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同人之口下留情

　　我没能忍住。相比于动物的血,人血要鲜美得多了。对于一个吸血鬼来说，吸动物血是为了生存，那么吸人血就是真正的在生活了。脑子里闪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我从那女人的身上爬起来，满足地发出一声谓叹。下一秒我就又陷入了恐慌之中。明明刚刚经历了一场无与伦比的盛宴，但看着那个无力地躺在那里不知生死的女招待，我的心像正被什么挤压着，我的脑海里充斥着尖叫声。“她会死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快死了，事实上，她活不了多久了。”莱斯特看起来很轻松，他的声音甚至浸染着笑意：“你会习惯的，奥罗拉。”他随手往桌子上丢了几个金币，站起身来，对我说道：“我们该走了，路易会着急的。”他向外走去。我看着莱斯特的背影，依然潇洒不羁，就像那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只蚂蚁将要死在他面前。他是那么的无动于衷。我突然想笑。或许对他来讲人类和蝼蚁是一样的。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紧随其后，立即走掉，离开这个杀人现场。
　　是的，我想逃避。我多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我毕竟无法做到。这一次，我甚至找不到一个人来怨恨，没有人逼我，我是杀人凶手，我忍受不住诱惑吸了人血，这个人就要死了。可是，我挪不动脚步。看着这个女孩脖子上汩汩流动的鲜血，我没办法看一个人就这么死在我的眼前。可她的确停止了呼吸。我的心中传来一阵无可抑制的悲恸，让人窒息。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力，为她，也为我自己。我杀人了。可我的错不仅仅是杀人，我背叛了自己对生命的信仰。就如我从前讲过的，死过一次的人会更加珍惜生命，也理应如此。我没有做到。我曾经的坚持就被我自己这样轻易的打破了。种种念头袭上心头，我知道我自己浑身颤抖，如果我的心脏还能跳动的话，那一定是忐忑的。被我捏碎的杯子摔落在地上，有血液从我划破的手掌上滴落。我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什么东西充斥我的眼眶。我以为自己无法在这里多呆一秒，可事实上我一直自虐般的盯着那曾经鲜活过的女孩，盯着她苍白的肌肤和紧闭的双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或许是想把这件事永远记在心里，或许只是想弥补心中的愧疚，但那已经不可能了。“对不起。”我喃喃地说。下一刻又立即觉得这句话是对她的亵渎。我终于无法呆下去，转身想要逃离，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看下去。”是莱斯特，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后，又看了我多久。我的痛苦在他看来大概是可笑的吧，我并不想和他说话，因为我知道他永远也无法理解我的感受。当我要越过他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被他拽住了。“人类的生命是这么的脆弱易折，我几乎要为他们感到悲伤了。”我扭头看向他，他的眼睛在月色下显得朦胧，似乎抹上了一层忧郁。这不像他。他直直的看着我，我分明从他幽深的双眸中读出了什么，有一瞬，这眼神灼烫了我的心。我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他脸上的彷徨便极快的消散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他明亮的双眸又重新变得流光溢彩了起来。
　　“所以说，奥罗拉，对于剥夺他们低贱的生命你没必要感到难过。”是啊，人命是这样的轻贱——我看着不远处狂欢的人群，他们是那么肆意，根本没有人注意角落处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已经死去。她死的无声无息。
　　时下我不想多呆一秒于是我挣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去，走出酒馆，没有目的地走在街道上。我知道莱斯特一直在我身后，可我不想说话，只是向前走着，这浓黑的夜色几乎要将我—们淹没了。
　　我觉得自己一直在哭，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流眼泪。真奇怪啊，为什么哭不出来呢。
　　我们只是静静的走着，寂静在黑夜中蔓延。我竟觉得不那么难受了。说实话，我看不透莱斯特，我永远无法白他在想什么。我明知道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希望我犯罪，可刚才在酒馆中他流露出的忧郁一直浮现在我眼前。我突然不确定了，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将所有人都拉入地狱，只是无法像之前一样怨憎他了，毕竟我比他更值得怨憎。我永远不会否认自己的罪过。
　　“我想回去看看。”这句话是对我自己说的，或者也是对他说的。我突然想回去看看，看那个女孩一眼，最后一眼。我简直说不清这是什么心理，但我知道，不看她一眼我不会心安。我没有看莱斯特，径直往回路走去。他依然缀在我身后。回到酒馆的时候，他们已然发现那个死去的女招待正打算把那她的尸体处理掉。令我惊讶的是他们并没有用我们留下的钱安葬她，只是草草扔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任灌木杂草将她掩埋。这一刻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等他们都离开后我上前看了看这女孩，她的肌肤在月光下显出幽蓝的光泽，忧郁而神秘。
　　我突然感到一阵不可名状的悲伤，明明曾经她的肌肤是温暖而柔软的，覆盖着奔腾的血液，彰显着她蓬勃的生命力。而现在她却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是我杀死她的。我抑制自己继续想下去，动手将她拖入一个坑里，把周围的土覆盖在她身上。在这过程中莱斯特一直在旁边看着我，我以为他会出言讥讽，可他没有，只是一直看着我动作，神色幽暗不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是了，对他来讲，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不可理喻的吧？吸血鬼都应该习惯于夺人性命，游离于尘世之中，却远离尘世的喧嚣。虽然他并没有告诉我，但我十分确定这是他心中所想。这么一想有一瞬我气闷得差点喘不上气来，可转念一想：算了算了，好歹人家还一路陪着你呢，对于莱斯特，就不要要求这么多了。我不再看他，专心于手上的动作。
　　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的心平静了很多。我知道这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可我也只能尽力做到最好并记住这件事，再也不犯。我发誓这一刻我的心是坚定地，我以为我能做到的。只可惜这一刻从骨子里来讲，我还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吸血鬼。可事实上，我是一只吸血鬼啊。
　　“好了，把眼泪擦干净，该回去了。”我抬手摸了摸脸，不知到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天要亮了。”说完这一句他见我还没有动作，立即拖着我在夜色中飞奔。我觉得自己飘飘荡荡的，直到回到我们居住的那栋房子也依然没有回过神来。刚进门我们就看到了路易，他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看到我们立即起身迎上来“你们去哪了？”“我带她去见了见世面。”莱斯特答道。 “奥罗拉，你的脸色很苍白。”路易看起来有些为我担忧。“因为我是吸血鬼啊。”我也没料到自己出口就是一句冷笑话。路易看起来欲言又止，“她该去休息了。”趁路易还没说出口莱斯特及时把路易带走了。我松了一口气。说实话，这时候我一点都不想提今晚的事，更不知从何提起。我一路扶着墙走到房间，栽倒在棺材里。
　　我好累。
　　就好像只剩下一口气一样，全身软绵绵的，想要动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劲。我努力放空大脑想要进入睡眠，可很快我就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今晚的一切一直在我眼前回放，一幕一幕，清楚地像在放映电影。那个女孩无力垂下的双臂，莱斯特嘲讽的神情，在我脑海里交错扭曲，就要把我逼疯了。我清楚地记得我的嘴唇触碰到她娇嫩的脖颈，尖牙刺入她的肌肤，当血液流淌入口腔时，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平和。我自从成为吸血鬼后就报废的味蕾似乎被激活了，不，不仅是味蕾，我的皮肤又重新拥有了温度，我身体内的一切似乎都又重新焕发了生命力。生命力，多么美好的词汇！当我变成了一个吸血鬼的时候我就已经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体温，没有病痛，我甚至感觉自己都不像是在活着。可当我吸食人血的时候，我感到和煦的阳光在我体内流动，有嫩绿的新芽在我身体里蓬勃生长，我感到温暖。我无法评估这种诱惑，但有一瞬间我觉得这就像到达了天堂。这是最迷人的，经历。这是我内心隐秘邪恶的渴望。所以我恐惧，为我自己。我无法摆脱这种美妙至极的回忆与渴望，与此同时那个女孩逝去的生命又如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上，无时无刻不在拷问我的良知。种种念头翻涌上来，我无意识的用指甲来回抠着棺壁，手上的伤口痛的让我深了吸口气停止了这种自虐行为，那是今晚捏碎杯子的时候划伤的。我痛苦压抑的要疯掉了，忍不住呻吟出声，时不时发出一声低泣，努力驱除窒息般的感觉。
　　蓦地，响起了敲门声。我努力把哽咽声咽回去，僵直身体，试图不发出任何声响。“我能进来吗？”是路易。我深吸几口气，尽量压抑住喉间的颤抖，才开口“好。”当我从棺材出来看到路易的时候，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大哭，歇斯底里不顾形象的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我竭力忍住了这种意图，见他一次哭一次，人家会以为我是爱哭包的。我尝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对路易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吧，从路易的表现来看这个笑容不那么灿烂。他看起来很难过。良久他问我：“你还好吗？”我竭力隐忍自己的情绪，只是点点头。我不知道说什么，路易看起来也是这样。他走到窗前，那里是紧闭的窗帘，为了将不久后升起的太阳拒之房外。虽然说万物生长靠太阳，但我们例外。听说在阳光下吸血鬼将化为灰烬，从世间彻底消失，了无痕迹。“我还记得忙里偷闲的时候，我会偷偷眺望大海，傍晚的时候阳光散满了整个海洋，美极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你还记得阳光的样子么？”路易的表情愈发含了悲悯，“奥罗拉，我们都要适应的。”他走到我身边，倚在我的梳妆台上深深地看着我。“我记得我最后一次看日出，那天晚上同意了莱斯特赋予我新的生命之后，我走到树林里静静等待朝阳。”他还是回答了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富有磁性，他缓缓讲述着：“虽然是最后一次看日出但一切新奇的好像是第一次。远方的阳光喷薄而出，那变幻的色彩是上帝最好的杰作，我看着灌木丛霎时显现出苍翠欲滴的绿色，阳光为我眼前的一切镀上一层金光。很美。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眼睛显得更深邃了，尤其现在，他浅碧色的双眸如同仙女居住的湖水，微微泛起波澜，美丽而神秘。他把阳光保存在了自己的眼睛里。我突然这么想到。没错，路易身上的忧郁与痛苦如影随形，但这正是他渴望阳光的证明啊，他的痛苦与挣扎，正是他的活力所在。我自己也吃了一惊，我竟是这么想他的。我抛开杂念继续听他说下去。“但当我变为吸血鬼的时候，夜色之美令我欲哭。那皎洁的月光照在坟墓的雕像上，有一刹那，我看到雕刻的女子睁开了双眼，可旋即又恢复了。”“你是想告诉我，黑夜也一样美丽？”路易笑了笑，“不，这一点相信你在前天晚上早有体会。”我立刻缄默了，乖乖听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的感受。”他说。虽然他没有讲得很明确，但我知道他在讲今晚的事。不，是昨晚了。窗帘上隐隐透出欲曙的天光。又是新的一天了。或许是因为我太沉默，路易摸了摸我的头顶，“你还小，都会过去的。”瞬间拍掉他的手，哼，别以为比我大几岁就可以冒充长辈！路易也不生气，他一边收回手，一边对我说：“别难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今晚说了一堆话，我都没有哭，可听到这句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我在酒吧杀死一个女人。我杀了她。”我吸吸鼻子，“太可怕了，我都不是我自己了，”我提高了声音，“我完全控制不住我自己！”他递给我一条手帕，我用它狠狠地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就要了事，路易轻轻叹了口气，接过手帕，帮我拭泪。好，好温柔。我呆立在那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好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我看着他身后梳妆镜上映出的他的侧脸，白皙的几近透明，太阳穴上几根青色血管十分明显，他的睫毛很长，稍稍翘起一个弧度，当他眨动眼睛时，那羽睫就成了扇动着的蝴蝶翅膀。而在他旁边的我却带着一种病态的虚弱，丑陋极了。我们形成极大的反差。不一会儿，他叠好手帕，装回兜里，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帘——那上面透出的光更强烈了，于是扭头对我说“你还是休息一会吧。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聊。”于是他给了我一个没有温度可我却倍感温暖的拥抱就走了。
　　他可真是绅士啊。
　　话说他看起来明明是高贵的壁花来着（路易：壁花哪里高贵了！），没想到完全胜任知心姐姐啊！（路易一脸血！！）不过我承认，我的心情的确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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