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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表白
卫子夫仔细回味着平阳的话,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就算严姑娘真的是永灵公主的转世,那又会怎么样呢?”卫子夫轻声问。
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平阳道:“皇后难道一点都想不到吗?”
卫子夫心下一沉,却仍是微微低头:“恕臣妾驽钝,还请长公主解惑。”
看了看卫子夫,平阳才道:“当看到一个人继承了已经死去的爱人的一切,再次站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你以为他会怎么想?”
卫子夫只是低头不语。
平阳放缓了语调,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事情究竟会进展到什么程度。但有可能,陛下、卫青,甚至去病那孩子,都会围着严姑娘转的吧。”
“您看出去病也……?”卫子夫小心地说。
平阳公主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低声道:“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那孩子根本就不应该……”
听到这没有说完的话,卫子夫心中思路一转。那话,什么意思?细细偷看平阳公主,却已不见任何痕迹。
“听说他们今天都跟陛下去上林苑骑马了?”
“是。”
“卫青也在吧?”
卫子夫连忙回到:“是。”
“真不明白陛下在做什么?”说完这句话,平阳走到窗边,看着白茫茫的雪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她赶紧避开目光,向远望去。那是承明殿吧,如此巍峨,挡住了一半的太阳。
望着她的背影,卫子夫什么也没说。
“对了,我今天把宜儿接进宫了。”平阳忽然道。
“宜儿?就是隆虑公主的侄女?”
“是,她可是很喜欢去病的呀。”
“长公主的意思是……”
“子夫,你不觉得宜儿的个性和那个严姑娘很像吗?”平阳笑道。
卫子夫看着她,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
“驾!”卫青急促地催马前进,黑色的闪电割裂白色的丛林。他看着白马就在眼前了,大声喊道:“快抓缰绳!”
已经吓得完全趴在马上的严懿卿虽然听到了他的话,却还是不敢动一下,惟恐立刻就被摔下马。她只好向后喊:“我抓不住啊!怎么抓啊!你快点来救我了啦!”
卫青不再说什么,只是更快地抽打他平时非常宝贝的“风鬃”。“风鬃”还不曾被主人这般抽打过,登时如发狂般地向前冲去,那速度竟比驰骋匈奴战场时更快。眼看已经到近前,再几步便可以伸手拉住白马的缰绳,却不料此时只听严懿卿一声惊叫,竟摔下马来。来不及多想,卫青已经弯腰伸手,一把接住严懿卿下坠的身体,顺势把她抱上自己的马。当她的发丝飘过自己眼前的时候,那回忆中的香气扑面而来,卫青一怔,记忆的洪流刹那间覆盖了他的眼……
“青哥哥!救救我!”她无助地悲唤着他。
额头上汗水不住地流下,他不顾流进眼睛时那种不适的感觉,仍是紧紧盯着眼前的匈奴骑兵。“风鬃”仿佛也明白了她对自己主人的呼唤,撒开四蹄,不顾一切地冲入那一小队匈奴骑兵的队伍。
匈奴骑兵还未反应过来,就已有两人被卫青手中的“流光”一剑一个刺下马来。立刻又有五人围上来,然而卫青却从未如此愤怒过,根本都不把他的眼睛移向这些来送死的人,“流光”被他舞得如狂龙一般,瞬间就解决了这五人。眼看卫青如此气势,剩下的四人立刻围拢。然而等他杀到面前,剑光闪过,便只剩四马狂奔了。
看见柔弱的她惊恐的眼,卫青伸手一拉,就将她拉到自己马上。当她的发丝飘过自己眼前的时候——
她回过头望着他,那双眼中满是感激、快乐和羞涩,她看着他,微微笑着,“谢谢你又救了我。”她朱唇轻启,吐气如兰,倾国倾城,绝世姿容……
卫青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自己是不是又回到过去了,怀中的这个人是她吗?然而抬起头,看见的却是白色的世界,并不是那个硝烟纷飞的万里战场。
缓缓地停住,他下了马。高大在身影在白雪上印下影子。
严懿卿见他下了马,却依然骑在马上,露出天真的笑容,开心地对他道:“谢谢你啦,卫将军。”
“你以后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卫青依旧不冷不热。
严懿卿撅撅小嘴,看卫青一声长哨,远处,是那匹白马又回来了。
卫青轻轻地抚着白马的鬃毛,对严懿卿道:“‘白雪’是上林苑最温和的一匹马,被驯服后还从来没有把人从自己的背上摔下去,你还真不简单啊。”
严懿卿负气地道:“这么说,还是我不好啊。难道我会故意让自己从马上摔下来,跌得半死啊!”
卫青不语,仍是安抚着“白雪”。
严懿卿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竟有些发怔。这么英武的古代大将军就站在自己面前耶,完全不像二十一世纪流行的那种美少年,而是阳刚味十足。不过和另一个同样类型的刘彻相比,还真是不大一样:比起刘彻举手投足间天生的高贵和霸气,卫青的一举一动里都透着谨慎和沉稳。这就是皇帝和臣子的区别吗?
注意到她停留在自己身上痴痴的目光,卫青抬头看了她一眼,严懿卿赶紧把眼光投向别处。
卫青似乎没有在意,走到“风鬃”旁,对她道:“你怎么还不下来?可以骑自己的马了。”
“啊?你还让我骑它啊?我不要,它肯定又要把我摔下来的。”
“不会的,它不会再这样了。”
“可是,可是……”严懿卿为难地看着卫青,“我不知道怎么下来。”
“什么?”
“对啊,你们陛下只教我怎么上马,怎么驾御它,却没有教我怎么下来啊。”
“……那我教你。”
“不要!我还是怕的。”严懿卿打断他,“你这匹马看上去这么黑,肯定好凶,我不敢动的。”说着这话时,“风鬃”原地踏了几步,打了个响鼻。
“啊——不要不要啊!”严懿卿身体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愣了一下,卫青露出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走近前,双臂一揽,在严懿卿惊呼还未出口前,已然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
严懿卿惊魂未定地站在地上,紧张地直喘气。
卫青拉拉缰绳,道:“好了,你快上马吧。”
“啊?就走了?”严懿卿真不想让她和卫青独处的时间这么快就结束。
“我们不快点回去的话,陛下要急的。”
“怎么又是陛下?”
卫青回头,看着她,语气软了很多:“做臣子的心里第一个就是陛下,因为陛下代表了国家。忠于国家,忠于陛下是臣子的本分。”
“哦……”严懿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看见她这么乖的样子,卫青微笑了一下,正要转身,却——
严懿卿已经扑到他的怀里。
卫青没有想到她这样的举动,努力平静了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伸手想推开她,可是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他的手竟忽然没有了力气。“严姑娘……”
“别推开我!……就一会儿,让我觉得安全一点,好不好?”
听着她对他的恳求,他不再说话。
严懿卿也只是紧紧抱着他。
卫青犹豫了一下,还是环住了她,轻轻地,似乎不想让她知道。
在冰雪的世界里,两个人的身影在阳光下交织在一起,在雪上划下黑色的印记。风,吹落了雪,吹开了记忆的迷雾:在两千多年前,在前世那短暂却悲伤的岁月中,就已经见到他,爱着他了。是这样吗?应该是吧。要不然,为什么明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就觉得以前见过他了,就觉得真命天子就是他了,就觉得自己一定曾经爱过他。真的是因为前世就已经注定了的爱情吗?那么遥远的前世,两千多年的岁月,斑驳了历史的脸,变换了天空的颜色,褪尽了繁华过往,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为什么还是想回到他的身边呢?前世、前世、前世、真的是因为前世吗?那自己就是个——替代品了?代替那个她延续未完的爱情?
终于,她放了手,向后退开几步。擦干了眼角刚刚溢出的泪,努力地笑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对卫青说:“有句话,我要现在就告诉你,要不然,我怕来不及。”
“什么话?”卫青神情中是平静。
隔着三步的距离,严懿卿用最美的笑容伴着她欢快的语调说:“我喜欢你。”
卫青有些惊异于她的坦诚,手指渐渐紧握。
“对不起,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你不用对我说什么的。”严懿卿在笑,卫青却在她眼底看见悲伤的表情。
“严姑娘……”
“你别说话啊。我,我只想让你知道,是严懿卿在喜欢你,是严,懿,卿,不是,别人。”说到这里,严懿卿的声音已经颤抖了。泪水如花瓣上滚落的泪珠,晶莹在雪地的光芒中。
卫青的披风轻摆在撩拨它的风中,摆开千年的夙愿。没有说话,他只是紧锁双眉看着眼前的女孩,黑色的眼眸中是难见的温柔。这个女孩,她的泪竟也让他心痛。
看着他温柔的眸,严懿卿最后给了他一个笑容,转过头,喃喃道:“一定不要忘记啊。”泪珠,情不自禁,又从眼角滑落。
两匹马,一黑一白,在雪地上前后行走。
白色的天地即将全部染上黑色。笼罩在黑暗中的汉宫,在时空中发出历史的回响。
命运,在不知不觉中,张开它的网,让轮回轻轻旋转。
天和地,亘古,黑暗。
待众人回到未央宫的时候,火把已经照彻夜空。
春陀扶着刘彻下了马,众人也一一下马。
刘彻特意走到严懿卿身边亲自扶她下了马,关切地道:“朕真是不该带你去骑马的,差点受伤。”
严懿卿无所谓地笑笑,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眼,因为她又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
刘彻却注意到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有些肿,怎么会这样?哭过了?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卫青,却发现他也避开了他的眼。从刚才救了严懿卿回来时他就不曾和自己对视过,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此时,春陀急急地跑来,对刘彻耳语几句。
严懿卿看着他们神神秘秘的样子,很是好奇,却又听不见春陀究竟在说什么。
只见刘彻脸上骤然阴云密布,对春陀低语两句,竟径自走向宫门。
春陀连忙笑着对疑惑的大臣们道:“后宫有些事,陛下先回去了。请各位大人们也回吧。”卫青、张骞、韩安国等人连忙行礼告退。
春陀再转向严懿卿和霍去病:“严姑娘、霍大人,陛下说了,让你们二位回皇后那里,要,诶,要,听话。”
“啊?意思是我不听话,还是他不听话啊?这么匆匆忙忙的干什么呀?”严懿卿故意提高音调说。
霍去病在一旁急忙制止她,拉拉她的衣服,却被严懿卿白了一眼。“春公公,您放心,我们马上就回去了。您赶快跟陛下去吧,陛下怎么离的了您呢?”霍去病笑着道。
春陀听着这话,脸上早被笑堆满,一颠一颠地去追刘彻了。
严懿卿斜着眼似笑非笑地道:“哟,你倒是很会说话呢。”
“好了。”霍去病丝毫不生气,“我们走吧。”
“啊?就回去啦?”
“怎么会?”霍去病悄悄对严懿卿道:“我们跟着他们。”
“真的?”严懿卿大声回应。
霍去病赶紧用手捂住严懿卿的嘴:“小声点,你想被他们都知道啊,要偷偷的。真笨!”
严懿卿瞪着大眼睛,看着霍去病突然露出跟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哇,你这是什么东西啊?黏黏的,好恶心哪。”
“我还要怪你呢。把我的唇彩全抹掉了。真讨厌。”
“唇彩,是什么?”
“好了啦,我们快走吧。”
“我知道了,别拉我呀。”
骑在“风鬃”上,卫青回过头,看着严懿卿拉着霍去病跑远的身影:那样欢快,完全不见方才在林中的那般模样。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呢?还有,她那时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卫将军?”张骞转头看见卫青一言不发地立马回望,便叫了他一声。
卫青听得声音,收回思绪,策马而去。
黑马渐渐融入黑色的空间中。
春陀等人跟着刘彻,急步向后宫深处走去。
二十多把火把一路照在雪地上,开出一条蜿蜒的火龙。
隐身在黑暗中的严懿卿和霍去病一路小心又小心。霍去病还好,毕竟会轻功,踩在雪上或者枯枝上都是悄然无声的。严懿卿就不行了,看不清楚,下脚又重,一不小心就踩得“咯吱咯吱”的,再加上她总是一惊一咋,霍去病实在看不下去了。
“好了,你抓着我。”
“什么?”严懿卿已经满头是汗了。
“我带你走啊。你看你这样,总要被陛下发现的。”
“你?你行吗?”严懿卿微蹙了眉投去疑问的眼神。
“当然了,看你也不重的样子,没问题的。”霍去病小声地笑着道。
严懿卿看着他在黑夜中黑亮的眼眸,心中一股暖流涌来,她笑了,把手给了他。
霍去病带着她施展轻功,在雪地上静静地行走,跟在那条火龙的后面。
没有人留意他们,因为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跟了一路,严懿卿悄悄对霍去病道:“他们好像是去凤池。”
“我不知道,我从没去过。你去过?”
“对啊。我记得就是这条路。”
“真的?”霍去病低头看看她,“你还真够神秘的。才来几天,我倒越来越猜不到你究竟在想什么了。”
“呵呵,是因为你笨。”
“是吗?不会啊。就像今天,你故意让我帮你一个这么恐怖的忙。”
“哪有恐怖啊?就是让‘白雪’受惊而已。”
“这还叫‘而已’?”霍去病又不能大声说话,只能用气声说,“万一你真的受伤了,怎么办啊?”
“不会的,我算准了总有人来救我的。”严懿卿继续用轻松的语调说。
“是吗?那万一舅舅不去救你呢?”霍去病的声音突然就冰住了。
仿佛根本不留意他突然的不高兴,严懿卿居然带着笑意说:“那还就好了呢。”
霍去病却听出了她有些苦涩的语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转头看着她:“你说要和我舅舅有话说,你跟他说了什么啊?”
“哎哟,关你什么事?”
“那我就去问舅舅。”
“那你舅舅就会怀疑,从来不会把人从它背上摔下来的‘白雪’是怎么搞的?突然就选中我了,而你居然知道我有话对他说,哼,可见,你也有份。”严懿卿得意地道。
“你……你,真是。好歹我们也是,用你的话说,什么‘一根绳儿上的蚂蚱’,你居然还这样。”
“我总有些女孩子的心事吧,总不能什么都跟你说。”严懿卿嘟了嘟嘴道。
“唉,算了算了,随便你好了。不过,我一会儿也有话问你。”
“什么话?”
“不是说了吗?一会儿再问。”
严懿卿刚想再说什么,却见前面的火把都聚在了一起,似乎还有很多女子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闪身躲到枯树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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