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残

　　“给龙先生送的？”我出局回来，在醉花门口碰到个捧了食盒的小丫鬟。
　　“回月姐姐，是的。”丫鬟一福身，恭敬的答道。
　　我将盒盖揭开一角，朝里看了看，几个精致清淡的小菜，一壶酒。
　　“把酒拿出来吧。”我吩咐。
　　“是，姐姐。”丫鬟答应。
　　“等等。”我想想又将她唤住，从她手里接过食盒。“不必了，我去送。”

　　先生正坐在书桌前，挥笔写着什么，想是入了神，好象都不知道我进来了，我也不放下盒子，悄悄的走近，想看看他在写些什么。
　　“小月儿、、、、、、”先生突然出声唤，吓我一跳，他抬了头，戏谑的瞧着我。
　　“先生怎么知道是我？”我笑着快走两步，将食盒放在桌上。
　　“心有灵犀呀。”他笑。
　　“若是您安心让我被九娘罚，这种玩笑不妨多开点。”我边说边将菜摆在桌上。
　　他皱下眉，却没再说什么。
　　“今天叫人送来的龙井茶如何？”我笑问。
　　他淡淡的拿起酒壶自斟了一杯，道：“很好。”
　　“九娘、、、、、、”提到这个名字我故意顿了顿，偷眼看他，果然见他眉毛一挑，我笑着继续道：“九娘说您就喜欢龙井茶。”
　　“九娘、、、、、、”他略一沉吟，酒杯递到了唇边，只一触，又放下，道：“算了，还是沏壶龙井来。”
　　“这就去。”我笑着回身取茶。忽听门外有人到：“芜情，好名字。”
　　“什么人？”龙先生问道。
　　“只是过客。”笑吟吟走进来的是逍遥，“请恕在下不请自入，只是这别院令我有一进之意。”
　　“哦，为何？”先生笑问
　　“无情无情、、、、、、”逍遥扣着手中的酒壶。“莫无情啊。”
　　“看来逍遥公子不是无情，倒是个多情的人呢。”我端了茶过来。
　　“哈，多情如何，在下还是滥情之人呢。”接过茶，龙先生刚要饮，忽又道：“小月怎么不给这位逍遥公子倒一杯？”
　　我笑道：“先生不知道，这位公子古怪，不吃茶，只喝酒呢。”
　　“不知月娘你是细心呢还是格外注意在下？”逍遥暧昧的笑，拿了酒壶晃晃，往嘴里倒了一口，正是从我这拿走的那只。
　　我还没说话，龙先生点头笑道：“喜欢酒倒是合了我的脾胃。”低声：“这别院里我还藏了好酒呢。”
　　“先生您快别告诉他。”我掩了嘴笑：“当心为自己招了贼。”
　　逍遥正色道：“月娘不要乱说，在下是那种人吗？”
　　“不是？”我斜了眼笑道：“那便先把我的酒壶还给我。”
　　“你们、、、、、、、”龙先生忍不住笑：“小月不要小家子气，独饮无趣，刚才你带来了酒，让我和逍遥兄共饮。”
　　“龙少这里热闹。”我们正说着，九娘走了进来，一面说，一面把斗篷递给小丫头。“月丫头难得今天没客。”转头看到琉璃，道：“这位公子是何人？”不待我们回答又皱眉道：“我记得这是个清净地方，什么时候起等闲的人都进得了？”
　　“我记得现在这里是我的了。”龙先生抿口茶，“我喜欢热闹，这些年了你还不知道？”他神情淡淡的，九娘瞪着眼睛瞧了一会，突然又看到了那壶酒，转身指我道：“月丫头，我不是吩咐过了吗，别院里不需要酒，怎么，我才走了没几日，你竟敢把我的话当了耳边风。”
　　本是玩笑逗乐，就算是龙先生真的要喝我也有法子劝下，谁知逍遥突然出现倒勾起他的兴致。如今见九娘恼了，我也愣了，竟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你还是这么无理取闹？”龙先生冷冷道。
　　“我无理取闹？”九娘尖声道：“我当然没那些女人那么温柔，没那么会讨好你，要不然、、、、、、”
　　“九娘、、、、、、”逍遥皱了眉头：“这酒是我的，我来找月娘，叫她陪我到处走走，我本以为醉花是做生意的地方。”
　　“公子。”面对客人，九娘多少冷静了点：“这里也没什么招待你的，请公子到我们月丫头房里坐坐吧。”
　　“呵。”逍遥淡淡的笑了下。“原来这就是醉花葶冯九娘的待客之道吗？”
　　“逍遥。”我笑着扶上他的手。“不是要喝好酒吗？要喝就跟月娘来吧。”
　　逍遥看看我，没再说什么，跟着我走出了别院。
　　“月娘，那位兄台和九娘？”进了醉花的大门，逍遥问。
　　“我只知那是九娘新找来教诗文的龙先生。”我笑：“旁的事，我可不知道。”
　　“你会不知？”逍遥走近，挑起我的下巴，对了他的眼：“九娘既然有吩咐不叫送酒，能在她手下做到主事的月娘会如此疏忽？”
　　我不语，只笑笑的看着他，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隔了半晌，他笑道：“算了，输给你了。”
　　我嫣然笑道：“是你没跟我认真，去我房里喝酒，还是另寻一位姐妹？”
　　“不去你房里。”他笑。
　　“原来你这次来不是看我的。”我半真半假的嗔怒。
　　他急忙道：“也不去别的姑娘那里。”
　　“那、、、、、、”我疑惑。
　　“哈。”他笑：“刚才那位龙先生不是说在别院里藏了好酒吗？我们在他的地方被扫了兴致，当然要在他那里找回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看着他，他笑一下，并不答话，伸手揽住我的腰，纵身一跃，已然跃上了墙头，别院与醉花本就只有一墙之隔，他拥着我轻轻飘下，稳稳的踏在了别院的地上。
　　“你、、、、、、、”我受了惊吓，一边用手轻拍着胸口，一边想说什么，然而才说了一个字，他的手早已掩住了我的嘴，另一手示意我禁声，见我明白的点下头，才放开手俯在我耳边低声道：“别惊动了他们老情人叙旧，我们这就去偷酒。”他的发用一跟带子束在脑后，这时有几缕飘落下来，柔柔的在我面上扫过，我一痒，忍不住笑出声。
　　“谁？”龙先生推开窗户，四处环顾，见没什么动静，又将窗户关上。
　　我和逍遥才从藏身的树后走出来，我吐吐舌头，低声道：“好险。”
　　他挑眉一笑：“看来你们这位先生也不简单，耳力很好啊。”说着又转头问我：“你可知别院哪里能藏东西？”
　　我指着东南角的一座小屋道：“那是个放杂物的房子，从以前这里还是海棠圃就堆些园丁的工具，这别院不大，也就是那还藏的下酒，最重要的是、、、、、、”我眨眼笑：“前儿我看到有人趁夜抬了几坛东西进去，想想除了酒，先生也没什么要藏的了。”
　　“你、、、、、、”逍遥失笑。
　　“难道你忘了，月娘也是女酒鬼、、、、、、”我还没说完，身子一轻，已被他横抱在怀中，一声惊呼也被他的手堵在嘴里。他低声道：“省得你这个小酒鬼再闯祸。”说话间，身子掠出。
　　“好浓的酒香。”逍遥嗅了几下，准确的翻开虚掩着的木板，露出下面的酒坛子。
　　“好了吗？”我在门口望风，紧张的问。
　　“好了好了。”他被我问的有点急，匆忙的将我的小酒壶装满，拉着我向外走。
　　正走到门口，忽然听得龙先生的房门打开，想是九娘要走了，逍遥拉我的手突然一紧，我便被他拉的跑了起来。
　　“哎呀、、、、、、”急忙之中，我的脚崴了一下。
　　“怎么了？”逍遥也停下来问。
　　“哈哈。哈哈哈哈、、、、、、”我突然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多久没这样淘气过了？上次如此是和小翠岫去偷娘的发簪带吗？我笑弯了腰。
　　“傻子。”逍遥从后面抱住了我，我顺势靠进他的怀里。
　　“叫我琉璃、、、、、、我的名字、、、、、、”他低声道，声音里充满蛊惑。
　　“琉璃、、、、、、”我仰头靠着他的肩，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
　　“月娘、、、、、、”他突然扳过我的身子。
　　“恩？”我抬头看他，忽然，他的吻落下，封住了我要说的话。受了惊吓的僵硬很快便融化在他的怀抱中，他的唇冰凉却柔软，像罂粟，我似乎随时都会爱上这种清凉的触感。
　　许久，他终于发现我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分开紧贴的唇，笑问：“你在看什么？”
　　我并不答，依然对着他漆黑的眸。
　　“在看什么？”他重复的问一遍
　　“为什么呢？”我答非所问。
　　“什么？”他依然笑着，坦然的直对着我，眼底的潭却深不可测。
　　“为什么你的眼睛里却半点都没有我？”我仰头，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月娘见过很多男人，不见得各个会将月娘真正放在心上，但在这样拥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或多或少都会有我，而你……”我挣开他的怀抱：“你很特别。”
　　他双手回抱在胸前：“月娘爱上我了？”
　　“呵呵。”我娇笑：“那要先问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寸步不让，我学他抱着双臂。
　　“那就再让我抱抱。”他挑衅的伸开手。
　　“哎……”我挡住他，笑道：“琉璃公子今天可是没花银两点我玉楼春的红灯，这便宜占的可一不可再。”言罢，我华丽的转身，竟是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你的酒壶……”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声音在背后响起。
　　“送你了。”我脚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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