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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弱不禁风
园子里就子枫和丫鬟芳琳两个人,天地正要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没有夕阳的余辉,亦没有月亮柔和的光芒,显得格外静谧。
前厅的门紧关着,子枫好像总有关门的习惯,我上前轻轻扣着,半响没人开。以前有几次来遇到子枫不在,事芳琳说他出去谋事了,今天难道又不在?那芳琳呢?我想着正要转身回去,芳琳从侧面住着的房间里小跑着出来:“小姐来了,我竟睡着了,小姐莫怪。”
“睡着了?不用伺候着子枫吗?”我向她发问。
“奴婢知错了,是昨天尹公子又流鼻血了,公子一心修剪花枝还不自知,弄得满地都是,自已也因为失血过度晕倒在园子里。奴婢收拾妥了园子又照顾了公子一夜,公子看奴婢困顿才叫奴婢去睡了的。要不奴婢万万不敢擅自休息。”说着跪在地上并不抬头。
我看她说的真实,叫她起来,问道:“什么叫又流鼻血了,流鼻血怎么能晕倒呢?子枫现在人呢?”
“现正在卧房休息,公子流完鼻血后总要休息一天才能够恢复。”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走到屋里,推门进去,看到子枫平躺在床上,半身搭着一条薄被,修长消瘦的手放在团花锦簇的缎面上,显得异常苍白。脸上也是毫无血色,嘴唇亦是泛白。头发凌乱的散下来,有的顺着枕头边缘垂到了床下面。
子枫听到响动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是我,笑了笑。
我扶他坐起来倚好,关切道:“怎么这样虚弱,现在好些了吗?”
他闻言笑的很轻快:“哪里虚弱了,不过是休息休息,看把你担心的。”
我也故作调皮道:“怎么不担心,你是我和哥哥请到府里来的,要是无缘无故的暴毙在园子里,你爹娘还不得千里迢迢来找我们问罪啊。再说,官府那里也没法交代不是?”说的句句在理,却没有一句是真正关心他的。
他听了痛心疾首的说:“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啊,你张口就是暴毙这不是诅咒吗?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子枫现在除了那张苍白的脸怎么看起来不像个病人,可我心里总是不安的,那样的病,到底是什么呢?
终是再笑不出来:“唬你呢,这么说我真是冤枉。”我撅撅嘴,看着他虚弱的脸满心不忍。
“到底什么毛病,芳琳都告诉我了,你怎么能瞒着我呢,哥哥知道了吗?”
“我从小身子弱,总是流鼻血,自己也感觉不出来。第一次流鼻血是晚上睡觉,血流了一床,第二天娘进来以为我遭遇什么不测,抱着我就大哭,爹和姐姐都闻声进来也大哭不止,以为我不行了,结果哭声吵醒了我,坐起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呢……哈哈哈”说完自己笑的不行。
可我一点都笑不出来,这样的语气和笑声,像是在讲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很事。他就这样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吗?关乎到生死的事,他还能够讲的如此云淡风清,笑的花枝乱颤。
子枫,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你生活的过去,对待生命的态度,一点都不。
“没有看过郎中吗?”我企图打断他的笑声,可他还是笑的乱颤,接过芳琳奉的热水轻轻喝了一口,放回到盘子里:“看过,怎么没看过!可是那些郎中都断是由于营养不良造成的,并不大碍。你瞧,这么多年我不是也好好的过来了?”轻松地语气,倒像我才是那个病人。
我知道能够经常流鼻血到晕倒的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病。但是看他现在无大碍的样子,心里便好受了不少。
又皱了皱眉问到侍候在旁的芳琳:“尹公子晕倒了几次,怎么从未禀报给我和少爷?”
“并不是知情不报,是我之前交代过不让她说的。”芳琳刚要开口,子枫已经帮她开脱了,芳琳感激的看了子枫一眼,又小声说:“这是第四次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子枫总是这样,除了住进我家的园子,其余没有什么事是麻烦着我们的,总是说随意就好,他一这样客气,我就更加觉得一个人在外的艰辛与不易,总想帮他什么。
“对了,清儿都要嫁人了,我还从未道喜呢。”他打断我的思路。
一提到婚事本就有些烦闷,加之现在心情还处在子枫的病中,很低沉,没好气道:“有什么好恭喜的,跟自己从未见过的人拜堂,成亲,生儿育女,相敬如宾或者形如陌路,浑然终老,有那么好的吗?为什么人都向往成亲呢?”
他见我又犯了小孩子脾气,皱了皱眉,最后笑了:“那你想怎样呢?”
“《诗经.邶风》里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无论死生都不分离,相互扶持,直到终老。”我似梦呓般嘀咕,“可那是以爱为基础的。我呢?根本没有。本没有爱,就算死在一起,又有何用!”
我分明看到了子枫眼里闪过了亮闪闪的愁思,像是冬日里冰冷的阴云背后闪出的太阳一角,虽然微小,却从头暖到脚;又像在暴风雨骤降的海面绝望的挣扎的人儿突然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欣喜若狂。为何我总是能够捕捉到他少有的心思,而我这次更加疯狂的想要知道,子枫,是什么让你如此思念呢?
他马上隐藏好了自己的心思,似是坐的累了,掀开被子走下床,打开窗户,月亮正徐徐升起,五月的暖风马上倾贯而入,吹得他蓝色布衣噗噗的抖着,弱不禁风的身体被整个包围在一片淡淡的金黄中。
我看的出神,他总能让我体会到不一样的子枫,不同于第一次见面的自负,在客栈说起独自在外讨生活的坚强和自尊,白天摆弄花草的青春活泼,现在他有让人舒服的沉静。
芳琳拿了他的外罩的袍子,我接过来走过去给他披上:“虽然是暖风,还是别着了凉。”他充满谢意的看了我一眼拉了拉袍子,说:“其实相爱的两人并不一定非要死生在一起,也不一定会走到终老。只要两人知道他们彼此爱着,暂时的分开又有何妨,就算……永世不得相见,又有什么妨碍呢?”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子枫露出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语气,似在回忆一见久远的仿佛回忆不起来了的事,一旦碰触,就全盘拖出,记忆原来一直都那么深刻,不曾离开过。我相信子枫不会怪我对他兀自的剖析,因为他此刻温和的让人毫无杂念,让我觉得他不单单只是一个编排舞蹈外出求生的小生。
“我知道,两人相爱不仅仅是自己的事,更是两个家族的事。”我叹了口气,表现了全然不应该属于十六岁的成熟,子枫亦是微微一愣,抚了抚我的后脑。
此时他比哥哥还要像我的哥哥,更加的稳重,就算平时我也真的只当子枫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但是,我要是还有机会找到自己真正爱的人,一定不离不弃,生死与共!”我暗自念叨。
“什么?”子枫俯下身子正要听清我说的什么。
我摆摆手。
如果我我还有机会。
七日后大婚,我是再没有机会了吧。
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就这样被父辈们的所谓整治联姻击打的支离破碎,从此,再没有幸福可言,嫁过去,或许会有大少奶奶的地位,以后亦将是另一个李府的正室夫人;我有吃穿不愁的富足生活,我可以呼来喝去使唤下人做这做那;我也许生了一个才貌品行都首屈一指的儿子,聚集了全府最夺目的荣耀,出门在外也是风光无限的李夫人。但是,如果我没有爱,没有找到跟我相伴一生,相濡以沫得那个人,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我转念想到了心瑜,嫁给那个高历,会不会是风光无限的高夫人,会不会有一个健全聪明的儿子,会不会依旧陷在与那人的纠葛之中,郁郁一生。
他似是看清了我的心思:“你又怎知不会爱上那个未曾谋面的人呢?”
我一愣,看见他在头顶上的笑,顿时开朗了许多。
子枫送我出门,顺便瞧见了朦途花,这几天又谢了几朵,新长出来的花苞嫩嫩的惹人怜,在月光下表现了另一种空灵的美。明明是透明的花瓣却仿佛反射着月亮的光辉,原本微微的土黄色的花瓣也泛着金黄的光,成了这花园里最夺目的一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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