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只一梦

　　饭菜摆上。李怡然看了看菜色，秋刀鱼，烤鳗鱼，还有什锦寿司各味，全部用漆器竹器盛着，很是精致。
　　“怎么没有清酒？”李怡然一挑眉，唤了个小厮过来。
　　“小姐，您没点酒。”伙计敛手答道。
　　倒！真不专业，吃日餐这清酒还用点啊，李怡然一边想着，一边命她下去准备。
　　“然儿，这里的菜不错，酒却淡而无味，你想喝的话，不如去别家买了拿过来。”戚长缨笑道。
　　李怡然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尝了口菜，道：“先吃吧，味道确实还不错。”这里地处内陆，用的海鱼都是整尾风干的，虽不鲜美，做的却是别有特色。不过，连清酒都不懂品，他真的喜欢吃日本菜？心里想着，偷眼看他用饭。
　　只见戚长缨光顾着吃米饭，偶尔夹几筷子菜，也只用熟食，却是不肯碰那加了芥末的生鱼片还有各色的生菜。
　　“怎么了？”见李怡然看着自己，眸子里明暗闪烁，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戚长缨抬头问道。
　　李怡然越想越觉得有趣，听他问话，轻轻一笑：“没什么……” 心念一转，又道：“长缨觉得这曲子如何？”此刻弹琴的人正随手拨着一曲《樱花》，曲调虽然简单，却弹是婉转空明。
　　“恩？”
　　不为尝酒，不为品菜，不为听琴，再联系这一路上的事情，怕只是因为这里是日本店。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李怡然正想着，见伙计送酒过来，随手接过，咂了一口。清冽纯净，果然不错。
　　不过舌头怎么感觉麻麻的，头也有点晕。李怡然只觉得眼前发花，杯子啪的掉在了地下，身子一软倒在了席上。
　　“然儿！”戚长缨一声惊呼，扑过去搂着她一阵的猛摇。
　　大哥！别摇了，头很疼好不好！李怡然心里哀号，奈何无法说话。眉是越皱越紧，眼皮沉重无法睁开，外人看来正是病势沉重、痛苦难当的模样。
　　“伙计！”戚长缨恨声道，“光天化日，竟敢在酒里下毒！”
　　那伙计见状，吓的面无人色。见出了事，大堂里的其他客人也都不依了，一起帮腔要老板给个说法。

　　早有人去楼上通禀。
　　“是你们做的吗？”琴音不止，话音竟比琴音还要美上数倍，清冽纯净，正如那酒。
　　“主子怎么会疑心我们呢。”报事的只看着他曼妙背影，就已是不敢抬眼。
　　“刚才回的事儿，你们也听到了，他们之前已在咱们两处地方故意挑衅，你们气不过，做下这等事也是有的。”
　　“属下等怎么会为了那么点小事，在这里给主子惹麻烦呢。只是如何处理，还请主子示下。”
　　琴声噶然而止。“坐了这么久，也乏了，还是我自去看看吧。”说着话，早有小童帮他戴好帏帽，整理好衣饰，翩然下楼。
　　“公子，可否让小可替这位小姐把脉？”
　　自他在这大堂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的锁在他身上，一刻都不舍离开。他这帷帽不知是特意还是无意，刚刚遮到了嘴边，行动间，暗香浮动，轻纱飘摇，娇艳的红唇若隐若现，细腻光洁的下巴好似无暇的象牙，引的人无限遐想。
　　戚长缨见他朝自己走着，不由的搂紧了李怡然。听他说话，冷冷问道：“你是何人。”
　　“小可是这家店的主人，小姐在小店里出了事，小可自然难脱干系。”
　　李怡然只听声音就已是心神荡漾，可惜浑身乏力，不能动弹，无法亲见来人是何等的绝色。
　　“小可略通医道，当务之急，还是小姐病情，至于其他的，还是容后再谈……”来人看戚长缨脸色，又道，“公子若不放心……请吧。”说着话，双手一摊，右手伸到戚长缨眼前。
　　戚长缨上下打量了几眼，冷哼一声，伸手探他脉息，果然是全无武功。
　　来人命戚长缨将李怡然平放在竹席上，自己跪坐在一旁，伸出三指轻取寸口。
　　李怡然闻着淡淡的樱花香，又感到他的触碰，只觉心里一悸，像过电一般，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是普通的麻药，不碍的，公子不必担心……去取杯浓茶来。”来人从伙计手里接过浓茶，打算给李怡然灌下去，却被戚长缨劈手夺过。
　　“谁知这茶里又有什么古怪……”说着话随手一泼。伸手袭向那人，却被两个玄衣武士拦住。
　　趁着三人纠缠，那人抽出一根细细的银簪，连刺她血海几下。李怡然疼的激灵灵打了个突儿，身子一震坐了起来，嘴巴正贴上了那人的脸颊。
　　虽然隔着轻纱，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清凉润滑的肌肤。李怡然脸热热的，慌忙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什么，小姐不必介怀。”那人毫不在意，反而侧目去看戚长缨。
　　“哎呀，我没事了长缨，你们快住手！”李怡然连忙叫道，又向那人道，“你快让她们住手啊！”
　　“你还关心他？”那人翘脚坐在李怡然身边，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李怡然闻言笑而不答。乖乖的配合演了半天戏了，总得知道个原因吧。这个戚长缨，虽然想下毒搅闹和风，却似乎又不舍得自己这条小命。不知道究竟是有情呢，还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那人见她表情，朝着戚长缨晒笑道：“戏太足，就假了。”
　　“真真假假，都是虚妄……”戚长缨冷笑着凌空而起，双掌齐出。
　　龙翔沧海！两个武士大惊失色，闭目等死。戚长缨却无意伤人，掌力击出，掠身带走李怡然。
　　“哎，我的鞋……”李怡然一脸黑线。
　　楼上房里，依旧是随手拨着瑶琴，“他是什么人。”
　　“主子，他是戚长缨！”两个武士惊魂未定，战战兢兢的回话。
　　“哦？是他？！那，那个女人呢？”
　　“‘凤舞九天，龙翔沧海’，他二人举止亲昵，除了湛蓝，属下想不出那女人还会是谁。而且下头的伙计也说，听到他管那女人叫‘蓝儿’。”一个武士道。
　　“可是，属下听伊贺部的人说，那湛蓝早在数月之前，当着他们的面跳下了昆苍山舍身崖，早已尸骨无存了啊……”
　　“难怪……你们先下去吧……对了，准备一下，晚上我要去见见少主。”轻轻的抚上脸颊，唇边勾起一抹笑靥。

　　“不打算解释？”李怡然一手一只鞋，苦恼的研究哪个要更好看一些，随口问道。
　　“以后吧。”戚长缨黯然道。如果你有命的话。
　　“好吧，随便你，天知道我怎么就对你这么没脾气呢。”李怡然轻笑道。
　　戚长缨一楞，定定的看着身边的女子。
　　“喂，别告诉我，你被我感动了哦……”李怡然冲他眨了眨眼睛。
　　“给我……”戚长缨拿过她手上的鞋子，蹲在地上帮她。
　　“不要……还是我自己来吧……”跟大美人怎么着都成，换个人，还真是不习惯。
　　戚长缨却充耳不闻。
　　“拜托……你难道没发现我拿的不是一双吗？”李怡然翘起脚，左看右看，一阵无语。
　　“好了好了，这么穿也满时尚的……”跳下凳子走了两步，还满舒服。
　　二人买下了两双鞋子。走出店门，已是华灯初上，处处炊烟。
　　糟糕了，晚上要见那个储君的。“长缨，我要回去了，再见吧。”李怡然道。
　　“小心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连自己也无法预料。
　　隔着烟雾映着灯火，他的眼眸显的格外的黑格外的亮呢。李怡然歪着脑袋，笑望着戚长缨，点了点头。
　　跟戚长缨分别，李怡然提着鞋子，溜达着往东宫走。刚到顺义门附近，忽听有人唤自己，转头一看，却是何扬眉。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送月卿回去，今晚上我当值，所以到了这儿。”何扬眉道。
　　“你们俩的事儿怎么样了？我本来想说去吃了饭过来看看，帮你们跟月华姐说几句话呢，结果耽搁到现在。”李怡然笑道。
　　“咳，别提了，不知道为什么，月华姐就是不肯答应。”何扬眉苦着张脸。
　　“你都发誓要戒赌了，她不信吗？”古人不是一向最信誓言的嘛。
　　“这个她倒没再说，反正就是不答应就对了。不说这个了，你跟戚大当家怎么样了？”何扬眉贼兮兮的笑着。
　　女人啊，不管什么社会的女人，果然都是免不了爱八卦。“我们有什么啊，不过是萍水相逢，我帮了他个小忙罢了。”
　　“李姑娘这样的人才，跟戚大当家正契合啊。”
　　人才……李怡然满脸黑线，不知道你从哪儿发现的，总不会赌术高超的都属于人才吧。“对了，你对戚长缨知道多少？”
　　“什么？！你说戚大当家是‘雪龙’戚长缨？！”何扬眉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了？！反应这么大……你不会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吧。”李怡然也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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