜欢姑娘，这不是港片，他也只不过是个混混。他的人生历程大概就是从小混混变成老混混，或者不知道哪天就横死街头。
　　他也不是纸醉金迷地堕落。
　　整日整夜，醒来，在这个拥挤的小隔间里，心里空空荡荡。他所做的一起不过是养活自己，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程翡砾拉长这脖子往里间瞅，只看得到床角和一块掉下来的毯子。
　　但是这样却也足够了。
　　这个房间里除了自己，还有阿鬼。程翡砾这样想。
　　还有一个人，真好。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往后倒，抵在沙发上。
　　过了多久？也许没多久。
　　一个低沉的声音。
　　“不睡觉在这扮什么深沉？”
　　程翡砾睁开眼，声音好听但说出来的话却有种让人从心底想说泥煤的冲动。
　　“你怎么起来了？”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走向冰箱翻出一厅啤酒。
　　“噗呲”
　　男人仰头猛灌。
　　程翡砾觉得自己快要听见他吞咽的声音了。
　　“留一半给我。”
　　阿鬼顿了顿，“再开一罐.”想起这就是最后一罐，抿了下唇，走过来把啤酒往程翡砾手边一伸，顺势坐在了程翡砾对面的茶几上。
　　程翡砾灌下一大口，晃了晃啤酒罐，想问问阿鬼还要不要，猛地一抬头，那人的鼻息呼在脸上，仅一拳之隔。
　　或许跟多一点？程翡砾瞎想。
　　“发什么呆？”
　　“啊？”
　　“一脸感春悲秋的样子。”
　　“春天到了。”程翡砾不置可否，笑笑却对上双黑夜里仍闪烁着点点星光的眸子。
　　阿鬼刚准备笑他什么时候有过正经，却是看着那双眼睛里有自己的人发怔。
　　也许是月光太朦胧，也许是气氛太美好，也许是黑夜足够隐藏所以过往；两张一点一点靠近的脸，四瓣终于贴近的唇，似乎发出一声叹息，唇齿之间、唯尔相依。

　　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又不靠近？
　　没闭上眼接吻是什么样子？
　　阿鬼不知道如何比较，只觉得贴的太近眼睛难受，程翡砾跟他贴着唇，故事若美好下去就该缠绵拉灯了；阿鬼只觉得眼前人眸子一闪然后自己就被推开了。
　　程翡砾炸毛似弹起，然后一副油盐不进的贱痞样，“大爷~~”
　　夜太凉，冷风一吹，激起鸡皮疙瘩无数。
　　“大爷，不要这么心急嘛~奴家床上等你哟！”
　　程翡砾踩着沙发扶手跳下去，走到门口还不忘抛一个媚眼，学着韦春花的样子说“大爷，来嘛~”
　　阿鬼闭上眼，不然他该想抽他了。
　　被程翡砾踹翻的易拉罐贴着阿鬼的脚跟，水汽遇冷凝结成水珠，冷冰冰又湿滴滴。没有哪时哪刻像现在这样想把他那张贱痞的皮给扒下来，但。。。
　　阿鬼捡起易拉罐，手掌收拢易拉罐就变了形，但扒下来之后呢？

　　又过了几日，阿鬼依旧打扫屋子、做饭，程翡砾却像是角色扮演上了瘾，是不是来上一段大爷或者是“你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抽风似的正常不起来。
　　阿鬼倒是平静应对，有时不言不语的看着他的眼睛，结果抽风的汉子先败下阵来，嘴上还念叨着："玩不起"讪讪而去。
　　离上次出去采购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这些天越来越热所以白天程翡砾整天都赖在屋子里打电动上网。不过长此以往地家里存粮不够，就连上次弄回来的钱也快要花光了。
　　晚餐是最后三包泡面煮一起，两人就着锅子跟饿鬼夺食似的吃光了。程翡砾抹了抹嘴，跟大老爷似的坐沙发上剔牙。然后说“我晚上要出去，今儿可能不会来了，你晚上锁好门。”
　　阿鬼洗着锅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程翡砾被看的有点尴尬“看什么看？你吃饭不要钱啊？爷现在没钱了，出去收点债。”

　　程翡砾没有试过这么霉的一晚，几单要得手了，最后黄了。最后一单跟到宾馆了，才得手，出来时居然碰上了死胖子，被追着打跑了三四条街了。害的他一直不敢往家走，天桥下面对付了半宿才往家走。
　　可也不知道那胖子是哪根筋不对，居然让人在堕落街守着，程翡砾图方便走了那边，现在又跟个耗子似的被人追着跑。
　　眼看要追上了，却又撞上了一堵人墙。
　　“你跑什么？”
　　是阿鬼，来不及说什么程翡砾拽着他就跑。
　　后面只听见“给我抓住那贼！！抓住了往死里打！”
　　过程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再一次在巷子里甩掉了那伙人。程翡砾看着阿鬼明灯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罩着他。
　　他大喘气着“我招，我什么都招。小爷我就是一贼，你吃的喝的穿的都这么来的，要嫌脏走就是了。”
　　“我几时说要走？”
　　程翡砾瞪大了眼睛“你不走？”又大吸了口气说“你不走可得自己赚钱啊，我可不养活你。”
　　“好。”
　　“尼玛！我是贼！！”
　　阿鬼笑的妖孽横生“我是□□。”
　　程翡砾嘟嘟哝哝，黑涩会了不起啊。转念一想“你出来干什么？”
　　“当表。”
　　“你把百碟翡丽当了？？？”
　　“要吃饭。”
　　“钱呢？当了多少？”
　　阿鬼一脸无辜“我出来看看是不是你，结果你把我拽着跑了，钱还没拿！”
　　“你！”程翡砾气急“没钱不许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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