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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我告诉他我喜欢后者。
那好多桑骛,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战友了。我们得象皇帝所期望的那样,先把皇太后和廷臣架空,再替帝国解决掉蹇足的威胁。事情有些艰巨,有点困难,不过如果成功以后可以大捞一把好处,你我又何乐而不为。
作为战友,多桑骛绝对能够帮到我。就算别的不说至少他也是个搞恐怖活动暗杀行刺的好材料。
内侍把我的前任上司放进麻布袋里,拉上拉链。那张熟悉的有些苍老的脸一点一点被布袋的阴影所遮盖,直到拉链合拢,什么都看不见只看见布袋深棕色的纹理。
我意识到我和什么东西就这样诀别了,或许是和他,又或许是和昔日那个不能独当一面的炮灰准将二麻路金。
他死了,这就好象……一座大山轰然倒塌一样。
倒塌的山分往两边,缝隙里有条路等着我去走。至于我会走到拿里去我不晓得。
这时旁边的人跟我说话,我决定就此打住,不再想那么多了。
“你的司机和葛尔斯身边的卫兵被我关在会议室,你要见他们说明一下情况吗?”
那些是我的人,等下再说,似乎我们眼前有更要紧事情要商量。
陆西书说他今天见了三个人。葛尔斯叔叔在这里,多桑骛叔叔在这里,还有一个叔叔上哪里去了?
我只好问多桑骛。
“你说蹇足?我来的时候那老头子正好从陛下那里气冲冲地出来。他回北边了。”
这么快?果然被得罪得不轻。
陆西书可以在这里就地处决掉葛尔斯,却不敢用同样的办法对待蹇足。南边没有了葛尔斯至少还有我,一时半刻乱不起来;但北边如果蹇足一死,将拥兵变成了兵拥将,他的部署打着为他报仇的旗号南下,烂摊子就更加无法收拾。
到房间里给多桑鹜倒了杯茶,试着慢慢把事情整理清楚。
窗户外面还是偶尔会冲上来一个或者两个熔岩火球,景观奇特。
从最坏的可能入手是我向来的习惯。那么且看最糟糕的情况是怎样的。
首先是蹇足明天晚上到了家说反就反,带着他的军队回来一路向南行进。蹇足有多少兵?我长年在南边职务低微所以不清楚,拿这个问题问多桑骛,他只跟我伸出来一个手指。
“这么多?”
我吓着了。
断乎不会是十万,当然更不可能是一万。
“你也别担心。”他安慰我,“他是靠海防部队起的家,主力和精锐都是水兵。他既不能把战船开到地上,也不可能开到狭窄的圣子河里逆流而上。嘴上说起来厉害,其实只有些零散的陆战部队抵用。”
难不成他刚才是吓我玩儿的?
“那你估计他带过来的人会有多少?”
“四五十吧。他总要留些看家,不然海盗上岸了怎么办?”
接着往下说,假设他带着五十万人出发了,一路烟尘滚滚,阵仗不能说不大。沿途驻防着帝国大大小小的将军们,说穿了就是些大大小小的军阀。这些军阀见他来了通常有两个选择,要不抵抗要不投降。
如果大家都投降,那五十万人就可以象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等到真正兵临城下的那一天不知道是多大一帮人。
国家内部有这么大动静,不惊动南面的扈林隼和东面伺机而动的普罗那陀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到时候普罗那陀出兵,扈林隼再来个增兵,我和多桑骛只好各扫门前雪先,眼睁睁地看着勃良艮亡国。
看,多桑骛,前途多么凶险。
我早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到这个地方来的。事到如今我们只有解决掉这条链上林林总总的所有问题,才有成功的可能。
多桑骛说听你这样一讲我都没信心了。
我只好反过去安慰他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大象永远不是一口被吃掉的。
“普罗那陀那边你一定有暗哨吧?”
暗哨是我们的术语,也就是间谍的意思。
他点点头,说这是自然。说罢一张愁脸更愁。我忙问他怎么了。
“你忘了吗?蹇足的二女儿是普罗那陀财长的太太,我怕他们到时候里外通,我们会更难过。”
话一说完,天仿佛又压下来一寸。
“那他的大女儿……”
我踌躇着。
“他大女儿是切芜的王妃。”
多桑骛截断我主动跟我介绍。
“我当然知道,不过切芜……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边境小国而已。人口不到二十万,半个丹渥那么大,没什么油水。位置倒是很微妙,正好卡在我的防区、蹇足的防区和普罗那陀的中间。”
我从身上找了一根香烟出来自顾自点燃。可怜的莱恩,他的都被我收缴了,想必现在正在会议室里受跟我昨天一样的煎熬。
烟雾在空气中画圈圈。我望着那些圈圈,缠在一起,上升,断开,最后缓缓消失。
“蹇足没有儿子对吧?他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帝国管不了他,他的继承人要定也一定是自己定。他订了谁?”
“这个事情在他们内部也有争执。不过目前呼声最高的是他的副手门厌巴,据说很多人拥护他。”
果然没有儿子是不行的,果然国内有党,党内有派,派内还有系,真正意义上的万众一心永远都不可能。
“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内哄?”
我试探地问了这样一句以后,多桑骛便不讲话了,仿佛在极认真地思考我的问题。
我又一次想起洛陵的老神师卜剌。衰老头总是阴魂不散,总让我有充足的理由想起他。很久以前我砸核桃给他吃的时候,他再边上看,触景生情地这样教导过我:
孩子,你说石头砸碎核桃,是石头的过错还是核桃的过错?
我告诉他当然是石头。石头是发出攻击的一方,而核桃是无辜的。
老头子高深莫测地摇摇头。
那拿石头砸金刚石,做了同样的事情,而金刚石不碎,你能说石头犯了过错吗?
我当时就傻了,支着头愣了有好半晌。
孩子,你要记住,毁灭的根源不在外部,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毁灭自己。
卜剌神师,你的意思是错在核桃?核桃之所以要碎,怪就怪它只是核桃而不是金刚石?
老神师笑了,说果然是好孩子,你比森还要聪明些。
森是他被扈林隼人杀死的弟子。
我望着他的笑脸,当时想的是其实石头砸核桃既不是石头的过错也不是核桃的过错。老头,是你自己要吃核桃的,归根结底是你的过错。
“你高兴什么?”多桑骛的声音隔着空气传过来,“有辙了?”
还没,不过快了,等等我,等我把这支烟抽完,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蹇足不是金刚石,他是核桃,内部有裂纹比较脆,知道这个便好办,我们只需要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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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桑骛大将军,以你现在的兵力,集中起来几个小时摧毁切芜,有没有太大的问题?”
我在榉木桌上拈熄烟头。桌面上还有一道槽痕,那是被我昨天拿剑给砍的。
用蛮力可以砍开高迪阿斯的绳结,但没有蛮力的时候就只能费脑筋慢慢解疙瘩。
“我们这边一堆破事没完,你要我集中了去打切芜?”
他诧异了。
“有问题吗?我问的是这个。”
“有什么问题。切芜在我眼里就是块豆腐举手之劳,我以前不灭它纯粹是因为不稀罕灭它。”
“那就围起来把它灭了吧。但切芜的国王和王妃,要想办法撕开一条口子放走。”
“啊?”
“让他们跑去蹇足那里。”
“你是说……”
对面的美男子微微眯起了一双略带上扬的眼睛。
“蹇足的女儿对他来说很重要,在他心里地位不低。从这一次他肯为了德姆德德出兵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既然连我们都知道这一点,他自己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你跟他干了一辈子,差一点就能当继承人了,突然他宠爱的女儿带了个女婿回来投奔他,你会怎么想?”
“我懂了。”
多桑骛毕竟是多桑骛,没花什么时间就豁然开朗。他略想了想又补一句,“另外依我看,虽说沿途的军阀里有怕死的,也不会真的都那样怕死。”
“不会吗?”
我重复着。
我不信任他们。
除了我自己,我任谁都不信。
“毕竟大家拥有自己的力量都不容易,哪里就会眼睁睁地等着他来收摊。蹇足要往南走未必一路顺畅,就算只是借道也难免磕磕碰碰出些岔子。”
他说完,极认真地在榉木桌对面望着我:
“只要他们不顺利,窝里再这么一闹,说不定还没到丹渥城下就溃不成军了。”
我们就这样决定了方法,接下来分工。我守南面,守好南面,除了这个其他诸事不管;多桑骛灭掉切芜的同时应付好普罗那陀,协助赫里阿在本地征兵,囤积物资弹药,加强丹渥的城防。大家关门闭户做缩头乌龟状,看好家里,在外头烧一把火以后静观其变。
“还有,路金,你分我点兵行吗?”
他突然恳求起这个来。
我断然拒绝,告诉他要兵没有,一个都没有。
“不要这样狠。你知道吧,最近刚折了五万人,是我最训练有素的,损失很大。假如我守不住东线,你不也要跟着遭殃吗?”
他神来一笔提到我欠他的旧帐。
我顿时心虚起来。他到底晓不晓得这帐是我欠的呢?
“那……我不能给你精锐部队。你要多少?”
就这样让了步。
“如果你准备拿临时募来的人打发我,那你就打错了算盘。”他自以为迅速看穿我,“我还就是要你的精锐部队,不多,五万而已,这样我才有把握干好自己份内的事。”
他不知道我在南方根本已经募不到新兵了。
我当兵的时候,征兵的下限是十六岁。没过两年他们连十五的也肯要了,再过两年,满十四周岁的都必须要服兵役。
兵比民还多,我上哪里募去?总得要留些人种地缝衣服做子弹。
“你不打算拿他们去当炮灰吧?”
“这个你放心。我保证拿他们当自己的嫡系,亲生儿子。另外等这仗打完,我借你多少还你多少。”
“也行。我立刻给你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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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在会议室里看见了莱恩和其他人。
蕾子也在。
她是这两天我安排在葛尔斯身边的安全顾问,首席保镖。今天对我已故上司的安全负全责的人就应该是她。
多桑骛还算厚道,没有拿绳子镣铐什么的绑我的人。他们一个个全头全尾,没什么大事。
我径直走到蕾子面前,一个耳光给她攮了过去。
她坐在凳子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被我打得不明所以,傻了似地看着我。
“准……将大人……”
她有些结巴,“出了什么事?”
“大将军死了。”
房间里响过巴掌声以后本来就已经很安静了,说过这五个字以后,更静得象坟墓,静得象深海里的死鱼。
蕾子恐慌地望着我。
由不得她不恐慌。
“我把大将军交给你,他就是你的责任,为什么要擅自离开他?”
“回准将大人,是大将军命令我不要跟他太紧,说皇帝对他的安全没有威胁,让我等在外面。”
她肿着半边脸为自己辩解。
“你是我的人,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我当然听您的。”
“那就行了,”我从身后把从禁军那里借来的配枪解下来,放在会议桌上。长长的硬木桌面,放上去的时候喀一声响,“你办坏了事,现在就给我一个交代。”
蕾子当时就瘫了。
“桑斯,”我环顾一圈,随便点了一个人名,“你过来帮她。”
名叫桑斯的准尉从墙角里走出来,拿了桌上的枪,抓着蕾子深绿色的头发,把她低垂的头从垮掉的肩膀上拉起来。
然后是一声枪响。
很小一声。通常勃良艮贵族的宴会上,开酒瓶子也就是这样的声响。
只不过这次发出声音的不是瓶子里的空气。
蕾子后仰靠着椅子背,的前额整个炸开,粉红色的东西一团一团从后脑勺流出来,落到地板上。
对不起,蕾子。我需要一个人来背黑锅,我也需要一个人来示众。我告诉过你们,要听我的话,不要听大将军的,是你明知故犯。另外这些天你因为职务原因离葛尔斯很近,万一不小心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我就不好办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这口气无声无息,再慢慢吐出去。光线晦暗的会议厅,剩下的人静静等着我开口。
“蹇足造反了。是他杀了葛尔斯将军,我们回南面,等到有机会替他报仇。”
蕾子不能说话了,我便放心地扯我的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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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根烟弄得车里烟雾缭绕,能见度不高。于是莱恩摇开了车窗。
车子正开往首都的方向。
“大人,你的肩膀还没包扎?”
他突然象想到了什么似的问我。
我拼命回忆。这几个钟点里事情太多,好容易我才把这茬想起来。
“嗯,还没有。”
车子一个急转,出了长长的伍队停在路边。
前面的车渐行渐远,后面的车越过我们跟了上去。
“你成天都在干什么?”
莱恩质问我。
我朝肩膀上望一眼。
“我想……应该结痂了吧,不用包了。”
“那是狗咬的伤,你以为结痂了就没事?我可不希望你有一天变狂犬到处咬人。”
他说完下了车,到后备箱里折腾出一个药箱来。
“大人,脱衣服。我们把伤口处理一下,等到了城里再找军医打上一针就该没事了。”
话说得很简单,他平日里也是这样说话的。我却不知为何被煽了情,肺里一阵热浪一下子涌上来,喉头五味杂陈。
莱恩,我觉得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我有时候觉得你是个笨蛋,但我有时觉得你真是个好人。
我很听话地脱掉外套,脱掉衬衫。这个天气里只穿背心有些冷,我缩成一团,侧头看见肩膀上不太牢靠的深褐色的疤,一边流血一边流着无色的血清,象生鸡蛋似的。
他坐回车里撕纱布。
纱布裂开,发出呲拉呲拉的声响。
“今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把自己当回事。”
他一边往我肩膀上涂带麻刺感的药水,一边小声这样说。
他的动作很轻,他的话就在我耳边。
有什么东西好象羽毛,在我的心头一挠一挠的。
“你的话很奇怪,很象临行交代。准备去什么地方吗?”
我问他。
“我会去哪里。还有,你不是不让我走?那好我听你的话,我哪里也不去。”
你最好不要走。
我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觉知。
那就是,我好象真的不能失去你。
因为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休息。
人可以不吃饭但人不可以不休息。
和不吃饭相比,不休息死得会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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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已经是深夜了。第一件事是找赫里阿和查察开会。赫里阿原本在情妇的床上睡得很安逸。查察原本老老实实地病着,听到蹇足造反的消息以后立刻精神矍铄地进了宫。
朝会厅里点了水晶灯,皇太后静静坐着,拿块黑色的手绢掩面而泣。
周围的廷臣一个个不知如何是好。陆西书在一旁象个闯了祸的小孩子,说母亲事情都是我引起的,你要责骂就责骂我吧,您这样一眼不发我会更加自责。
皇太后推他一把,说别吵让我静静。
陆西书于是讷讷退开。
“割地给他行不行?”
查察试探了一下,赫里阿和多桑骛都不同意,当即反对并且口气不善。
皇太后从手帕上抬起头来,一不小心正好看见我。
“她怎么在这里?”
漂亮的手指着我,手的主人这样问多桑骛。
“回皇太后,葛尔斯死了,现在只剩她比较了解南方的情况,我认为我们应该需要她的意见,所以把她叫来了。”
“哦,这么说你觉得她能帮你?”
皇太后腮边带泪。听到自己这样问,大约自己也觉得讽刺,拉了拉嘴角。
我意识到这女人手里有我的把柄,她会觉得讽刺也应该。
毕竟我曾经帮她算计多桑骛,现在我竟跟他站到一边了。
“那好,路金老师,你有什么打算,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女人问我。
我环视周围,乱七八糟一堆人。
人多嘴杂。
“是,娘娘,我们有打算,但恕我不能在这里说。行事不密,极有可能招致失败。如果您对我有信心,可以给我相机行事的权利,我相信结果不会让您失望。”
您对我有信心吗?
您应该对我是有信心的才对。毕竟我不久前才为您做了很了不得的事情。
“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怎样?”
她无奈地承认了这一点,“打仗的事我不懂。二麻路金,我把葛尔斯的兵全部给你,你在这段时间做代理大将军吧。赫里阿,这是二麻路金。你和她还有多桑骛,勃良艮就交给你们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闻言,疤脸男子很有礼貌地问候我。
“路金将军,初次见面。我叫赫里阿,禁军大将。”
旁边不远处杵着多桑骛。
“是,初次见面初次见面。”
我配合他演戏给美男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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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商量好了部分细节,又没有新的问题可以讨论,我和多桑骛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向赫里阿辞了行,趁夜他回东边我回南边。回到参考院收拾东西,能带走的就带走,能烧的就烧,能不留下的尽量不要留下。
让莱恩去把一箱东西搬到车上,我在花园里烧文件卷宗。
一本本卷宗上都写着“密”字。阖在一起很不好燃,我烧了半晌发明了新方法,把书象扇子一样打开,立在地上,火舍从下面燃起来,很快就把一本书舔噬干净。
看,我多聪明。
身后有脚步声渐渐走近。
“莱恩,”我打了个招呼,头也不回,“这么快回来了?楼上我又收拾出来一箱子,你恐怕还要跑一趟……”
脚步声停了,没有人回答。
我的动作有些僵住。
刚刚被人打掉半边耳朵,心里阴影还在。周围又空无一人,路灯只在遥远的地方亮着。
刺客潜进勃良艮王宫的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莱恩?”
来人总算开口。
“你说的是莱恩·德·加巴内斯·葛瀑苏奥瓦尔·弗洛依德吗?我才不是。”
听到熟悉的稚嫩嗓音,我这边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陛下,您的记性真好。”
我转过头去奉承他。
“在干什么?”
陆西书走过来,学着我的姿势跪在旁边,试图从我手里拿一本书看看。
“当然是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我一边讲一边用手臂把他的手给挡住了。
“陛下,这不能看的。”
“为什么?”
他诧异地望着我。
“看了是负担。连我都没敢看。”
“是你看不懂吧?”
他想了想问。
虽然刻薄,但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我认识的字倒真是不多。既然我看也看不大懂,又不能让别人念给我听,那就干脆让我的前任的这些秘密长眠于地下好了。更何况看了也未必对我有用。
“你走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又问。
声音竟有些小,我第一遍没怎么听清楚。
“什么?”
“我问你这回走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回来?”
我笑了,“回来干什么,我不回来。我得要替陛下看好家。您如果有什么事,差人到南部跟我打招呼就行了。”
他又接了一句。
陆西书,你嗓子坏掉了是不是?怎么今天讲话都这样含糊?
“什么?”
我第二次问这两个字。
“你敢不回来。”
很好,这回我算是听懂了。
不过好好的你威胁我干什么?
“我不回来你能把我怎样?放心,就算不跟你报备,我也不会在那边干蹇足那样的事情,你要不放心可以找人监视我,就会发现我对搞独立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自顾自地解释着。
说话间绝密卷宗又烧掉好几本。
夜晚的秋风吹过,我因为离火很近所以并不会感觉到寒冷。只是灰白色的余烬被风高高扬起,瞬间便飘得哪里都是。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一侧目看见皇帝的身上也不够干净,把他拉起来也帮他拍了拍。
“喂,我不是小孩子。”
“我没说你是小孩子。”
“你没说,但是你刚才做的事摆明了是把我当小孩子看。”
“啊?”我奇怪了,“我做什么了?”
再说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把你当小孩子看,普通小孩子哪有你这样的?
正在争执间有人匆忙地跑进参考院的回廊。那人穿着王宫禁军的制服,看到花园里的火光就径直过来了。
“是路金大将军吗?”
我告诉他我是。
“您的车在宫外出事了。”
“哦,什么事?”
我有些反映不过来。
“是原因不明的爆炸。”
“车里有人吗?”
他不说话,只是递过来一个金属牌子。
是常见的识别牌,我自己也有的,如果牌子的主人活着并且现役,那么它就应该好好呆在主人的身上。看清楚牌子,我的那块上面写的是一七二八六,这块上面写的是二八二六八。
莱恩有时会跟我开玩笑。
他说你看,你是一七二六八,我是二八二六八,我们后三位是一样的。这是不是神在暗示什么呢?
我当时怎么回答的我不记得了。
我脑子里一下子空了。
我向后重重地跌坐到草地上。
秋风卷土重来,卷宗的灰烬又一次被高高抛起,半空中飞扬着散乱的火星。火星燃尽以后,便只剩漆黑的残渣。
满世界都是漆黑的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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