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双剑

　　第一章 梅花酒
　　扬扬大雪
　　厚厚的银装裹卷整个大地。远处的山横亘在昏暗的天空里，无边无际的突兀与孤寂。
　　屋外陈旧的木板桥沉沉的负载这落雪。桥下河里隐隐升起袅袅的水汽。水依依流动，流入百米之外深藏在雪怀里的瑶镜湖。
　　马蹄声，传来。傲雪的腊梅在窗外颤颤抖动。
　　我收回散漫的目光。有四匹葬红色的骏马飞驰而来。踏过木板桥，溅起一浪浪的雪泥。四个粗犷的大汉勒缰立马，一个个利落地跳马落地。
　　卸货，麻袋。进屋。围桌而坐。
　　我站起来。给火盆添柴。
　　四个蒙古人，粗犷地的声音，响亮地震动火焰。他们要了一些热羊奶和一些烤羊肉。然后压低脑袋，扎堆地凑在一起，神神秘秘地嘀咕着关于“霜剑侠”的传闻。
　　我抬起头，想象着窗外天际那飘摇的雪花，洋洋洒洒地凋落下来，盖满整个木质屋顶。
　　我端出那些预备地奶和肉。坐在窗前，盯着窗外那株屹立在寒冬立的腊梅，天马行空地思索着“霜剑侠”的行迹路线。我毫不在意那四个蒙古人，也许他们仅仅给我留下了极朦胧的印象——粗犷的蒙古商人。
　　他们夸大其辞的论调，令我不胜其烦。整个江湖都在传言“霜剑侠”已经进了“鬼影森林”。可是我在整整等了十年，却连个影子也没等到。
　　雪花一片一片地掉落下来，掉进粉白色的梅花花蕊里，然后雪就在花蕊 里一点一点地融化开来。花的心原来是如此的温暖。
　　我闭上眼睛。那些花蕊里的融雪似乎充溢了我的眼眶。暖暖的一丝丝缓缓地爬行在我的脸庞，一直咸到嘴里。朦胧中看见......
　　看见了哥哥把笑贴在草地上，印在我的心里。嘴角上扬，眼眯着，扭成温柔的弧度。哥哥的笑这么笑着，充满了安慰个关心。在每个夜里，在每个梦里，就这么一直笑着，笑了整整十个春秋，灿烂的如同撕碎了的阳光。
　　我低下头。尽管师父师兄都说过十年足以让一个顽劣的孩童长大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我仍旧没有。
　　我用衣袖抹去眼泪。
　　雪簌簌地下着。肆意地在空中上下翻飞，左右游走。我的思绪也在极度的空虚中肆意地游荡。

　　想起那个不堪回首的春天。
　　万物抽新，绿草似垫，一直蔓延铺展到天际。踏着马蹄声，哥哥抱着我骑在马上，一起看闲云游走天际，苍鹰滑过天空。我把头靠在哥哥的怀里，任由那顽劣的阳光在我的脸上，怀里肆意的扭转跳跃。
　　说着，闹着，笑着。我仰起头，看见哥哥满眼的青草碧绿，蓝天白云......
　　一切都是如此让人陶醉。我想我会骑在马背上，躺在哥哥怀里，一直到看见夕阳如血惨红，飘落西山；一直会到月上中天，白云遮月；一直会到朝霞满天，赤日喷薄......
　　一切的幻想都错了。错在一柄剑下，错在了\"霜剑侠“的剑下。
　　我刚调皮的说完，要作整个草原的苍鹰之神，就看见那个人提着三尺青铜剑立在马前。
　　白云流止。
　　风却吹动他那长长的鬓发。我不知世俗的打量着他，就像在打量着天际滑过的金雕。错了，我错了，我彻彻底底的错了，我的所有美梦在那柄剑下变成了永远不可及的泡影。
　　春风骀荡，飞舞着他如云的白衣。他提着滴血的长剑，用血红的双眼等着我和哥哥。
　　我有些颤抖。因为我觉得那双喷火的眼球能射杀所有的生灵。我怕，我由无知到无故地颤抖。哥哥抱紧我。把嘴凑到我耳边：弟弟，哥哥会像天上的苍鹰一样时刻保护着你。
　　猛的推我下马。
　　我跌在软软的草地上，然后看见哥哥从马上摔下来。血从哥哥的嘴角一点一点地滴在草叶上。绿色地草叶子瞬间被染成了赤色。
　　\"求你！放了我弟弟!\"然后作个安慰的笑给我。嘴角上扬，眼眯着，扭成温柔的弧度。最后把这个笑贴在了草原上，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哭着喊哥哥。白云流止，阳光凝固，风停水驻，孤独与恐惧如滂沱大雨浇透了我的全身。哥哥死了，死在一个阳光灿烂，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我问他的名字，他冷冷的没有丝毫的血性地告诉我他响当当的名号“霜剑侠”。我拖着死去的哥哥，走在落日余晖下的草原上。号哭吼叫着把他的名字刻在心灵的深处，总有一天我要为死去的哥哥报仇雪恨。
　　那日，我就那么哭着，拖着被霜剑侠杀死的哥哥，在整个浩瀚无边的草原上游荡，直到月上中天，夜凉如水。
　　于是，此后我没有依靠，整日在无边的草原上无边地流浪。就像迷路的蚂蚁在河里随波逐流，无边无际的恐惧与孤独。

　　我回过头，看着那四个大汉拉紧衣帽。然后进入那场关于风雪的战斗。突然有人回头看我，那眼里盛满了暖暖的温柔。可是很快就又消失在那茫茫的落雪里。这眼神如此的熟识，心猛的抽了一下，然后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我的心里，如同每次我隐约觉得拉下了某个东西在某个角落。说不清到道不明的感受。
　　他们利落的蹬鞍上马。
　　长长的剑斜斜的从一侧伸出。迎着风雪，苍凉，落寞之情铺天盖地的裹卷整个傍梅坳。
　　突然，从飘摇的雪里，有一双眼睛回望。我重拾那种温暖，如同初春的太阳融化冰雪。
　　大雪，纷飞。悲凉。落寞。
　　我紧紧的盯着那队人马，希望和那种目光重新相会。
　　雪寂，人去，消失在茫茫天地中。
　　火焰在火盆里啪啪的跳跃着。窗外那株梅依旧岿然独立。雪片在空中漫舞，上下飘飞。
　　在冰雪里，我很容易让思想游离。
　　我还记得我的第一次上下飘飞。

　　那是一个万物抽新的春天，绿草如垫，从傍梅坳向四面八方延展，一直到森林深处。莺莺燕燕在阳光里唧唧喳喳的盘旋飞翔，瑶镜湖冰冻犹如水晶的湖面反射出五彩的阳光。
　　大师哥，雪浪高兴的拉着我的手。逆风腾地而起，飞翔飘舞在木质屋顶上，飞选在瑶镜湖的边缘，欣赏着因为角度变化，而变幻莫测的反射光线。
　　风徐徐地旋动，吹动雪浪师哥层叠的鬓发，如云在空中飘舞飞扬。头发散开来，扑面裹住我的眼，如丝般柔软。我笑，快乐得无忧无虑。我想那一刻我是天上的苍鹰。我希望我能飞回草原，作在哥哥墓地徘徊保护的草原之鹰。
　　雪浪师哥回过头，微笑。眼睛眯着，嘴角上扬，剑眉轻轻的扭转，像浪。我的欣喜之情，像满天的莺燕一样繁多。
　　轻盈地下落，师父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满脸通红和焦虑。雪浪，禁闭，幸亏小维无恙。
　　雪浪师哥回过头笑笑。就这样，雪浪师哥为了我的一时之快，禁闭三个月。
　　于是，我明白，师父疼我，大师哥也疼我。
　　事后，我只是笑。

　　天空灰茫茫一片，大地雪茫茫一片，天与地在大山背后偷偷地融合。
　　雪从灰色的幕布里一星一星飘逸地落下来。
　　我抬起头，就会有雪花掉落在我的脸上，眉上，睫毛上，眼睛里。冰凉的，一点点地在我的眼里融化，汇集成小溪，在我的脸上流淌。
　　我记得雪浪师哥送给我的小虎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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