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

作者:李飘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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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三章


      洗好后,她穿上睡裙,擦着头发出来。楼下传来用英文交谈的说笑声,她猜是康爵的那位开披萨店的同学在和他聊天。也不想见人,就走进康爵的卧室。他已将行李放在地上,她只好自己动手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挂入衣橱。刚刚床铺虽已掸过,可她还是将带来的床单铺在床上。她这才知道在纽约时他为什么要她选购一套床上用品,还告诉她买就对了。
      一切做完,他还没上来。她走出房间,站到二楼客厅的露台上,想吹吹风。那露台面向后院,院内是黑漆漆的树影,一棵很高很大的榕树上,因为没戴隐形眼睛,她眯起眼仔细地看,才看清楚,那上面有一座树屋!是树屋没错!
      一双手突然从后面抱住她,把她吓得一抖,嗔道:
      “以后别突然抱我,吓我一跳!”
      “你好香!”康爵用唇摩挲她的耳后。
      “你同学走了?”
      “嗯,他再不走,披萨就彻底凉了。”他笑说,“他本来要请我们去做客,我说等我们走时请他们到这里来吃饭。”
      “嗯。”槟榔应着,指向下面问,“那是树屋吗?”
      “对。”
      “你的?”
      “嗯!那上面有我的宝藏!”他笑道。
      “我第一次见到真的树屋,那儿更该打扫一下。明天我们最后把窗子擦一擦,把那些书柜箱子都打开通通风。这里像废弃的地下室,可其实是栋小别墅。我们要在这儿呆多久?”
      “不知道。一个星期怎么样?”
      “你不回去没关系吗?”
      “嗯……二十年来我几乎从未休过假,可遇到你后经常休假,如果因此使公司出现危机,你要负祸国殃民的责任。”
      “又不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我开玩笑的。”他笑道,“我本来是想给你看看我小时候的地方,没想到却让你来打扫屋子。我们去吃披萨,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又收拾房子,你一定累了。”说罢,拉着她回到卧室,两人歪在床上吃外送来的披萨和饮料。
      “你真的有二十年没回来了?”槟榔咬着披萨问。
      “自从去纽约,就再也没回来过。”
      “你拜祭过你爷爷奶奶吗?”
      “当然了。他们现在葬在祖籍汕头,每年我和飖飖都会去拜祭他们。奶奶去世前说,落叶归根是他们最后的心愿。”
      “他们都想落叶归根,为什么你却总想着要回来?”
      “因为那里有他们的回忆,这里却有我的回忆。我是在这里长大的。”这答案听起来很耳熟。
      “你就那么喜欢这里?”她摇头甩掉奇怪的情绪,问。
      “嗯,这里是唯一让我感到愉快的地方。”
      “你把相册拿来给我看看吧。”
      “我没有相册。”
      “怎么没有?明明就在那个箱子里,给我看看!”
      康爵回头望望墙角的箱子,说:“有什么好看的?!”
      “真小气,给我看看嘛,我又不会笑你小时候长得难看!”
      “我怎么难看了?!”
      “我是说小时候。”槟榔含笑催促。他本来懒得动,可经不住她的啰嗦,只好下床去拿给她。
      其实康爵有好几个大相本,都是他从小到大的独照和与其他人的合影。他们从他高中时代的照片看起,槟榔一直问他这些都是什么时候拍的,他就给她讲一些趣事。她甚至还在相本上看到了他与雷霆、孟辙和凌冠玉的合影,哈哈笑道:
      “看来你还是越老越好看!孟辙小时候像个白痴,头发像鸟窝!雷霆也很傻!你们四个人里你长得最好看了!”
      康爵忍俊不禁。早已吃饱喝足,两人收拾好残局,她说想喝水,他就下去用水壶烧热水。
      “胃不好的人不能喝凉水。”他这么说。
      槟榔觉得很愉快,心里暖意盎然。
      重新回到卧室,她继续翻看相册,康爵则枕在她腿上懒懒地玩着她的发梢,给她讲些童年趣事。她喝水他也要,她将水杯递他,他喝一口就放下了。她突然指着和飖飖一起合影的女子,问:
      “这是谁?”
      “哪个?”康爵看一眼,回答,“我姑姑。”
      “你姑姑长得真漂亮。”
      “不止漂亮,还很厉害。从上初中开始,她就被封为名副其实的‘男人杀手’。和飖飖一样,很多女人恨她,很多男人爱她,让我爷爷相当头疼。飖飖也很让爷爷头疼,我爷爷说她们母女俩一个样,来过个暑假也能半夜爬窗出去参加派对。”
      “那一定很刺激。”槟榔笑说。
      “从上初中开始她的受欢迎程度就很高,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喜欢她,总之她的绰号是‘黑眼娃娃’。后来上了大学更是不得了,读哈佛时和那个结了婚的男人偷情,我爷爷因为这事差点没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那男的你认识吗?见过没有?”
      “没有。他们能差二十几岁,我怎么可能认识?不过当初那场遗产官司倒是挺出名。我姑姑那时已经很有名了,她专门替女人打财产官司从没输过,那真是名副其实的‘男人杀手’。而她自己那场官司是她亲自起诉,她最好的朋友,另一个‘杀手’替她打的。然后飖飖十一岁那年就一跃成了富婆。”
      “真是个女英雄!”
      “飖飖也这么认为。她觉得她妈很酷,一直崇拜她妈,虽然她妈让她当律师,结果她却自己退学了。”
      “飖飖为什么要退学?当律师不是很好嘛。”
      “她不喜欢,也不想像她妈那样不到四十岁就有严重的胃溃疡。我想我姑姑恨死那个男的了,不然不会一辈子不结婚。”
      “也许是没找到合适的,那么厉害的女人是不可能一棵树上吊死的,既然能要遗产,就说明两人没感情只剩钱了。”
      “或许要遗产也是一种报复。”
      “如果是报复,那还真是一种优雅的报复。”
      “你现在已经让我感到害怕了。”他摸着她的脸,笑说。
      “放心,我还没打算学法律,所以这段时间你很安全。”
      他扑哧一笑,换个更好的位置躺着。这时她突然问:
      “如果我怀孕了,你会说什么?”
      他笑容一僵,瞪着她,吃惊地问:“你怀孕了?”
      “如果我怀孕了呢?”
      “你真怀孕了?”他坐起来,又问一遍。
      “如果我怀上了,你会对我说什么?生下来还是做掉?”
      “你想生下来想做掉我都会陪你。”他愣愣地回答,又问一句,“你是不是真怀孕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那样万一有意外,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平静地道。
      “你措施做那么全,想有意外也难。”他说,顿了顿又问,“你到底是不是怀孕了?”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哪天我真怀孕了,是要告诉你,还是该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你胆子还真大!”他突然有点生气,“如果真发生那种事,你必须告诉我。再说我有权利知道。”
      “你那么紧张干吗?我又不会生孩子和你争财产。”
      “难道我是怕你争财产吗?”他戳她的头,“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水准?我是怕你乱来!”
      槟榔嫣然一笑:“反正我是不会拿孩子来要挟你的。在你不打算要孩子之前,我不会要孩子。再说你根本不喜欢孩子。”
      他重新躺回她的腿上:“我也不是不喜欢孩子,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养。”他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点听不太出来的哀愁。
      “这个是谁?”她手翻着相册,没话找话地指着一张他与一名女人的合照,问。
      “哪个?”康爵抬头看一眼,“哦,那就是另一个‘杀手’,我姑姑的朋友。我们去纽约时她们带我和飖飖出去玩。”
      “那这个呢?”
      康爵又看一眼,眼神却立刻冷下来,突然把相册拿走,说:
      “别看了,又没什么意思!”
      她呆了呆,突然想起来,问:
      “那是你妈吗?怎么那么瘦那么憔悴?看起来不太一样!”
      他冷笑一声:“因为那时候她开始酗酒,或者说开始鬼混。”
      “真是你妈妈?”她很震惊,那个女人和她在楼下看到的全家福里的女人完全不一样,瘦得可以,神情也很古怪。
      “我没有妈妈。”他淡淡回答。
      她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说:“她长得真漂亮。”
      他沉默了良久,冷笑:
      “漂亮有什么用?还没有一头狼有母性!”
      “也许她是有原因的,只是你无法理解,有时候男人是无法理解女人的想法的。”
      “那你告诉我,一个女人把自己的儿子从三岁起就扔在别人家不管不问,十年里从来没有回来看过一次,这个原因是什么?”他问得有些咄咄逼人。
      槟榔觉得这样的女人也许有点心理变态,但又不能这么说,只好回答:“她总有自己的理由。”
      “如果是你,你也会这样吗?”
      “我当然不会。可不是所有女人都一样的,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况且你是在奶奶家。你妈妈应该有自己的原因。”
      “我从没承认过她是我妈妈!”
      “反正是她把你生出来的。”
      “又不是我求她生我!”
      “就算是这样,反正……总之……”她无言以对。
      “从我记事开始她卧室里的男人就没断过,而且每次都换新的。她喝酒,然后就打我,一边打一边哭,一切就因为康进从来不回家。可从来没人知道她打我,因为没人关心我的死活。”他重新躺进她怀里,眼神看起来仍沉浸在曾经的童年里那段抹不去的伤痛中,“她清醒的样子我倒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她喝醉后的样子。”
      槟榔很难受,用手摸着他的脸。他将她的手轻轻覆在掌心里。
      “是你说的,经历是买不到的财富,这也是一段经历。小时候因为经历过很多事,长大了才会变得与众不同,有得就有失。”她搜肠刮肚,轻声安慰。
      “我三岁以后来到这里就不一样了,我在这里度过了最愉快的时光。虽然后来被强行送到外地读高中,但在这里的记忆是一生也抹不掉的。我爷爷奶奶人很好,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当地人相处得那么融洽的,因为我后来感觉在他们那个年代华侨应该是最受排斥的。可他们做到了,很多人都很尊重他们。我一直觉得我爷爷很了不起。他什么都会,他总是能钓到很大的鱼,而且……总之我三岁到十六岁,除了读寄宿学校的日子,剩下的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他对她笑说,“我奶奶做的杏仁巧克力饼最好吃了。”
      “杏仁巧克力饼?”她笑道,“听起来不错。”
      “嗯,特别好吃。只是自从奶奶去世后,我就再也没吃到过。”
      “你很想他们吗?”
      “嗯。他们去世时,我刚刚接到大学的录取通知。我爷爷甚至都没看到我被哪所大学录取,他不知道我读的就是他曾经的大学。我奶奶一直希望看到我结婚,可我刚接到录取通知,她就去世了。她和爷爷感情很好,爷爷过世后,她受不了打击,也跟着去世了。这里我已经二十年没回来了,因为回来也不会有人欢迎我。爷爷奶奶去世后,我就真的变成了孤家寡人。”
      槟榔不知该说什么,他看起来很难过落寞,虽然他是成人,会将往昔那些不堪的记忆都藏在心底。她把影集放到一边,低头,如丝般的秀发触到他的脸,将他罩住。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她轻声对他说,“很爱很爱,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说完,她努力低头,在他的前额吻了下。
      康爵笑起来,反手抚摸她的长发,问:
      “你会一直陪着我,无论发生什么?”
      “嗯。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她保证。
      他笑着,笑看着她温柔的容颜,内心怦然悸动。他半抬起身,吻住她,一吻再吻。她攀住他的手臂,感觉到他嘴唇上那柔软的触感。他渐渐用身体将她束缚在床上,云雨巫山。
      她似乎忘记了这是哪里,只知道这里曾是他愉快与悲伤的地方,她受不了他的悲伤。他回忆过去时的眼神令她心疼,她会觉得很难过很难过,于是想用自己的柔顺去填补他孤寂的心。她想他是接受的,因为他对待她比往昔更加温柔。在这个夏天的夜晚,在如此陌生、至少是如此冷清的地方,他们的心相同地向对方靠近,在激烈中跳跃升腾里,互相依偎。她的声音令他发狂,她的味道让他痴迷,她的身体使他心神驰荡。他们之间真的已不再像他从前的那些短暂艳史那样,这既让他迷惑却又沉醉其中,不愿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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