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玉碎

　　所有人呆愣了几乎半分钟后，都发疯一样的向着楼梯间冲了过去，八层楼一气呵成的冲到底……一楼的电梯门前已经聚了很多人，此时正是下班时间，那一声惨叫实在太过骇人。等阿素她们赶到的时候，早已经有人打了电话清人来开电梯间的门。几个女子跑得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挤在一处大口喘息，稍缓过一口气来便一起拥去电梯门前拍着门大叫菲菲的名字，完全罔顾周遭惊诧的眼神。
　　“让一让，让一让……”维修的师傅费力的拨开已经快要歇斯底里的几人，熟练的开启了电梯间的铁门，众人“呼啦”一下涌上去，又潮水一样退回来。一起瞪着眼看那好死不死的电梯慢慢悠悠的下来到了一楼，“叮”的一声停了，完全不顾众人心情的缓缓开了门，散了大群不知情的人出来。他们冷漠而不解的看了一眼跌坐在门边的几个灰头土脸的女子，就一边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一边匆匆离去。每个人都很忙，白天要上班，晚上下了班还要买菜做饭接孩子，那有时间去看别人的热闹？更何况，现在这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人虽然多，散的却快。

　　空了的电梯没有再上去，大敞四开的再度在阿素眼里展现——明亮的镜子里反射着节能灯白色的光芒，竟然透了冰冷的寒气出来，阿素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见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面孔，失神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她缓缓眨了两次眼，才终于认出镜子里，原来是自己的影子……镜子又渐渐模糊，阿素看见自己的脸孔在镜子里旋转着扩散开来，一双暗青色的眸子像是在水中浮出一样，逐渐清晰……那是那双好熟悉的眼睛……那双在她梦里，寒潭一样的眼睛……现在，那双眼睛就在镜子里，静静的看定了她——冰冷的感觉顿时水一样从阿素脚底向上蔓延，她听见那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声音淡淡的说：“她死定了。”……熟悉，为什么熟悉？自己周围没有人拥有这样的嗓音……可是，这个声音，竟然熟悉的仿佛是已经在自己耳边呢喃过几千几百年……然后，阿素才慢一拍的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她死定了。

　　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声音，用最平常的语调，刚刚向她陈述了一个事实——菲菲死了……冰冷的感觉继续向上蔓延，阿素觉得自己正逐渐被比冰还冷的水淹没，窒息感潮水一样冲击着她的意识，鼻腔里，似乎已经灌满了冰冷的液体，她艰难的喘息，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电梯正在缓缓上升，带着那双暗青色的瞳子一起逐渐的上升到了她的视线之外……然后，似乎有声音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素素，素素你怎么了？别吓我们啊”……“素素昏倒了，快叫救护车啊……”……

　　原来，我昏倒了啊。阿素安心的想，昏倒了也好……这样，就不会看见菲菲的……尸体……

　　“不会……让你如愿的。”那声音突然响起来，语气依然是淡淡的。

　　“不要！你是谁！！”阿素惊慌的四处寻找，然后，她看见了……

　　……明亮的电梯，菲菲笑着对她挥手，轻轻抬起的脚……不要！不要！！不要！！！菲菲，站住！阿素的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拼了命嘶喊出来的声音却连自己都听不到。

　　“那，我先下去啦。”纤细的，套着精致鞋子的脚落下，向着虚空……阿素看见，电梯的地板一瞬间消失，脚下是深邃空旷的电梯竖井……一脚踩进空气里，失去重心的身子跟着跌落，尖叫反而慢了一秒才直接从胸腔里爆发出来……陡然失重的感觉将心脏抽紧成几乎无法跳动的僵硬，眼睛里……是越来越远的，洞开的门……电梯……还在九楼……自己的头顶……纷飞着的，是手袋里散落的，艳红的喜帖……一张一张，翻转着，飘飞着……那些……是要让门房转交给阿素她们的，明天的惊喜啊……世安……我的恋人……没有准新娘的定婚宴……你要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为什么这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的虚假？那听起来那么刺耳的尖叫，真的是从我的喉咙里发出的？……

　　好痛！是什么？是什么撞上了我的后腰？听见被撞椎骨发出恐怖的碎裂声，有东西不受控制的从嗓子里涌出，又被喷出了口腔，腥咸的，落在脸上，粘稠而又滑腻。没来得及合上的眼里，掠过红的影子……是……血？再度翻身跌下，地面坚硬的撞碎了骨骼，头重重的摔砸上水泥的地面，逐渐放大的瞳孔里，只剩了一片溅着红的死灰。血……从各个地方蔓延出来……渐渐的绘成了一副以菲菲为主角，名为“死亡”的图画，然后……这图画，逐渐隐没进了浓重的黑暗……

　　那熟悉的声音，依旧淡淡的说着：“感谢观赏，现在，你可以昏倒了。”……

　　——“浩，我又在治疗中睡觉了。”苏醒的阿素笑着挽住严浩的手臂，不好意思的看着安棋，“对不起哦，安棋。”被从沉思中惊醒的严浩慌忙扯出一抹笑来，同时把刚才那一段诡诈的回忆赶出脑海，安棋略皱了皱眉，严浩笑的太僵硬了，别被阿素看出什么来才好。

　　但是阿素显然没有注意到严浩的不自然，径自微笑着问安棋要不要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

　　“不了，我诊所那边还有预约的客人，要先回去了。”安棋得体的微笑，优雅的站在玄关向他们道别。

　　“阿棋，总是麻烦你真不好意思。素素这一阵子工作压力有点大，改天我请你吃饭。”镇定下来的严浩也神色自若的跟安棋寒暄着。

　　“什么话，咱们谁跟谁啊。”安棋笑着拍了拍严浩，然后转身离开。阿素挽着严浩的手臂，站在门口，一同微笑着目送安棋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而这一切，落进一双暗青色的眸子里，激起的，是滔天的怒火……让她忘记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究竟能让她忘记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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