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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蜕变
三年后——
“和大人走好啊！”
“各位大人，不用送了，和某自行回去就是。”
“和大人慢走，嘿嘿，慢走……”
清浅微笑，半揖双袖，微恭肩胛，明明是主宴之客，却谦逊地等着一位位同僚流水般地从自己身边走过，一一还礼，一一微笑，完全不似那个前几个月以军机章京的身份彻查李侍尧贪污案的冷血判官，从李侍尧到其党羽，杀的杀，追的追，诛九族，抄家产，发配军，一时街市溅血，满朝人心惶惶，从天子脚下到地方乡村，赞和珅铁面无私为民做主的小民百姓比比皆是，骂和珅心狠手毒不择手段的孤魂野鬼也足以用他们的怨气生腾出这太平盛世的月夜浮华。
——圆月旁的淡色之晕，与其说是天将泣雨，还不如说是怨气滔天。
看着一车车运入内务府的金银珠宝，乾隆龙心大悦，年仅十八岁的和珅擢拔户部侍郎，并晋军机大臣上行走。
前一世，他留了李侍尧一条性命，为自己挣得了一条有力的走狗，却也为自己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这一世，和珅不想贪了，再多的珍珠宝石，也带不到那阴间地府，和珅不是不会生财之人，为什么非要做那些掉脑袋的事儿呢？他以前不止一次跟那些依附之人说过，贪可以，但是要注意尺度，可惜他们不懂——其实，自己也不懂。
所以，李侍尧，你便死吧，待百十年后，和珅也下去的时候，或许心情一好，会告诉你这场莫名还魂的庄周蝶梦，让你瞑目。
升了官，还是一下子从军机处抄奏折的小章京跳成了算得上拜相的军机处大臣，吓坏了一众朝臣——和珅年仅十八岁便官居二品，今后，绝对前途无量。
没有人敢小看这个孩子，他的手段老辣甚至残忍，几乎可以预知敌人的每一步行动，李侍尧极其党羽就像被他玩弄于手心疲于奔命的猴儿，戏耍够了，一次收网，若垂钓之蓑笠翁，不紧不慢，不动声色，杀人于无形。
更可怕的是，李侍尧若只是贪赃枉法，罪不至死，但是和珅不知用什么手段逼得或者骗得李侍尧投奔了新上任的闽浙总督，然后，不是兵丁入福建抓人，而是福建巡抚鄂宁身携皇帝密旨，暂代闽浙军政总务，而李侍尧跟闽浙总督——意图谋反，格杀勿论。
李侍尧被斩于乱军之中的时候，悲愤的喊声响彻云霄：“和珅此人，乃是大清之曹贼，不可留，万万不可留啊！”下一秒，身首异处，猩血浪溅，一片残红，飞出的头颅还瞪着狰狞的双眼，无限愤恨。
十阿哥永琛的岳父，鄂宁看着一地赤黑的血色，深叹不已，良久才吩咐士兵收敛尸骨交京复命，并把那个快要吓得尿裤子的闽浙总督押回营中，自己则深深地看着波澜不惊的和珅——十阿哥只是不希望闽浙总督这个可有可无的职位坐上人罢了，毕竟，他在福建私设海军的事情还不能暴露。
和珅调转马头，回给鄂宁一个微风过弦般的轻笑——都说了是可有可无了，不是吗？所以，这只仗着祖上荫德得了这个职位的刀都扛不动的猪，也是可有可无的。
鄂宁轻叹一声，也罢，大清的海防不能放在那只猪手里，谁让他偏偏挑了十阿哥最在意的福建呢？谁让他明明知道皇上是让他来养老的还要对地方指手画脚呢？尤其是，谁让他妄图大肆敛财的时候遇到不知怎么的对贪官特别敏感的和珅了呢？
这几年，朝堂之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的隐形太子、曾受封荣亲王的五阿哥永琪被贬为贝子，以镇国公份例出宫建府，彻底被厌弃；昙花一现的九阿哥，洛郡王永瑜也很快没了风光，随着十阿哥封循亲王、搬入毓庆宫，所有人都知道，这风向，是彻底变了。
福建巡抚西林觉罗鄂宁，鄂尔泰的四子，十阿哥的老丈人——连他都对这位年纪轻轻的户部侍郎礼遇不已，甚至亲自上折子向皇上说明，此事和珅绝对是头功，众人怎么不赶着上来巴结这位前途无量的朝廷新贵？今天正好是个好日子，京中花灯灿烂，车水马龙、夜灯如火的时候，一众同僚在龙源楼摆了一桌酒，恭贺和大人短短几个月内又提了俸禄。
对着隐藏在一张张笑脸下的各色欲望，和珅带着谦恭的微笑地迎来送往，微浑的酒水已然不知滋味，精致菜肴也嚼出了金银的俗气，用怎么听都不腻的漂亮客套话送走了最后一位同僚后，和珅终于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结果抬手之时，眼前一阵晕眩，和珅赶紧扶住龙源楼雕花的门柱，苦笑不已——自己这个身子才十八岁，可禁不住那帮老家伙往死里灌啊！
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嚣张至极的声音，如利刃般划破满心的雾霭：“喂，你干什么呢？”
和珅揉了揉被酒气浸得更加妩媚温婉的眉心，扶着雕花的门柱慢慢起身，再深深揖礼：“让王爷见笑了。”
没错，王爷，他已经不是富察福康安了，而是乾隆皇帝的爱子，慧郡王爱新觉罗永瑶，皇家给出的说法是他是无辜受冤的怡贵人流落民间的儿子，被傅恒救了，最近终于认祖归宗，玉牒记在同样是从民间而来的孝贞皇贵妃瓜尔佳氏玉荷名下。如此一来，他变成了身份仅此于三位皇后嫡子的的阿哥。
这瓜尔佳氏玉荷乃是多尔衮之后，其妹瓜尔佳氏青莲以一己之力替先祖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翻了案，二位铁帽子王的王位得以恢复，皇上封了孝贞皇贵妃，并打算去济南把玉荷的遗骨接回妃陵，还特地记了这个儿子过去。所以，他身后除了富察家，还有了睿亲王、豫亲王两位铁帽子王从多尔衮时代继承下的军权和威望。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继承权，所以他比任何一个阿哥都活的恣意。
不知道该叹这一世的青莲还是那般倔强聪慧，还是该嘘万岁爷真是越来越不着调——只是不会羡他的好运气，别人不知道，和珅却清楚，福康安，或者说永瑶，在这一场中经历了怎样艰难的心路征程，受住了多少夹击而来的明枪暗箭。
福康安见他双颊粉红，双目含情的模样，知道他醉得不轻，忽然冷笑了一声，直接把他揪着走：“过来。”
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和珅被他拉得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王爷，您到底有什么事？”
“别叫我王爷！”福康安瞪他，还是不习惯这个称呼。
和珅叹气，既然左右无人，不如随他的意了：“三少爷。”
福康安哼了一声，显然还记着和珅以前利用他勾搭十阿哥的仇。
花灯之夜，美景美人，福康安看着他被灯火映得更加鲜艳的脸色，忽然贼笑一声，以调戏美人的姿势勾了勾手，示意他跟自己来。
和珅蹙眉，但是知道这小子讨人厌的性子，不让他折腾够，他是不会把实话说出啦的——只能扶着晕乎乎的头，无奈跟上。
到了较为荒凉的北市，福康安忽然拎着扇子摇了几下，得意非凡：“最近朝中的大事，你知道不？”
和珅倚着墙角，强行打起精神，笑容带着淡淡的疲惫：“知道，回疆的阿里和卓进京，皇上为了展示中原的风采，特令京城大办花灯节。不过这是礼部的事，跟我没有关系——跟三少爷你就更没有关系了吧？”
福康安白了他一眼，扶着一只小小的花灯，无聊地用扇子敲来敲去：“我还以为和大人手眼通天呢，原来还有您不知道的事情啊？”
和珅不禁皱眉，这些年发生了不少事，福康安虽然不能说喜欢自己，但也不会忽然跑来整自己——那就是真的有事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福康安看他难得纠结的样子，得意地挑了挑眉，却忽然发现脸疼——当然的，他之前被十阿哥偷偷送到欧罗巴洲大半年，水土不服不说，又经历了战乱，整个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而且怎么都吃不回来。
倒是和珅这些年注重保养，已经不再是以前那苍白如骨的模样了，如玉的双颊亮如珍珠，惊艳得满朝对着他称子房之美，背着猜测是否是董贤之祸。
“到底出什么事了，三少爷？”和珅无奈，又把身子往墙上靠了靠，减轻双腿大半的负担，准备跟他耗持久战。他虽然八面玲珑，但是实在猜不透这古灵精怪到讨人嫌的小东西的心思。
福康安凑近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忽然伸手狠狠揉着他的脸，欣赏着胭脂的效果，在和珅忍不住要动手之前才得意洋洋地放开：“过几天我要出京，皇上问我要带谁，我说带你。”
和珅愣了，不过福康安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摇着扇子，踱着步：“怎么，爷亲口点你随驾，不谢恩吗？”
和珅看着他坏笑的脸，只能收起袖子长长揖礼：“——奴才谢王爷恩典！”
福康安显然还没折腾够他，直接拎着他奔向热闹的街市：“皇上说了，这阵子你归我，所以，现在，你就先陪小爷我逛夜市吧！”
“喂！”力气还是没他大，又喝多了，只恨不得直接躺倒却还被直接拖着踉跄的和珅深深觉得，这个跟记忆里既相同也不同的福康安就是这个世道用来折腾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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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福康安在扳手指头，慢慢扳，认真扳，气呼呼地扳……
喵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我说三少爷，你数什么呢？”
福康安瞪：“数妈！”
喵冒冷汗：“……”
福康安咬牙切齿：“你看看你写的，我亲妈是雍正皇帝的富察贵人，养母是我额娘，皇上捞出来顶缸的‘生母’是怡贵人，玉牒上的妈是孝贞皇贵妃，现在我又养在皇后那儿……你说我有几个妈？”
喵抱尾巴蜷身子打抖儿……
福康安磨牙磨得阴气森森：“你的读者怎么就没拿砖头把你拍晕，然后把你摁死浑水里呢？”
——以上的对话少儿不宜，姑娘们请勿模仿，喵自行圆润地抱着尾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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