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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车祸,我来了
呼啦啦,人生的线团扯一圈,数年的时光飞过去。那些个成长,那些个过往,突然都懒得说了,突然都模糊了。
我们,长大了。
浪漫的开头,不一定有浪漫的结局。
不浪漫的事故,往往会创造浪漫的传奇。
一个爱摄影,一个赛车狂。在各自的世界里,他们交错而行。
寒塘越跑越远,贺影固执恋家,拍着自己喜欢的一景一物,俨然已是专业的摄影师。
每天每天,因为喜欢的事物沉醉,有一天忽然听见那个人的名字。
呀——,寒塘!
明明呼喊名字的小女生包含热恋偶像的深情,贺影还是在三伏天里打了个哆嗦。
寒塘!
路边商店的电视里,播放着如火如荼的方程式。
在法国?在日本?
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不重要了。
地球是圆的,追赶速度的人,不过在做一场圆周运动罢了。
每一辆车在尘土飞扬间如光链般穿梭,车身几乎与地面平行飞过。穿着赛车服的男人的肖像不断刷新着屏幕,每隔三十秒,他的脸就闪现一次。
真上相。
华丽的存在,无法摆脱镜头的追逐。
贝克,说对了。
贺影站在商店的玻璃外,目不转睛。结果他那天没有买到很想买的镜头。
还好那个人,赢了。
有一天,从国外寄来一个小包裹,打开来看,是块表。还有一张卡片,写着:生日快乐。
呃,离他的生日还有六个月,不知道,算早,还是算晚了。
从此,一直带着。
打电话给他,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嗯,不用谢。明天把我的生日礼物寄过来吧。
呵。
他寄了。
一组照片。
牛肉面店,胖胖徐妈。
美美超市,八卦老板。
那时候总是围着他们到处打转的漂亮美眉变成了照片上的婀娜少妇。有一个,还挺着大肚子。
从前跟他飙车的英雄好汉们,如今衣冠楚楚的上班族,依然改不了照相时龇牙咧嘴的怪样子。
街道,楼房,一树一草,他们长大的地方,在贺影的镜头下温柔而怀旧。
这个就是贺影的眼睛看到的,使之留恋不去的地方。
最后是一个人的笑脸,一如十六岁时,纯净的迷恋神态。
很想问他,这副表情,做给镜头看,还是做给他看。
小器家伙,送他瑞士名表,居然回我无名摄像师的相片。
在时差七个小时的情况下打电话给他。
哈——
好大的呵欠。
睡得好吗?
谢谢。谢谢叫我起床。
今天干什么?
嘿嘿,今天我要去拍一组好照片。
如果就这样,任凭时间哗啦啦地跑,会不会彼此遗忘,会不会彼此成为过往。
很多年后想起那个人来,喔,那个家伙,我们是好朋友喔。
又或者,男人的友谊,深厚绵长,走到一起来,喝杯酒,抽根烟。
那是平安快乐的未来,那是无事发生的以后。那是一辈子这样简单快乐。
如同桃花潭水深千尺,而我们不曾有机会看清水底的三生石上绑着你我的那根红线。
不知道那样好不好,不会想到,也不会看到。等故事里的人回过神来,都发生了些什么。
有些事情,我们未必期待,但,它却成为契机,成为转折。
在某一刻,他的车翻了,于是,大家不得不停下越走越远的脚步,回过头来。
于是,看见寒塘。
于是,看见贺影。
当事故发生的那一刻,天地为之颠倒。
耳边呼呼而过的风,突然变成赛场上所有人的尖叫呐喊。
是谁说:赛车场上,住着一个天使,一个魔鬼?那么我现在,遇到的是谁?
寒塘的心在天上飞,满目的黄沙,满耳的喧闹。
然后,他闭上眼睛,睡着了。
疼痛,疼痛,在梦里面。这是否是我作为赛车手的宿命?贺影,这一刻,我什么都来不及想,更来不及后悔。
一张大大的X光片送到他的眼前。
我又看不懂。
他斜着眼睛看女医生。
女医生脸挺红,眼睛也红红的。
我说给你听。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听懂没?
没有!
火山爆发,怪兽出关!
没有一刻消停。
小强经纪的肚子里全是苦水。
寒塘!寒塘!
这孩子,怎么了?
怎么了?这是——
夺冠赛成告别赛,华裔赛车手险些命丧赛场。
好个头版,抓拍的不错。
在江城,有人看报纸,煞有其事。
然后,眼睛都发黑了。
贺影,贺影!你去哪里!
广告拍不拍了!拍不拍了!
他没有听见,只是像少年时那样飞跑。呼啦啦的时光,全部被他跑掉,追赶谁,或者被谁追赶。
贺影,贺影,你这样拼命的跑,是要弥补谁?是要跑向谁?
坐飞机,长途,一直往北。
都呆在机舱厕所里。
不停的吐,耳鸣。
晕机的难受,占了空姐好大的便宜都不知道,也没心享受。
到地了,联系不上那家伙。
一个叫戴普的在电话那头跟他打官腔。
哎呀,寒在静养。不希望别人打搅。
你跟他说,我是贺影。
生平头一次,拿自己的名字来招摇撞骗。
贺影是谁?
喔,当年帮寒塘排第一张媒体照的小摄影师。
小强想,呸,现在来玩当年的友谊?
没门!
可那家伙,自己找来了。
站在山庄的外面,他简简单单,一个背包。
在心里说,嗯,干爽利落的年轻人,面子上,却一点也不肯通融。
贺影先生,我说了,寒塘不希望别人打搅。
我就来看看他。
挺干净的人,挺简单的要求。
几乎放行。
警卫,送客。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看那个年轻人卡在两个彪形大汉中间。
现在他怕,一切带着镜头的生物,何况这个是专业摄影师。
贺影有点急,壮汉又怎样,要不要试试中国功夫。
一抬手!
戴普转身,什么光在他眼前晃了晃。
慢着!
还好没有大打出手。
那表你的?
嗯,对,寒塘送的。
这也能当物证?手表不是人人都有?
呸,这年头什么都得靠关系。
全世界只有七块,限量发行的瑞士名表,戴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摄影师手上,挺配的。
松手,让他进来。
他进了那个很大又很冷的地方,脱了他的脏球鞋,踩在地毯上。
他在那个房间,你小心,虽然没东西砸,但是,离他太近,他也会动手的。
受了近两个月的气,冷眼旁观,戴普只想冷眼旁观。
嗯,书包扔在沙发上,他随随便便往里走。
开门,那个人好好坐着呢。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是轮椅了。
看一眼,出去了。
厨房在哪?
那?
中国人,玩什么把戏。
戴普忍着没跟上去。
过一会,他端着水和锅子出来了。
你可别太心急。
冷眼旁观,戴普只想冷眼旁观。
帮忙开门。
他两只手都没空。
开门,那个人又进去了。
门关上,有人开始好奇了。
门里面,那个人好好坐着。没大动静。
寒塘,喝点水好不好?
宝石眼珠动了动。
水杯都碰到嘴唇了。
也就喝了点。
寒塘,吃点东西好不好?
他歪歪脖子看看这个人。
新鲜的米粥闻着挺香。
也就吃了点。
寒塘,去床上躺一回好不好?
那个人的胸膛温暖,手臂坚韧,也就随他抱着躺回床上。
那个人动作很轻,好像把他当陶瓷制品。
呵。
挺好玩的,他笑了声。
贺影呀。
咳。
他看见他给他按摩腿部。只是看见,那双手的温度,那双手的力道,他都感觉不到。
寒塘开始感觉糟糕。
咦?你来啦。
嗯。
都知道了。
嗯。
他还惊魂未定,但是这个人面色如常。
先休息下,明天陪我去复检吧。
啊?
喔。
好。
这里吵死了。
我跟经纪人说,回去养两天。
行啊。我现在的房子可宽敞了。
那就好。
他闭上眼睛,嗯,这两天折腾得,总算可以安心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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