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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怎么会这样?”
“天知道。不过莱恩,你有烟吗?”
“大人,你肩膀上有血。”
闻言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似乎不是狗血而是我自己的血,染湿了墨绿色的衬衣,变成肮脏的深褐色。
但这个不是当前最为重要的。
莱恩,快给我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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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人在楼下交谈,我坐在书架旁边听得到。面前不远处是陆西书的床,铺着带着金绣的深蓝色的床单,上面斜斜放着一把突刺剑。
床旁边的墙上放着他早先调过的钟。
时间是下午两点三十五分。
身侧的榉木小圆桌上放了两本书。我拿过来翻了翻,一本是怎么看都看不懂的乐谱,另一本是画册。
画册颜色鲜艳,仿佛小孩子看的东西,讲的是神话故事。上面说天上的太阳是由这里的裂谷所诞生的,很蠢。
楼下的交谈还在继续。
小孩子告诫过我好好听不要出声。
“陛下,我上了年纪,耳朵不太灵光”,讲话的人我很熟悉,是我的上司大将葛尔斯,“有劳,您能再说一遍吗?”
连他也被吓得不轻。
“蹇足生气了,他说他要带他的军队荡平勃良艮。”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彷徨无助。
就好象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候一样,跟他那时战战兢兢地问我“你真的让葛尔斯挖掉了一万扈林隼人的双眼么?”的语气相差无几。
“葛尔斯,”他喊完我上司的名字,仿佛还嫌不过瘾,“葛尔斯叔叔,您说我应该怎么办?”
葛尔斯叔叔。
我心里一阵恶寒。
葛尔斯叔叔,我恐怕应该想清楚今后要怎么办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我敢说再过几年,我俩绑在一起都不是这小孩儿的对手,你信吗?
“陛下,请恕我直言,”葛尔斯被这消息吓住,缓了很久,好歹算是缓过来了,“这样的事,已经不是我葛尔斯一个人能够应付过来的了。”
“我知道很让您为难。可是叔叔您知道吗?”
这回连葛尔斯三个字都省了。
“我什么都不懂,但我没有告诉其他人,第一个找到的就是叔叔。我母亲告诉过我,满朝廷的大臣和将军,没有一个是可以信任的,母亲说就是天塌下来了叔叔也有力量扛起来,所以我才……”
马屁精。
“皇太后娘娘过奖了。”
祭出自己的老妈,一句话说得我厚脸皮的上司都惶恐起来。
“如果以您一个人的力量太过辛苦,那么联合多桑骛和其他将军行不行呢?”
他开始提建议了。
“……陛下,请容我想想。”
从这五个字听起来,葛尔斯经由刚才的迷魂汤一灌,已经有一点不分东西不辨南北的嫌疑了。
“南边很不好办。”葛尔斯踌躇着,“如果调兵的动作太过明显,扈林隼人难免要起疑,那时如果大家都去了北边,门户空虚……恐怕连我也没有办法保护陛下。”
“这个我知道,”
小皇帝把话接过去,“听说从前代皇帝的时候开始,我们已经和他们打了近五年的仗了,可我不懂,为什么要打仗呢?死好多人的,大家平平安安不很好吗?”
虚伪的陆西书。
如果你真的怕打仗,那刚才为什么要溺死蹇足家的德姆德德?
“一定要追溯最早的原因……”
到底勃良艮为什么会和扈林隼打起来,这问题想来复杂。我上司在那厢俨然陷入回忆状,“应该是由边境洛陵地区矿山的归属权引起的。那边有几条储量很大的矿脉,陛下您听说过吗?”
提到洛陵,洛陵是生养我的地方。仰仗着附近丰富的矿脉,那里住的净是些衣食无忧的懒惰富裕的乡民。不过似乎并不算是我的故乡。
我有故乡。
但一麻还来不及告诉我它在哪里。
不晓得陆西书在楼下点头还是摇头。
“陛下,不用担心,我认为我找到办法了。”
我上司象是突然想起来什么。
“您是准备……把洛陵地区的矿脉割让给扈林隼人吗?”
皇帝疑惑着。
说实话我也跟他一样疑惑。
真要是这样做,我们就等于说要暂时放弃资源丰富的洛陵平原和秋末平原。之后再用少部分的兵力退守衡泉关,就好象乌龟钻到壳子里。等到北边的内战结束,再想办法一切从头来过,出关收复失地。那么这五年的仗勃良艮是白打了。
“不是。”
葛尔斯笑笑,否定得干脆。
“洛林的矿脉占到全国的百分之三十八,是勃良艮绝对无法舍弃的财产。”
这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不知道他还会有什么高明的主意。
“陛下的剑术老师……就是我的部署二麻路金……”
他提到我的名字,压低了声音。
在我的经验里,葛尔斯只有在做亏心事的时候才会把声音压得很低。
后面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了,耳朵里只有近处墙上的钟滴答滴答。
我的脊背上重又升起一股熟悉的寒意,就好象上午坐在桥上时,感觉得到有很不好的东西潜藏在阴暗处一样。现在那东西并不仅仅是藏着了。它慢慢露出了头来,暗淡光线下,我能见到它大概的轮廓。
那是会令人不寒而栗的灾厄。
“什么?”
陆西书听完,失声喊了出来,“叔叔,您要拿老师的命去换南边的和平条约?”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子。
失神的当下手一滑,拿在手里摊开的画册险些落到了地板上。
我赶紧把它接住。
很好的旁白,很好的说明。
陆西书生怕我不知道他对面的人在说什么。
原来你说的,“会出现有趣的事”,指的就是这个。
的确很有趣。
葛尔斯,你果然是要走这样一步棋呢。
我模糊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下午,又或者是中午。所有的人站好列队,因为是个矮子,我总是很不幸地站在第一排。我把冲锋队的标志别在右臂上,葛尔斯那个时候走过来问我,你的编号是多少?
报告将军,二麻路金,一七二八六。
他并没有问我的名字,可我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
二麻路金,你多大?
报告将军,我十六了。
刚入伍的?你为什么要报名去冲锋队?
冲锋队就是所谓的天下第一炮灰,而我是主动报名去的,这一点的确让人有些费解。
因为我想追随将军,为将军打仗。
那很好啊。
葛尔斯点点头。
孩子,你不怕死吗?
我不是孩子。
那很好。二麻路金,如果你活着回来,那我升你做尉官。
谢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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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舍不得?”
谈话还在继续,楼下熟悉的声音把我从自己的十四岁拉了回来。
没错,那个时候我还谎报了年龄,在十四上面加了个二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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