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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这天会议结束后,宋品禛出奇地沉默,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钟欣悄悄往里窥探,见他正望着窗外发呆,总裁室里烟雾缭绕。
窗外灰蒙蒙地,天空淅淅呖呖下着雨。
此刻,宋品禛情绪十分低落。恩慈跑去苏州瓷厂快一星期了,音讯全无,不就是个灰中带绿的盘子,还能难于神州一号发射?
雨下得越加大了,窗上一片雾气,什么都看不甚清。
宋品禛仿佛听见个清脆的声音咭咭地笑:“品禛,品禛,下雨了。”
她趴在窗台,哀怨地说:“品禛,你有下雨时想起的人吗?我多么渴望有个爱我的人啊,下雨的时候他就会想到我。”
她歪过头,看住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宋品禛能清楚地在里面看到他自己。
见他沉默不语,她索性跑近来。
“下雨的时候想起某个人,就是爱情。你不知道吗?你有这样的人吗?”
她美丽的小小身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晃得心乱乱。
“你个小孩子家,乱想什么下雨,爱情的。还不快点去把平面几何再搞搞清楚,马上就要中考了。”他有些狼狈地说。
“遵——命,长官。”宋恩慈无可奈何地坐到了书桌前。
一会,又叫起来。“品禛,这里我不明白,你过来帮我看看。”
“你要多思考,多练习,不要一不懂就问。”他边批评边走到了她身边。
窗外的风轻轻掠过,撩起她的长发,好象温柔的手,一下下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恩慈害怕黑色的狗,恩慈不喜欢ABC,恩慈喜欢白色山茶花,喜欢旧书,恩慈幻想在夏日里看见纷飞的雪,他的脑子里满满写着恩慈恩慈恩慈,每一处角落,都没有他自己。
那刻,他在心里哀叹:恩慈啊恩慈,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雨下得更大了,噼啪作响。
宋品禛终于听见了持之以恒的叩门声。
“进来。”
钟欣推门而入。
“业务部陶经理与董事局成员各不相让。”她开门见山地说。
“通知小陶,我同意否决明远集团的提议。”他说得轻描淡写。
钟欣大吃一惊,忍不住道:“可是董事局说明远集团每年至少可带来近两亿的业务,只为了不同意他们现在提出的一些特殊要求,而拒绝一贯愉快的合作,是职场大忌。”
“所谓的‘职场大忌’,不过是因很多人在做出判断的时候首先从个人利益得失的角度出发,害怕伤害到别人的利益而给自己造成麻烦。而小陶的此项决定,判断的依据是集团未来的发展而不是眼前的利益,并懂得坚持争取。一个好的领导者,首先应该解放的,就是她自己。董事局那边我会负责解释沟通的。”
宋品禛看出她欲言又止,鼓励道:“说吧,憋在心里可不好,还有什么疑问的。”
说就说,钟欣脱口道:“可外面都在谣传她这人独断专行,根本不听你的,早晚有天你会养虎为患。”
宋品禛淡淡一笑,“我并不需要一个事事听我摆布的木偶,而是要一个能够用她的聪明才智给集团带来更大利益的员工。”
“钟欣,这些年我的第一目标就是培养人才,可我一直疏忽了身边的你。从下月起,你调去市场部,跟着小陶吧,她是一个好的团队领导人,你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不。”钟欣愕然地望住他。留在你身边不是能学到更多,你的气魄和大局观无人可比,她的眼睛如是说。
宋品禛摇了摇头,“你要加油啊,不要让人说总裁室的人只会哭着跑回来讨救兵。”他难得开起了玩笑,看见她复杂的眼神。
钟欣眼中的惆怅表露无疑。
宋品禛转过身不再说话,满身说不出的疲倦。
钟欣欲再辨说,迟疑片刻,终于讪讪作罢,心底轻轻叹气,梦总有醒的一日,这般也好,她颓然地关门离去。
宋品禛只觉疲惫,不由靠在椅上。
耳畔传来嬉笑声,“品禛,品禛,下雨了。”
宋品禛闭上眼,想压抑住不断膨胀的念头。
他发觉,自己非常非常地思念恩慈,这念头让他不知所措。想继续冷静,不再想不再思,可恨的是无法控制,越压抑,她就越在脑海里肆意盛放,枝枝叶叶缠绕漫生霸占住整个心房,令他坐立不宁。
是雨,一定是这恼人的雨才害他失去了控制力。
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关心她照顾她纯属再正常不过吧?他只不过是想去看一眼好放心罢了,一下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不用再与内心苦苦挣扎。
宋品禛坐上了车,一路高速飞驰,内心茫然,酸甜苦辣,分辨不清心底是何滋味。
苏州近郊。
屋前一大块空地上,摆着十来桌,布满了冷碟、花生、松蛋,热炒一道接着一道,人人面带喜色,地上残红点点,说话嬉闹声传出几里远去。
外人一看,也知这家正办喜事。
新娘穿奶黄色套装,配红漆皮鞋,满面喜气洋洋,谁说不漂亮?
宋恩慈上前向她祝贺,有人前来拍照。
偏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惊得人们匆忙起身,嘻闹着将桌椅往屋里搬。
下雨了,宋恩慈愣愣地瞧着雨幕发呆。
中考前夕,宋品禛生日,家中聚了他一批朋友,莺莺燕燕们瞧着他的眼神儿个个都是又渴望又爱慕,瞧得她恨不能一顿都扫了门去。
欲语难言的情愫,在她每根血管里汹涌膨胀。
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他可有下雨时想起的人,他没好气的让她去看平面几何。
唉,那时她多么多么想从背后抱住他说:我从来不是小孩子。
“宋小姐。”
有人喊,宋恩慈抬头望去。
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一双眼睛黑又亮,就像当年的宋品禛一样,手举物挡在头顶,对着她傻笑。
“不进去躲躲雨吗?”
“不了,谢谢,我想透透气。”宋恩慈朝他摆摆手,笑着说。
城里的人还真奇怪,小伙子再望了她眼,转身走入屋子。
宋恩慈伸出手,任雨点翩翩起舞,手掌合拢欲握住,雨水从指缝无声滑落。
一如他的心不知从何时起离得远了,远得那怕近在咫尺,伸出手也握不住,只余空荡荡。
宋恩慈凄凉地笑了,不知不觉,双臂环在胸前,紧些再紧些,有如拥抱。
午后时分,雨渐渐停了,田埂上两个醉醺醺的人把自行车骑得东倒西歪。骑上公路,索性停下,横在中间,聊起闲天。
一辆小汽车风驰电掣而来,猛按喇叭,乡里人瞥了一眼,置之不理,继续聊。
车里宋品禛笑了出来,制止住正欲破口的司机。
“你等一下开过来吧,这段路,我走过去。”他推门下车。
雀儿停在电线上探头张望,路边草丛虫鸣四起,田埂的路有些泥泞,宋品禛却走得健步如飞。
手机铃响,宋恩慈接起。
“你在干吗?”
手机里传来他的声音,是例行公事的询问吗?宋恩慈踢着小石子,迟疑下方说:“在厂里,工人们还在做调试。”
“噢,闲时跑去人家村子里喝喝酒找找感觉,快活的很啊。”
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笑意,他有多久没有这般与她玩笑,这令沮丧的宋恩慈,突然一阵温暖。不对,他怎么会知道?
宋恩慈慌张抬头,望见某人正在前方握着手机对着她微微笑。
宋品禛大步走了过来。
“外套都湿了,还站在这里干吗?快去换了。”
“不。”不过才湿了一点点,她才不要走开,生怕一切都是幻影。
“恩慈,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他眉头拧得越加厉害。
不听话?天,到现在还把她当小孩子训!
“不不不不不!”宋恩慈冲着他嚷。
两人都笑了出来。
突然间,宋恩慈有些尴尬,“你怎么来了?”她先发制人。
“我,我去工业园区。顺便过来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大事业。”他揶揄她。
顺便?哼,苏州北郊到南郊也叫顺便?嘴硬的家伙。
宋品禛不自在地偏了下身,回避着恩慈的探询目光。
“上次那只‘灰色中的绿’盘,是制胚时的无心失败之作,师傅们都想不起来是如何调出来的,重新实验了好久也不行。天气,釉色的配方都有讲究,都已经好几个月了,我想留下来再试试看,也许下一次就行了。偏偏王师傅的大闺女今日成亲,邀我一同来。”宋恩慈还是一字不漏的统统交代清楚,唉,孙悟空总逃不脱如来手掌啊。
“做事认真是好,可也别太认死理了。在外时时要打电话,不要老叫人担心,好象住在防空洞似,成天无法应答。”他边唠叨边脱下外套。
宋恩慈伫立在原地,木木地任他换去她湿掉的外套,好沉默,她不知该说什么,心重又慌慌的。身上穿着他的衣服,好怀念,这是他的气息啊!
周围静悄悄,几只老母鸡悠闲地散着步,天边挂着嫣红姹紫七色彩虹。
村里小孩骑着脚踏车在他们面前经过,铃声叮叮,不知怎地,宋恩慈一阵心酸。
她眼眶霎间染上湿意,拼命吸气再吸气,想缓减他带来的冲击,但还是不能让起伏的胸口稍稍缓和。
宋恩慈紧闭双眼,想拼命遏止,但……但眼泪突然就盈满了她的眼眶,跟着大滴大滴地溢了出来,宋品禛呆住了。
他们站在树荫下面,耳边有蛙鸣阵阵,宋品禛呆呆地站着,良久,终于开口说:“恩慈,想哭你就痛快地哭吧。”
她如迷途寻到家的孩子猛扑到他怀里,顿时嚎啕起来。
他不出声,深深嗅她秀发,双手犹疑着伸出,找到纤腰,搂住,闭上眼,身子微颤,努力忍住酸楚。
她终于又依偎在他的身上,肌肤紧挨着他的肌肤,于是她不自觉地喃喃细语:“品禛,品禛,我想念你,想念你。”
宋品禛听见好像是一个不属于他自己的声音在声声回应:“我知道我知道,恩慈,我想念你。”
一语惊得他蓦地推开她,收回了手,像从长久的梦中醒来一般。
宋恩慈的眼睛突然张开了,喃喃的喊:“品禛——”
宋品禛已平静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一老汉推着大铁桶经过,风里送来一阵香气。
宋品禛深吸了口,若无其事地说:“闻着这味,倒叫人嘴馋起来。”
宋恩慈霎时语塞,他是又要与她拉开距离了吗?眼神一下黯然,天塌了的感觉再次笼罩。
“宋小姐,厂里说这次是真的调试出来,你快下去看看吧。”
有人不识相地跑上前兴奋地说。
“我还有事先走了。”宋品禛说。
他让司机小张坐去后面,关上车门,发动引擎。
宋恩慈呆立一旁,仿还未缓过神般。
车子启动,缓缓地掉转头,母鸡们从车旁四散逃开。
宋恩慈失魂落魄,脑子一片空白。“品禛,别走。”她听见自己身体里有个声音在拼命叫道。
身子已跑至车旁,趴住窗,说不出话,呆呆望着车里的男人,他刚毅的下颌线条,紧紧握在方向盘的手掌,他那两条长长结实的腿踩在油门上……宋恩慈怔怔地看着方向盘,天晓得,她竟会无聊到去嫉妒那副被他紧紧握住的方向盘?
他们只是久久凝视,用彼此的眼睛深深地记录着对方的一切点滴细节。
“小路湿滑,你要当心。”宋恩慈终于开口说。
宋品禛点点头,加大动力,车子驶上公路,笔直地开下去,一直往前开。
尘埃飞扬,汽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宋恩慈忽地非常沮丧,像有什么,被掏空了。
宋品禛在车子向右转弯时,忍不住从后视镜中往后看,看见树下孤单的宋恩慈,大约隔得远,身形瘦弱得一如初初相见,她一旁那树石榴花兀自开得一树火红,缤纷热闹。
一滴泪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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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2月11晚看了谭的演唱会,在唱到DON'T SAY GOODBEY 时居然说起这一生他都不会忘记十几年前他第一次在上海开个人演唱会,结束后的深夜在他下榻的饭店,楼上楼下众人与他同唱此歌时的情景,激动啊,我也是当年楼下的小花痴一名,可恨那时发育的晚,没熬到十二点后就打道回府了,留下的一名同学嘿嘿清早被带上警车有惊无险的在警局到此一游了!羡慕啊.贴新章庆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