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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喂,喻宝啊,”沈菲吹了吹指甲盖儿上未干的指甲油,又用肩头把要滑掉的手机往上蹭了蹭,才拖着音儿不紧不慢地问道,“在干嘛呢?”
喻秋忆看着砧板上活蹦乱跳的鱼,拧眉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眼一闭,一个刀背下去将它给拍晕了。她擦掉额头的汗,回答并安抚那边受到惊吓的女人,“杀鱼。”
沈菲那声绵延千里的“嗷”嚎到半截因她太过淡定的语气而卡在了嗓子眼儿,她舒口气把手机重新放置好后开始给脚趾甲动工,嘴里还不忘念叨前些天从网络学来的用语,“你这磨人的小妖精是要闹哪样?差点被你吓死有没有?‘嘭’地一声,我还以为什么爆了呢。”
喻秋忆手下不停地给鱼刮鳞、开膛,对于沈菲的牢骚充耳不闻,只是重复道,“我在杀鱼。”
“是,我知道你在……”杀鱼?沈菲困惑地眨眨眼,秋忆在杀鱼?顾不得趾甲是否会花掉,回过神的她激动地站起来指着电话吼,“喻秋忆你说什么?你不是见不得血么?”
喻秋忆面色平静地对着水龙头清洗鱼身鱼腹,“习惯了就好。”
沈菲噎了一下,习惯……她听着怎么那么心酸呢。她哀叹一声颓败地倒在沙发上,苦恼不已,“喻宝,我是该高兴你攻下了顽症还是该一板砖拍醒你那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呢?”
“高兴我攻下了顽症吧。”喻秋忆对答如流。
“别跟我打马虎眼儿,”沈菲瞬间就炸了毛,“陈默他就一狼心狗肺的白眼狼、睁眼瞎,根本看不到你的好。当初利用你不说,还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任人鱼肉,现在呢?一年半月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你倒好,为他洗衣做饭守空房,任劳任怨地扮演着与其说贤妻到不如叫保姆更贴切的角色,更甚还……嗤,”她不觉冷笑,“还把晕血的固疾给克服了。我是该说恭喜还是该说恭喜呢,喻大小姐?”犹记得高二那会,秋忆因为上学途中目睹了一起交通事故,以致此后旦凡跟血有关系的,她必然死去活来一回,就连抽个血都能面如金纸。如今竟然为了渣男一句爱吃新鲜的水煮鱼就真的逼着自己去适应血腥。沈菲是各种想不明白,陈默……他浑身上下究竟有哪一处值得秋忆付出呢?
“你不用挤兑我,”喻秋忆擦了擦手走出厨房,“那时在大街上他冲过来问我愿不愿嫁他的时候,是谁在边上一个劲儿地撺掇我嫁的?”
“我那不是……”沈菲急于辩解。
“别打岔,听我讲完。”喻秋忆把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接着说道,“小菲,我仰慕他,你知道的。对我来说,能嫁他就好比是天上无端掉下个大馅饼正好砸我头上一样,我很开心,所以即便后来知道他娶我的原因我也认了。你不要骂我傻,那是因为能让你犯傻的男人还没出现。他喜欢乔冉,没关系,我可以等,反正等一天是等等一年也是等。不管怎样——”她看一眼客厅正中挂着的婚纱照,勉强笑了笑,“我已经嫁他了。”
沈菲长长地叹了口气,“宝啊,你就一棵树上吊死吧,我不管你了。”
喻秋忆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她,“小菲……你以后不要骂他了。”
沈菲无所谓地挥挥手,“看他的表现了。诶,被你一搅我都忘了,”她爬起来龇着牙乐,“明天秦越请唱K,你去不?”
喻秋忆摇头,“不去。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做饭去了。”
沈菲叫住她,苦口婆心地教导,“喻宝,男人是用来驯服,不是用来惯着的。你整天待在家里等他回来,久了他会觉得是理所应当的,这样很不好,对你相当的不利。你应该偶尔让他紧张一下,比如突然消失个两三天……”
喻秋忆懒得理她,“小菲,我建议你先解决秦越再来教育我。挂了。”
秦越?沈菲撇撇嘴,拨通了通讯录上的号码,“喂,我说,可不是我不要去哟,你如果能叫得动秋忆,我踩上风火轮就奔过去……”
……
等到饭菜全部都摆上桌,天色已经暗了。
喻秋忆托着腮看着墙上的钟摆滴哒滴哒地走,七点一刻,八点一刻,九点一刻……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视线移向面前中间秦越打来一次之后就再无动静的手机。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留言,什么都没有,她撑着额角忽然笑出来,“喻秋忆啊喻秋忆,你愿意等,可知他愿不愿意让你等呢?”
郁积心口的那声叹将将要吐出硬是被她咽了回去,她不喜欢叹气,总觉得会把福气叹跑。她一直
跟自己说,世间女子千千万,有几个是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所以……“你是幸运的,”喻秋忆拍拍脸决定吃饭,“知足常乐啊。”
洗碗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终于如愿以偿地响了。
喻秋忆匆忙脱下手套,三步并两步赶过去接了起来,“喂——哦,秦越啊……”眉梢的笑意立即就淡了下去,“我就不去了,你和小菲的两人世界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去打扰。别,叫姐我可承受不起。得了,小菲我还不知道,你多磨磨她。哈哈哈,我去算怎么回事儿啊,就我这瓦力说灯泡都亏待了它,灯塔还差不多。行行行,你是发电站……”
喻秋忆真是哭笑不得,还要再拒绝,脑子里倏尔想起沈菲说的话——偶尔让他紧张一下,比如突然消失个两三天……她想,未尝不可一试呢?于是再开口就应承了下来,“发电站同志,我去还不行么?”那边乐呵呵地挂断了电话。你看,皆大欢喜,何乐不为呢?忽略心里的若有所失,她劝慰自己,今天只是三年来最普通的一天,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
一大早秦越就载着沈菲奔向了喻秋忆的住处,所以她一开门还未及看清是谁就被沈菲扑了个满怀。
喻秋忆退了两步才算站稳,她拨开身上的八爪鱼嗔怪道,“你就不能正常点?”
沈菲向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想怎么做都是由着性子来,哪里会管这么多。正常?那是什么?能吃吗?于是笑嘻嘻地又贴了上去,“收拾好了没?好了咱就走着。今天誓必要把秦越榨干。”
喻秋忆无言以对,只能将同情的目光转向悍马边儿上某个搔首弄姿的男青年。
秦越见喻秋忆望向他,立马露出自认为最独领风骚数百年的笑容,“喻姐早,这就走着?”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喻秋忆默然。
秦越带着她俩先去了“帝都”吃早饭,后又充当劳力陪着逛街拎购物袋,在喻秋忆觉得过意不去的时候,沈菲大手一挥,“我想玩桌球。”就见秦某人屁颠儿地驱身上前,一脸的小人得志,“奴才领旨。”尔后直奔本市最大的台球俱乐部。
“……”他们俩,一个周瑜一个黄盖,她还是老实地做灯塔吧。
当一行三人终于坐在圣地亚歌的包间,喻秋忆只剩出的气儿了。沈菲看她瘫在沙发上,对她好一阵嘲笑。歇了片刻,沈菲开始点歌,伴着《最炫民族风》的高亢音律,她吼得声嘶力竭并显然乐在其中。
喻秋忆笑着笑着就跑了神,她怔怔地望着近在手边的包,犹豫了半晌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开,还是不开?如果他找她怎么办?如果有急事找不到她怎么办?如果找不到她,他着急怎么办?如果……
“喻宝喻宝,快来唱歌。”沈菲兴高采烈地叫她,她慌忙把手机往包里一塞,竟然有点心虚。正好秦越端着托盘进来,见她一副呆傻的样子,笑道,“喻姐怎么不来一首?”
沈菲在那边鬼叫,“喻宝唱歌可好听了,”一阵风似地过来把麦塞她手里,“让他见识一下。”
秦越跟着起哄,“请大人务必赏个脸啊。”
喻秋忆推拒不了,也就硬着头皮上了。唱什么呢?她看着屏幕上这么多歌曲拿不定主意,本想随便挑一首,却无意间看到了张芸京的《偏爱》。
就这首吧,她对自己说。很快包间里便响起了她熟悉的旋律——“把昨天都作废,现在你在我眼前,我想爱请给我机会,如果我错了也承担认定你就是答案,我不怕谁嘲笑我极端……”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她迅速地抹了下眼角,回过头笑得春花烂漫,“看吧,别听小菲胡说,我就这水平。”
秦越还真是没料到她能唱这么好听,沈菲在那儿呢,他觉得喻秋忆好又能好哪去呢,事实证明他小看人了。于是心服口服地叹道,“喻姐不愧为喻姐,超女什么的都太弱了。”
沈菲骄傲地昂着脑袋,“那是,喻宝那会全国大学生歌唱联赛拿得可是特等奖,一等奖什么的都弱爆了。”
喻秋忆听着他俩一唱一和,沉默地把麦交到沈菲手里,并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小菲,你说的是八年前的事了。”……
她窝在沙发里,听秦越借着歌曲深情地表白,听沈菲乐此不疲地唱着凤凰传奇的歌,听他们划拳看他们拼酒……明明这么热闹,为什么她会觉得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些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手机已经躺在了掌心,挣扎良久,到底按了开机键。
万一他找我呢?——这一问,轻易击溃她的防线。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亘古不变的道理在她这里残忍地被验证。
累,突然间涌现的那种疲惫感几乎在一瞬间将她压垮。她等了他三年,爱了他八年,如果他没有找上她,也许她会在记忆里慢慢淡去这个人,也许爱的期限会永远停留在大学毕业,也许她不会让自己陷得那么深,可他找上她了,他当着大街上来往的人群,就那样望着她的眼睛,问她愿不愿嫁他。她沉沦了,万丈悬崖也不过纵身一跃。她满怀憧憬,他守着乔冉,那她守着他好了。她以为她能坚持,以为自己拥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却在今天全然瓦解。她想,就算她生病快要死掉了,他也不会知道吧……
她累了,不想再等下去了……
临走的时候,喻秋忆谢绝了秦越送她回家的好意,只叮嘱他,如果真爱沈菲就要懂得珍惜她。秦越明白她的意思,他看了看副驾坐上打着醉拳的女人,笑道,“我会的。”话语中满满地幸福与坚定,与她挥别后便一踩油门消失在了转角。
回到家,喻秋忆环视了一圈森冷的客厅,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往卧室走去。她想,也许从今天开始,她要试着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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