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

　　早晨，阳光好刺眼。
　　“这三个月大家表现得都很好。”孟辙盯着手中的报表，又看一眼坐在身边心事重重的槟榔，“根据苏小姐之前说的会给表现最好的一个店发奖金，这次的奖金给的是‘Purple & White’，进步神速，一日千里，继续努力。另外紫店即将拆迁，新店在选址。小玲，你对员工说，如果他们还想继续做，就把电话留下，等到开业时会通知他们上班，不想的就可以走了。苏小姐最近有些不舒服，你是经理，新店的进度你自己跟一下。”
　　“是，孟先生。”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散会。”
　　于是众人起身离开，槟榔也合上手中的资料。这时孟辙开口：
　　“你们的事我听说了，别胡思乱想。两个人吵架，都在气头上，什么话都有可能说出来。”
　　“有时气话和醉话说的才是心里话。”
　　“也不是。Alvin一向都是这样，就连吵架也不喜欢输，所以一说不过就容易口不择言想打败对方。”
　　“你不用为他说这些，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他现在是个男人，而且已经三十四了。他甚至比我大七岁，不该是我来迁就他、宽容包容他。这些不该由我来做。”槟榔平静地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我想好了，我会告诉你的。”她说，迟缓地起身，走了。
　　明天就是三月三日，两人的生日，也是他们三周年的纪念日。
　　康爵已下定决心想好要怎么做了，所以前一天晚上，他安静地坐在酒吧里，啜着烈性伏特加。他心情烦闷。
　　聂赏冬从外面进来，找到他，笑道：
　　“这么好，请我喝酒！”点杯威士忌。
　　康爵喝口酒，说：“我一个人喝也没意思，闲着也是闲着。”
　　“说这种话，不怕我会伤心吗？”聂赏冬眨眨眼，笑道，“我可是特地放下手里的事赶来的。”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有事不能来。”他还在喝酒，低声说。
　　“可我想见你。”她又说出暧昧的话语。
　　“你到这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忽然看向她，问。
　　“开事务所，我告诉你了。”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目的吗？”
　　“你指的目的是什么？”她在和他兜圈子。
　　“没什么。”康爵一阵沉默，只是笑笑，把酒喝下去。
　　聂赏冬看了他半晌，低头想了想，也端起杯喝一口。这时只听康爵突然对她说：
　　“我要结婚了！”
　　聂赏冬心里“咯噔”一声，问：“什么时候？”
　　“不知道，反正大概在今年内。”他淡答。
　　“你要娶苏槟榔？”她的声音很尖。
　　“嗯，她对我说，要么结婚要么分手。”
　　“我当初也是这么说的，”她冷笑，“你选择的是分手。”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忽然很激动，因为他透露给她的消息已激起她心底深处的波澜，让她不顾一切起来。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她想发泄。
　　“你真是为了我才来的吗？”她的激动让他忽然了然起来。
　　“对！”聂赏冬这次终于直率地说了出来，“我就是为了你才来的！我在纽约等了你三年，可你却连理都不理我。我们在一起两年，然后就不了了之，难道你连给我个交待都不能吗？”
　　“Sasha，我们已经分手了！”康爵没想到她会向他这么坦率地表白，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约她来只是想证实她对他没意思，可她却杀他个措手不及。
　　“那是你说的！吵过一架，第二天一早你就不辞而别地走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在一起那么久，我那么爱你，你却那么对我！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那天从你家跑到机场，可你已经走了，之后我漫无目的地在纽约的街头上走着。冬天里，我的心比气温还要冷！你就那么一声不响地走了！而我那么地爱你！”她说着说着居然哭了起来，泪水滑过脸颊，她抹去，喃喃地道，“那感觉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那你就恨我吧，恨我你会舒服点。”康爵轻声说。
　　“我是想恨你！你以为我不想吗？”聂赏冬泪眼婆娑地瞪着他，“可我做不到！我不恨你，我爱你！我爱你爱得快疯了，哪怕你让我为你去死，我都会去！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结果三年了，我拼命地工作，却还是忘不掉，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康爵的心被她搅得乱七八糟，没看她，把酒喝完，将钱放在吧台上，一声没吭，起身走了。
　　聂赏冬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很生气，可她恨不起来，只是觉得伤心难受。她咬住指节努力止住哭泣，喝口酒用力将这情绪送下去。
　　康爵将飞驰的跑车“嘎”地停在路边，心乱如麻。与聂赏冬曾经的种种愉快经历像中了邪似的不间断地掠过心头，而这根本不符合他的初衷。他觉得一切都乱七八糟的，心湖就像被风暴袭过，卷起千层浪，翻江倒海。他竭力不去想关于聂赏冬的太多事，可他的大脑控制不住他的心，那里面腾腾乱跳，跳得他有些心慌意乱。
　　聂赏冬来到白朗现在的家，一栋二层小洋房。
　　帮佣给她开门，白朗正坐在沙发上喂他的乌龟。她面孔铁青地倒在沙发上，讷讷地说：
　　“他们要结婚了！”
　　“是吗？”他还在喂乌龟。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用尽全力大喊，被他无所谓的表情激怒了。
　　“我当然听见了，我又不聋。”白朗笑说，问，“谁跟你说他们要结婚了？”
　　“他亲口说的，他说他要娶苏槟榔。”
　　“是吗？雅典娜还真有本事，等到浪子回头了。”
　　“哼！他不过是说说，我了解他，他不会被迫娶任何女人，他只是在敷衍她！”
　　“那他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他要我亲口告诉他我对他没意思，那样他就可以对她交差，一边和她在一起，一边和我做朋友。”
　　“真是人心险恶！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爱的人是我，至始至终都是这样，只是因为我逼他结婚他才走的。现在我不会再逼他结婚，而她逼他结婚，她早晚会被甩掉！”她固执地说。
　　“如果你能把你在法庭上的条理性用到感情中，你就不会有发展成偏执狂的危险了。”
　　聂赏冬瞪着他：“他是我的！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把属于我的东西抢走的！”
　　“如果你这么说，那我就不认为你有多爱他，而是你不服输的性格又出来了。”
　　“我爱他！”聂赏冬大声向他宣告。
　　“好吧。”白朗看着她，点头，继续给乌龟清洗龟壳。
　　“我要怎么办才能让他回到我身边？”她突然问。
　　“我是律师不是魔术师，而且我反对一个男人占着两个女人。”
　　“Randy，你现在是帮苏槟榔来对付我是吧？！”聂赏冬大怒。
　　“如果真是那样，Sasha，那我就不会让你进门了。好好想一想，就算Alvin真回到你身边也没用，他根本不爱你。如果他爱你，当年他就不会因为你逼婚而逃跑。不相信你可以比比看，你和槟榔的情形是一样的，而他是怎么做的？至少他有想娶槟榔的心。不管最后他会不会娶她，他对她都比对你的感情深。而你不过就是他在那段艰难寂寞的岁月里的一个心理慰藉品而已。”
　　“你胡说！”聂赏冬跳起来大叫，“你是因为嫉妒！你是因为得不到我所以嫉妒他！Alvin是爱我的，我心里清楚！我一定会让他回到我身边，无论用什么方法！”说完拎起包，转身愤愤离去。
　　白朗还坐在沙发上，表情凝重，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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