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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进宫
“你想干什么？”福康安紧紧盯着和珅，下意识地捏紧扇子。
和珅的话语更加冰冷，眼神也锐利的吓人：“我想要一个人的命。”
“谁的命？”福康安只是试探着问，估计，和珅不会告诉自己。
和珅伸出修长的如玉手指，点了点茶水，一笔一划地在桌上写了一个名字。
福康安看着整齐却狠戾，闪着诡异的光芒的透明的名字，眸光微微收紧了些——丰宁。
丰宁，是个非常常见的满名，但是能入得了和珅的眼，让他亲口说出“要命”字眼，恐怕只有一个人。
现任正蓝旗满洲都统，二十七岁的舒穆禄氏丰宁。
和珅已经起身出了院子，福康安赶紧追了上去，拽着他的胳膊，说得无比认真：“他怎么说也是正一品都统，手握兵权。”
和珅微微一笑，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凑近福康安的脖子，吐气有些暧昧：“别说是正一品，就是铁帽子王，我和珅也没有不敢动的！”
所以说，如果在这件事上我跟你作对，你不仅不会顾念我的势力，连豫亲王睿亲王都不会在乎是吗？
福康安掐他胳膊的手更用力，眼神也带了些锐利：“别胡来，现在的皇上，可跟乾隆皇帝不一样。”
“所以我要进宫，”和珅反而拉起他的手，依然微笑，“要一起吗？”
驶向皇宫的马车里，和珅倚在车厢上闭目养神，福康安单手垂在膝盖上，皱眉看了他良久，忽然轻轻哼了一声：“你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千万不要相信你。”
“那你记住了吗？”和珅淡淡问道，眼睛都没睁。
“这从来不是我的问题。”福康安嗤笑一声，凑近他，捏了捏毫不反抗的美人的脸颊，不过想到待会可能要面圣，还是决定不把他掐得粉红诱人了。
更加凑近和珅，伏在他肩膀戳着他的脸颊轻笑：“你让我不要相信你的方式是提醒我你会翻脸无情，但是你若真的想翻脸无情过河拆桥，你提醒我干什么？”这就是个可笑的悖论。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打算对付你，那我决不会提醒你。”和珅终于睁开眼睛，语气更加冷漠。
福康安撇撇嘴，继续戳他的脸蛋儿：“你心情不好拿我出出气，我不介意；但是，别跟你弟弟一样动不动就炸毛，你是狐狸，不是刺猬。”
和珅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又闭上眼睛，任由福康安对着他的脸戳来戳去。
景瑞皇帝跟乾隆皇帝确实不一样，两人刚刚到乾清宫门口，一个相貌普通的侍卫就迎了上来：“慧郡王，皇上单独召见和大人。”
——这搞什么鬼？
福康安皱了皱眉，高傲地打了个扇子，毫不避讳地留下一句“让皇兄别欺负我的人”，然后转身向毓庆宫走去——看看皇后那里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消息吧？
和珅则躬身跟着侍卫进了皇上特意空下来的乾清宫。
年轻的皇帝气势逼人，冰冷的目光扫了扫坐在阶下的漂亮宰相，良久，才轻轻敲了敲桌子：“当年，你跟朕提过两个条件，一个是你弟弟，另一个就是冯霁雯。”
和珅淡笑，清朗的嗓音在这空旷旷的大殿里回转，可谓掷地有声：“和珅说过，此生便是不顾性命，也是保他二人一世平安幸福。”
永琛皱了皱眉，似乎不太理解他的行为：“既然如此，当年冯英廉提亲之时，你为何不娶冯霁雯？”她是你前世的妻子，你们的感情一直很好，不是吗？
“和珅配不上她。”用福康安的话说，自己就是一只除了一张白皮哪里都是黑的阴险狡诈唯利是图的狐狸，这样的自己，前世害得霁雯半生贫苦半生心惊，年纪轻轻就被磨去了生气，怀着对自己无限的忧愁担忧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且，大概是自己作孽太多，幼子夭折，长子后半生定是凄凉……这辈子，自己又怎能再害一个这么好的女子一生？
可是没想到，自己的退避却害她陷入了另一场悲苦。霁雯父母早亡，是冯英廉唯一的孙女，英廉死后，便是“有所娶无所归”。她现在的丈夫，舒穆禄氏丰宁以为无人撑腰，便可肆意侮辱她吗？
和珅想到昨晚刘全带给自己的消息，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他会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
“朕跟皇后提过这件事，皇后说，可以下旨让冯霁雯跟丰宁和离。”
“皇上，和离就能抹去一切吗？”和珅的双眸闪着血一般的厉光，他的罪孽，他从前世背到了今世，他不会放过自己，自然更不会放过别人！
永琛叹息，重生一世，定会超脱很多，但是某些执念也会更重，和珅跟自己，都是如此。
但是，若是如此，有件事他还是不放心：“和珅，永瑶这些年待你如何，朕相信你不会不明白。你到底把他置于何地？”
福康安啊……和珅略略收起了满心的杀意，无意识地躲避着皇帝逼人的目光，沉默不语。
永琛再次叹息：“这是你们的事，朕也不好多说。但是丰宁之事……他毕竟是朝廷的军官，朕承诺过你会护着冯霁雯，所有朕允许你做一些小动作；但是，朕不希望看到什么，你该清楚。”
“请皇上放心，这是臣的私事，不是朝事。”得了皇帝的保证，和珅才感觉自己的心微微轻松了一些。
与此同时，毓庆宫皇后那里，不管福康安怎么撒娇撒泼就差撒疯地变着法子套话，端庄精明的皇后娘娘笑容不减，始终只有一句话：“这是和珅的私事，本宫不知道。”
都知道是私事了，还“不知道”？
而且成天笑啊笑啊的，不怕脸僵掉？
不过福康安只敢在心里吐吐槽，要是真的得罪了这小心眼儿的皇后……看和珅得了的那道剪头发的懿旨就知道下场会有多么惨！
“六年你都等了，还怕耗不下去吗？”皇后笑盈盈地看着盘腿席地而坐的小豹子，不由打趣道。
福康安听得更郁闷，是啊，六年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急性子，可对这只狐狸的耐心，连他自己都心惊——他不知不觉是陷到什么程度了啊！
“其实反正还没说明白，你现在收心还来得及。”同样属性是笑狐狸的皇后娘娘绝对不承认，后宫日子太无聊，她想折腾人了。
“不可能！”福康安说得斩钉截铁。
六年的时间，足以把一份少年懵懂的感情沉淀成一种可怕的执念，现在他跟和珅之间纠缠的，早已不完全放不下，更是不甘心、不值得、不舍得。
“其实你那个时候还小，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
“我一时兴起所以打算找个和珅过一辈子？那我得有多想不开？”福康安翻白眼，要是对别人“一时兴起”，他信；对和珅，因为一时迷情赔上自己后半辈子，除非他是傻子！
“那你最好想清楚，怎么跟你二哥解释你喜欢上个男人，当然，还有你阿玛。”皇后娘娘的心眼儿都快坏的能腌臭豆腐了。
“二哥有二嫂搞定就行了，阿玛那边无所谓吧，反正我又不姓富察，再说还有长安呢！”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和珅，福康安就把一切都算好了。
但是人性或者说命运的有趣就在于它永远超脱于最精明的智慧，皇后眯着眼睛，淑女状掩着嘴轻笑，十足的狐狸相：“这可说不定——对了，福长安喜欢的是女人。”
“什么？”福康安一下子跳了起来，豹子眼瞪得圆圆的。
他这些年忙着捉狐狸，都没意识到自家小弟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但是看皇后娘娘这促狭的眼神……福康安咕嘟吞了一声口水：“他、喜欢上、哪个女人了？”
“你说呢？”花肚皮的皇后继续卖关子，坏心眼地给提示，“很好猜不是吗？你家小弟可是有个高贵漂亮又聪明的‘青梅竹马’……”
福康安却脸色越来越难看，拳头越攥越紧，身上也不断冒着冷汗……牙齿打颤、脸皮抽搐：“你说的不会是……”
他不相信，他坚决不相信！
皇后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破他虚拟的一戳即破的奢望：“没错，就是笙儿。”
“啪！”福康安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脸，掩住惨不忍睹的表情，“……长安啊长安，你比哥哥我还想不开啊！”
九公主笙儿啊，和硕和慎公主啊，且不说那是一个多么心狠手辣的女人，关键她是罪妃魏氏，就是踩着咱们家的孝贤皇后往上爬的洗脚宫女的亲生女儿啊！
福康安这模样显然娱乐了皇后娘娘，皇后还想再逗上两句，就见小豹子跳起来一溜烟地冲出了毓庆宫——气场，咬牙切齿气势汹汹；目标，乾清宫前磨爪子准备宰人的和狐狸。
“咳咳……”和珅猝不及防被揪住了衣领，咳嗽得满脸通红，“王、爷……你干什么？”
福康安察觉到左右侍卫探寻的目光，拎着和珅上了自己的小撵，拉起帘子再次狠狠揪领子：“你个混蛋，你知不知道刚刚皇后跟我说了什么？”
“……什么？”可怜的和珅力气没他大，搬不开他钳制的手，只能泪眼汪汪地控诉着瞪人。
福康安松开手里的衣领，却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腮帮子：“皇后告诉我，我弟弟喜欢上笙儿了！”
——什么！
“咳咳咳……哎呦……”不要误会，福康安没有再揪领子，和珅自己被这个惊天霹雳惊得一口气没喘匀，不仅咳嗽地更厉害，还不幸岔了气，捂着肚子靠在福康安身上。本身就温和妩媚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泪泡儿，楚楚可怜，跟只被夹了尾巴的狐狸似的哀哀直叫唤。
“我说你……”福康安好气又好笑，扶着他在自己身上倚好，伸手帮他按摩右边腹部，“喂，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不用瞪眼珠子，你还没翻肚皮呢……翻了就翻了，我看看是黑的还是花的……到底是只四体不勤的懒狐狸，岔个气都这么折腾人！”
福康安一边戳着狐狸蜷起来的细细的腰，一边翻着白眼继续帮他揉肚子。
就这样，到了咸福宫门口，侍卫们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王爷把漾着盈盈春水的和大人抱进了正殿……
福康安不得不端出王爷的架子瞪人，因为整个咸福宫的小宫女小太监，不管是端茶的，倒水的，还是扫院子的，那一双双滴溜溜的眼珠子都向他们所在的正厅投来若有若无的视线。
——你们急什么啊，我还没急呢！
和珅靠在软榻上，抱着肚子蜷了好一会儿，才擦了擦眼泪，坐起来，接过福康安递过来的温茶，有些尴尬地问：“你刚刚说，你弟弟……”
“我弟弟喜欢上笙儿了，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提起这个福康安就生气，眼睛一瞪伸手一抢，和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杯还没送到嘴里的温水就这么平移到了桌上。
和珅只能低着头嘀咕：“他不是该喜欢果亲王的那位小郡主的吗？”
“什么？”福康安没听清楚，干脆拎着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
和珅的脸被捏得生疼，苦笑不已：“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当初我算计他去做十四阿哥的伴读，只是想让他磨磨性子……”
前世福长安那么容易轻信了自己，对自己言听计从最终被自己害得凄惨如斯，一方面是自己巧舌如簧，另一方面也是他年少轻狂，父兄把他保护得太好，让他没那么多机会见识人性的丑恶，和生存的艰难。
或许命运就是这样，动了一弦，谱出的曲，以为不会再是惊心动魄、风刀霜剑的《十面埋伏》，却不料断曲难续，前途艰难，终成不了一曲自以为是的《夕阳箫鼓》。
福长安如此，霁雯的命运也是如此。
自己的一些小聪明，在命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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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和美人怒了：“我好歹也是侍卫出身，不会这么没用的！”
喵翻白眼：“你十五岁入朝，还练过武吗？”
和美人坚持：“君子斗智不斗狠！”
喵点头：“所以说你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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