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花飞扬

作者:残梦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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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否极泰来(上)


      东儿和殷文都好,连杨东儿的妹妹杨西儿和那些被掳走的姑娘们都被救了回来。亚玫心中稍安,见了几个逃得生天的老乡邻,寒暄几句,便都劝慰她久病初愈,不能多聊,得多歇歇,养神积聚元气。她有一肚子话要问,却只能听话地乖乖窝回被子。
      她假装困倦,闭上眼,杨婶婶也悄悄地退了出去。
      四周那样的静,静得她似乎都听得到自己的泪缓缓流入发鬓的声音。
      他们不说,他们是怕她问罢。
      她其实不必问的,从他们的表情和语气中,她已经猜到了。
      阿绒的姐姐阿缡,恐怕无幸了……

      第二日,她吃了小半碗稀粥,杨婶婶喜滋滋地拿走了粥碗,留下东儿陪她聊会儿。东儿不住嘴地说着渐渐恢复生气的村中轶事,亚玫也就静静地听着。听到惯常和阿绒他们一起玩的陆杉一家也平安归来了,殷文和陆杉又纠集了一帮顽皮孩子,开始了官兵捉匪的老游戏,亚玫不由得笑了。
      这些消息也是她极想听到的。
      孩子们真率的童心往往更容易抛开沉重的枷锁,享受最真实的当下。
      活着,绝不是在等待那个必将到来的死亡结局,而是体味甜蜜、悲伤、欣喜、彷徨这些上天赋予“活”的意义,等待的是那下一颗巧克力糖的未知滋味。
      下一次再见到那个乖僻的男孩,她一定会这样告诉他。

      “阿绒。”
      “嗯?”
      “你笑着想啥呢?都没听得俺讲话?是不是倦了?”东儿起身倒了杯热水,递到她手中,“先温着手,等不烫了再喝。”
      亚玫道了声谢,捧着热气腾腾的杯子,正轻轻吹着,听得脚步声零乱,殷文和陆杉两个莽莽撞撞地跑了进来。东儿忙拽过他们两个,“这闹啥呢,一身子寒气,不得把阿绒又闹病了?”
      亚玫忙道,“没事没事,东儿姐姐去忙吧,让他俩陪我聊会儿。”
      东儿向他们偷偷使了个眼色,便出去帮杨婶婶她们去了。

      “阿绒,你可醒了!”陆杉笑嘻嘻地凑过来,打量了两眼,“那些个臭小子原本不懂俺和阿文为啥让你当头儿,现下都不牛气了。也晓得当时十个八个的都斗不过咱们三个究竟啥么由头了,都求着俺俩要来瞧你呢。”
      听来洛绒小姑娘本就不是个普通的五岁小孩儿,亚玫笑了笑,“那天我昏过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陆杉故弄玄虚的道,“阿绒,你可知道那救了你们的少年人,是什么人?”
      亚玫一怔,摇摇头,“我哪里知道。”
      陆杉哪里是真让她猜,快言快语地嚷了出来,“是萧将军家的公子啊!”
      “萧将军?萧……萧毅?”

      在洛绒的记忆里,南暄国和北部的都辇国数百年来一直处于战争状态。而不幸的是,南暄国就像是羸弱的宋朝,挡不住女真人和蒙古人这些游牧民族扩张的脚步。好在十多年前,南暄大将萧毅横空出世,纵马北边,将前人丢掉的幽兖两州夺了回来。善骑好战的都辇人吃了不少亏,北部诸州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了太多太多!
      这些年来,萧毅俨然是南暄人的守护神,是被无数百姓顶礼膜拜的英雄存在。若问南暄,都辇两国,谁人不知,谁人不识?

      “是啊!伤了你和小桃姐那使铁钩的坏老头,一看到萧家的公子们,灰溜溜的就跑没影了。”殷文也鄙夷的骂道,“那老匹夫看着凶,竟是个胆小鬼!”
      亚玫摇头道:“他不是胆小鬼,他是通风报信去了。”
      殷文一愣,恍然道,“嗯,萧家公子武功高强,他们定是要逃的。”
      陆杉比他思虑高上一筹,摇头道:“萧家两位公子怎样也是少年郎,那老头是搬救兵去了!”
      “他怕的恐怕不是萧家的公子们,而是背后的萧将军。我猜他甚至想过杀人灭口,却因为没有把握干掉所有的人,才一走了之。”
      陆杉和殷文面面相觑,“杀人……灭口?他还敢杀了萧将军家的公子?阿绒,他个山匪,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亚玫不过是猜测,既然陆杉和殷文说是山匪,就是山匪吧,便笑道:“嗯,是我想多了。”低头喝了一口水,“听说咱们那群小兄弟……”

      她倒是不想说了,可没想到有人还乐意听呢!
      “嘿!怎的不说了?”哐当一声,窗子被推了开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蹿了进来。亚玫看着眼生,望向殷文。殷文正要说话,那少年却已凑到亚玫跟前,笑道:“你打了我一棍子,这么快就忘记了?那日瞧你轻身功夫诡道,特来认认人,却没想到听到这一番话。”
      亚玫对他那呼喝的声音倒是有几分印象,正猜是谁,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响起,“无声,你这般的粗鲁莽撞,洛小弟还在病中!”亚玫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进来。
      亚玫心中不由暗赞一声,好一个阳光美少年!他向亚玫点头致意,绽出暖暖一笑。他的笑,同他的声音一般,熙暖如三月的春风,将屋内那隆冬的寒意转眼间驱散殆尽。

      亚玫目送他关好窗,向自己一礼,“在下萧宪云,便是刚刚阿文和陆家小兄弟提到的萧家长子。上次虽已见过洛小弟,却未有机会自报家门。”
      亚玫忙回礼问好,只见他斜斜倚在窗边,微笑开腔,“我等在窗外偷听,还望三位莫怪。无声莽撞,便是宪云也想知道,洛小弟如何猜到那老头是去通风报信?如何推断他动过杀机?”

      亚玫望着他脸上那鼓励般的笑容,心中一横,“我只是猜他不是普通山匪。”
      无声快言快语地发问,“为何?”
      “只看他们身上所穿,并不是普通的都辇服饰,而是都辇军服。”
      “洛小弟见过都辇军人?”
      “萧将军庇佑,我西景村未遭都辇铁蹄践踏。”无声听得这话,脸上神情一滞,萧宪云的融融笑意流露出几分遗憾,等着亚玫继续。“我只是觉得他们的衣装太过一致,连箭囊肩带的颜色都无分别,料来不是一般民服。那若真是军服,他们从何得来?我只想到若不是他们是杀富济贫,心怀家国的侠义中人,在边疆杀敌所得;便是由青幽两州军中所得。前者该是做不出血洗西景村之事。那如果是从军中得到,是偷是抢?如何得手?可有内应?我听阿文他们说那老头见了你们逃得飞快,我便猜他是军中之人。”
      “我们四人可都是名门弟子,那老头焉不是怕呢?”无声很有些不满的插话。

      “我被那老头所伤,也同你对过一招半式……”亚玫看着那无声撅着嘴,少年心性坦露无余,倒不好打击他,“可他未与你们交手,怎知你们能耐?那人虽恶,看着也似江湖中人,被你们四个少年一吓便走,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我猜他定然是一眼看出你们的身份。他们若只是偷过军服,该不会对你们这些公子都印象深刻。这么说合情理吗?”
      无声寻思了片刻,点了点头,“你却还是没说清他为何要跑,我们又不识得他。”
      “都辇军服,西景村的命案,祸害那几位姐姐还被你们抓了现行,他当然要跑。我之所以推断他可能动过杀机,只因死人是最安全的。他就算是通风报信,逃得这一劫,你们也已经发现了这一切,萧将军必然很快也会知道,他们注定要亡命天涯了。”
      “亡命天涯……洛小弟小小年纪,用词如此独特贴切。”萧宪云眯眼望着她,“宪云这次西来,果然见识了民间之藏龙卧虎。五岁之时,宪云远不如洛小弟这般心思敏捷。佩服至极。”

      亚玫心中大汗,忙道:“碰巧而已。萧公子谬赞了。”说出这话来真想抽自己的嘴巴,刚刚说得兴起,现在才意识到这调调哪里是五岁小孩该说的话?倒是看看陆杉和殷文,只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完全没有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难不成以前洛绒就是这样的?自己竟然穿到了一个天才少女的身上?这还真说不准,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现代人,那些文绉绉的话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怎么都觉得跟洛绒小妹妹的关系比较大。
      “嘿!”陆杉一声大喝,把亚玫从自己的意识究竟是周亚玫还是洛绒的纠结中惊了出来。“俺可是明白了!那日在北坡坟地,萧将军为何会跪!俺当时就奇怪,可俺爹只顾着拉着俺跟着跪,不让俺问。后来听着他们大人说,萧将军见天子都是单膝,那天却对咱们这些草民行那样大礼,就更不懂得为啥。”

      亚玫听得一呆,不由得望向萧宪云。萧宪云道:“那个使铁钩的老头,的确是去报讯。他是家父军中杜念坤佐领的手下。他们本是幽州的山贼,倒也有几分良心骨气,在边疆不时偷袭都辇人。一年前被家父收入麾下,选杜念坤几个入了军职,其它山贼便在附近乡间归农。那杜念坤骁勇无匹,立下无数战功,就是匪气难改。近些日子,不知怎的与一位袍泽意见相左,在营里大打出手,事后又不断的报复。王飞都尉很是气恼,此次北征便将他留在营中反省。他看着众人大胜归来,更是不忿,竟偷偷杀了俘虏泄愤。家父治军极严,他知犯了大错,便伙同原本几个亲信夺营而出。他们带着都辇俘虏的外袍鞋帽,还设计了王飞都尉的追兵,偷了好些马匹。他沿路唤上从前的手下,本是计划假装都辇人,用计立个大功,将功补过。结果因酒坏事。他的手下本就鱼龙混杂,几个手下在西景村外酒后失德,又被人撞见,便开了杀戒。杜念坤知家父帐下扰民之罪犹大,此间事大,断然不能免罪。他本是山匪出身,便一不做二不休……”
      他后面的话不必再说,他们几个经历了西景村惨变的孩子也都明白了。想到无数乡邻死于非命,陆杉一拳打到墙上,震下无数泥灰,“可恨那姓杜的竟是逃了!俺长大了,定要手刃那姓杜的狗贼,为乡亲们报仇!”

      萧宪云向亚玫一揖,“殷陆两位兄弟当日都在,只洛小弟尚在病中。宪云今日代家父向洛小弟请罪,一罪治军不严,为祸百姓;二罪未捉获贼首,以慰乡民在天之灵。只战事不容,还望宽限半年,定挟杜念坤人头,来西景村谢罪。”
      亚玫沉默了半晌,轻叹道,“萧将军如此为人,处高位却仍深恤民心。宁肯自己被唾骂怪罪,也敢与民以真相。一力承担罪责,并不怨尤手下。南暄得此大将,幸甚!”
      萧宪云一怔,“洛小弟聪慧过人,世情练达也远超常人,宪云佩服!今日叨扰得久了,洛小弟先歇,改日定要再来。”
      那无声虽然一脸的不愿走,却也跟着站了起来,刚退出门去便被萧宪云推了回来,“撞坏了人家的窗栓,你这般就走?”
      他们这才明白刚刚萧宪云靠在窗边的用意,不禁暗叹这位萧家公子如此心思细腻,竟为几人挡了半天的寒风。

      过了两日,亚玫食欲渐渐恢复,脸色也好了很多。杨婶婶她们估摸着也不能瞒她一世,便由杨西儿跟她说了阿缡的事。杨西儿和洛缡都被抓去了鹿儿山,洛缡姿色清丽,草钗布裙怎掩得住天生绝色,那杜念坤的亲弟杜念城一眼便不能自已,却是遭到了洛缡激烈的反抗。反抗中,洛缡滚落了山崖。杜念城等人还特意派人下去查看,回报说摔得太深,定然是没命了……杨西儿当时又是怕又是悲,却已说不清是在何处,鹿儿山深处沟谷又出了名的错综复杂,虽然有萧毅的亲兵寻山搜救一些失踪的村民,这月来却怎样也没找到。
      听了这些,洛绒便已决定要自己去寻。她如何能让至亲的姐姐暴尸荒野?
      这一日正好杨婶婶她们蒸了些粗面馍馍,她便趁着夜深人静摸了两个带在身上,悄悄出了门。洛绒这胆子真是极大,腿脚也快得飞也似的,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村子西北方的一处破庙。按说亚玫这种现代人在这种地方是怎么也睡不着的,不说远远的狼嚎声,就是蹿来蹿去的老鼠也让她极是恐惧。终于,还是洛绒打败了亚玫,沉沉地睡到了天色发白。又跑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鹿儿山脚下。这就是她不能带别人来帮忙的缘故。就这速度,绝对不屑跟马匹比!比不上飞机,也快赶上鸟了。亚玫心中感叹,这究竟是个什么世界,怎么能有洛绒这种神奇的存在?小小年纪,不用修炼,不用翅膀,不用御剑,不用扫帚,就能达到飞的速度?这个问题洛绒自己也是无解,干脆先找姐姐是正经。

      冥冥中也许是注定,她还真找到了一处马蹄纷乱的山坡。那时已是正午,灿烂的阳光下,她盯着山坡上的斑斑血迹,不由得一阵眩晕。杨西儿说姐姐当时刚烈地伤了那杜念城,杜念城一怒把她推下了马。可如此多的血,是不是姐姐也受伤了?她果然在坡边看到脚印和东西滚落的痕迹。这一路虽不甚陡,但时有怪石树干阻挡,这般滚下去,直接就能撞个半残。她试探着沿着前人的足迹一点点向下,谁想到坡下甚是湿滑,她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抱住一棵树,才没直接滚下去。她不敢再下,爬上树向下望,只见本是45度左右的坡在前方不远陡然变成垂直的悬崖,那一片云烟雾绕,不知是什么状况。
      洛绒和亚玫一样是个倔性子,怎么也不能允许自己白来一趟。她早便偷偷备好了绳索,此刻系在树干上,慢慢挪到了崖边。可这一看,她不禁更加失望。谷中云雾厚重到她根本看不真切深浅,只感觉因为雾气熏蒸,植被甚是茂盛。连陡峭的山崖上也被各种藤本植物遮盖得看不出原本的形貌。她估摸了一下手中剩下的绳长,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试试,回头向那棵系着绳结的大树望去,想确认一下是否结实。
      便是这一眼,她吓得再也扭不过头来了。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匹狼,正咧嘴看着她,流了一地的口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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