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

作者:李飘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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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女孩一直哭,槟榔叫她赶紧给家里人打电话,她这才想起来,叫来自己的父亲。显然是困苦的一家,女孩的父亲还穿着清洁工的制服,脸上因长年的风吹日晒而饱经沧桑。槟榔把情况简单地和男人说了,男人上前一把揪住肇事者的衣领,又哭又叫。肇事者急忙叫他放手,大声道:
      “你放心,我会赔偿你的一切费用,我不会撞完人就跑的!”
      他刚说完,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男人忙放开肇事者问医生怎么样,这时肇事者还心不在焉地拍拍他认为被弄脏的衣裳。此时又来了个电话,他便忙着去接电话。
      而那边的医生表情凝重地摇摇头,伤势太重,抢救无效。
      人们都傻掉了,紧接着男人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女孩也跟着哭。槟榔见状也很难过,她心里忽然有种久违的伤感滋味,居然也跟着红起眼圈来。那边,肇事者接完电话后走过来,对她说:
      “喂,等他们哭完你把这张名片给他们,我会该赔偿赔偿,该付钱付钱。我现在有事,要走了,你让他们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你想走?”槟榔不可思议地道,“你刚撞了人!”
      “我不是说我会赔偿一切费用吗?”男子大喇喇地说,很不耐烦,“放心,我有的是钱,不会赖账的。”
      槟榔听得怒火中烧,熊熊怒火驱使她扬起手狠狠地扇了男子一巴掌,怒道:“你知不知道刚刚就因为你的超速你害死一条人命,你让一个小女孩变成了没妈的孩子!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有钱你就了不起吗?有钱你可以满街杀人吗?你居然连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人性?”
      “你敢打我!你这个死女人!”男子怒视着她,没听进去她的话,只知道自己挨打了,扬起巴掌要还手。
      可手没落下去,他用力,还是没落下去。回头一看,只见比他高一头的人正抓着他的手腕。
      康爵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对准他的脸就是一记重拳,将年轻男子打翻在地。男子狼狈地爬起来,嘴角都出血了,满腔愤怒,扑上来也挥出拳头,被他一把握住,一个翻转,接着利落地给肇事者一顿揍。医生护士大概都很反感男子的言行,谁也没阻止。
      康爵最后一拳将男子打倒在地,男子脸上青紫相连挂了重彩。这时警察赶到,拉起挨打的男子。
      “就是他撞了人,还想跑。”康爵对警察说,又对槟榔道,“警察到了,我们走吧。”他递给女孩父亲一张名片,“你们节哀,这是我的电话,如果这件事有什么困难,可以打电话给我。”
      男人哭着道谢接过来,槟榔站在康爵身边,因为觉得很伤感,连他虚搂住她的腰都没察觉。康爵走到那名怒视他的肇事者面前,从钱夹里拿出一叠纸钞,不屑地扔在他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给你的医药费,有的是钱的人有很多。”
      钞票像雪花一样从上面飘落,康爵带着槟榔离开。那一秒,她和他走在一起,在众人艳羡目光的注视下,心里忽然有一秒钟的虚荣与满足感,并且还对他产生出一丝崇敬。
      她默默地跟他走进电梯,电梯门合上后,那一秒钟过去后,在安静的空间里,一道影子忽然从槟榔的脑海里闪现。刚刚妇人满身是血的情景不知是让她很难忘怀,还是在此时她在刻意想起,总之那个场景总在她的脑海里定格。而多年前那个冬天,白色羽绒服上的鲜血与白雪交织在一起的情景也会交叉地闪现。两种景象交织在一起,让她忽然地心如刀绞,每每想到就会像被刀切了一下,这抽痛让她难受地闭上眼睛。那是她最不愿想起的,现在居然又被勾起来。
      她的脸色很难看,总是在想到时闭上眼睛,然后摇头想把那令她难以忍受的一幕从脑海中摇掉。康爵注意到她的不对劲,问:
      “你怎么了?”
      她吓了一跳,沉浸在记忆中被突然打断,有些惶恐地看着他,迟钝一秒,僵硬地笑道:
      “没事。”
      “你脸色不太好。”
      “没有。”她强笑了下,走出电梯,“我有点难受。那小女孩好可怜,那么小就没有妈妈了。”
      “嗯。”他走在她身边,沉默一阵,说,“她丈夫也很伤心。”
      “嗯。那种家庭,从此塌了半边,不知道以后该怎样维持下去。”
      “世事无常,人早晚都要经历死亡这一关,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已经死了的人。”
      “嗯。”她笑了,忽然脑海中又闪现出那凄惨的场景,虽然一闪即逝,却令她窒息,让她忽然停住脚。
      “怎么了?”他觉得她很怪。
      “没事。”她定定神笑说,“我就是想起刚刚的场景,那么多血,有点害怕。”
      “所以说你过去干什么嘛,帮忙的人那么多,肯定会有人帮她。你一个女孩,你也要去!”
      “我是下意识的。再说那个女孩那么小,得有人帮她。”她微笑,两人走出医院大门。
      外面繁星满天,月明云淡。
      “你饿吗?”他斜睨她一眼,觉得她不大对劲所以不和她闹了,“我请你吃饭?你刚刚只吃了生煎,吃点别的吧。”
      “我不想吃东西。”她摸摸额头,“我想坐一会儿,喝点水。”
      “那去喝杯茶吧。”他指指医院对面的茶楼。
      槟榔点点头,两人过马路去了对面的茶吧,坐在一处位置上,康爵拿起饮料单说:
      “喝薰衣草茶吧,给你定定神。”
      “好。”
      他便点了茶。她坐在他对面望着窗外车来车往,因为脑海里总是时不时地胡思乱想,所以脸有些发白。
      茶上来,他给她倒杯茶,问:“你脸色发白,没事吧?”
      “没有。”她摇头回答,喝口茶暖暖心。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看着她,问,“我看你的表情可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因为什么事难受似的。那小孩没了妈妈让你也难过成这样吗?”说到这里他笑了。
      “不全是。”她一阵沉默,啜口茶,低声说,“我也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
      “从前的事?”
      她又一阵沉默,啜茶,苦笑了下,幽幽地道:
      “我十九岁的时候,也是冬天,我妈的生日,我记得那天天上飘着雪。我花了不少钱给她买了一套很好的白色羽绒服,她一辈子,除了刚结婚时,后面的日子一直不好,很少买新衣服,一套冬衣能连续穿五年,所以她很珍惜我给她买的那件衣服,一直舍不得穿。那天是她生日,我和她出去吃饭时她第一次穿出去。我们两个都很高兴,吃完饭,过马路时她还和我说要和我去逛街。我和她因为工作很忙,她上白班我上夜班,都已经好多年没在一起走了。后来走到马路中央时她还和我说,她要给我买一双正在打折的很漂亮的新鞋。那时候有个人喝醉了,他开着车,就那样横冲直撞地撞过来。我妈把我推开,然后我看见车把她撞飞出去,血就都流了出来,流了很多血,在那件衣服上特别显眼。那时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有那么多血,整件衣服上全是血,全是血。”
      他觉得她似乎想哭,她的眼睛发红,像只小白兔。可她用指肚抵住嘴唇,过了一阵,笑道:
      “所以刚刚那个人也穿着白衣服,我看见她那件衣服,忽然想起以前的事了。”
      他好半天没说话,良久,说:“不过你比那女孩可幸运得多。”也许是句安慰,他不擅长安慰人。
      “是啊,至少我妈还活着。”她浅笑,这时他觉得自己的安慰言语烂透了。
      两人沉默下来,喝茶。过了一会儿,他看看她,忽然笑道:
      “哎,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槟榔疑惑地抬头,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夹在右手的指缝间,然后笑着用左手一挡,硬币就不见了。她狐疑地看着他,他的手突然在她的头发上碰了下,硬币居然从她的头发里出来了。她吃惊地望着他,他笑意盎然地说:
      “我们现在打个赌,你猜我两只手里哪只手有硬币,三次机会,如果猜不中你就答应我一件事,猜中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
      “好。”她点头答应。
      然而这也是个魔术,可她不知道。他让她猜硬币在哪只手里,她猜左手,可硬币在右手,说右手却在左手,最后她觉得其实他的两只手都有硬币,可当他摊开两只手,却只有一枚硬币。
      “服不服输?”他笑问。
      “好啦!服输啦!”她气鼓鼓的,输了很不高兴。
      “那答应我一件事。”他笑说。
      “什么?”她戒备地瞅着他。
      “开心点,别让突如其来的事影响心情,笑一个。”他回答。
      她微愕,望着他。他挑眉注视着她,一副理所应当让她服输照做的表情。她怔愣了良久,突然扑哧一笑,红唇微绽,露出一抹不造作的笑容。他笑道:
      “人的一生本来就是由很多不好的事组成的,人生总是在往前走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想让人停留在过去。”
      她笑了:“听起来挺有哲理的!”
      “那当然了,也不看是谁说的!”他得意地笑道。
      槟榔“哧”地笑了,端起杯喝口茶。
      喝过茶,康爵结账,两人从茶楼里出来。她问:
      “我要回去取车,你开车了吗?”
      “没有。我送你回去取车吧。”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槟榔回答,“那我先走了。”她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他说,结果一脚踢在凸起的地砖上,十公分的高跟鞋被绊住,重心当然会不稳,她连喊都没来得及,一头向前栽去。
      康爵吓一跳,下意识伸手抓住她。她只觉得一股很大的力道与地心引力对抗,将她柔弱的身体向后一拉,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那股惯性一个旋转,紧接着重重地投入进一副结实的、强壮的、充斥着旺盛男性荷尔蒙的年轻的怀抱里。一股诱惑的香水味迅速将她包围,让她霎时迷失,她的心“咚”地沉沦。
      她的身躯很暖,很柔软,像一团海绵一样撞在他平实的胸膛,他闻到一股香奈儿香水的味道,心忽然柔软起来。
      两人都怔愣了几秒,她首先清醒过来,猛地推开他,脸在发烧,眼睛都不敢看他,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我得先走了。”
      她赶紧回身,差点又踩到路障,赶忙绕过,冲到路中央拦辆出租车,赶火车似的奔上去,跑走了。她的脸比刚才更烫,感官里依旧残存着他的气息,那味道充满魅惑力,令她心如擂鼓。
      康爵望着她飞也似逃跑的身影,忍俊不禁,竟“哧”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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